破晓里面所有人都吃着一样的饭菜。
即使是无面也不例外。
如果祝弦月想要吃些什么别的东西， 她需要事先通知厨房。
祝弦月很少会麻烦厨房帮她单独做些什么东西。
但是李飞晚好像给她做过很多。
老实说，如果不是这一次，祝弦月甚至忘了这一件事。
她愣了一下， 忽然间意识到，这好像是李飞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对了， 她好像说过， 等她回来以后， 会给你做好吃的东西来着……”小白这会也想起来了李飞晚曾经说过的话。
他看着祝弦月犹豫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祝弦月茫然的从高研究员那里接过了那份厨房的申请单。
她注意到那个时间。
那是一个很熟悉的时间。
“这是……”
这下子……
就连小白都惊到了。
这么多年，祝弦月一直都在扮演着祝明月生活。
她几乎接手了祝明月的一切。
他的外貌，他的性格，他的朋友， 他的敌人……
祝弦月理所当然也过着祝明月的生日。
她跟祝明月其实出生在不同的时间里。
祝明月出生的时候大雪纷飞。
而祝明月出生的时候， 却正是阳光最为明媚的八月。
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看见这个八月份的日子了。
然而……
现在那上面的申请单上，赫然写的就是那个八月的时间。
祝弦月觉得脑子很乱。
她其实挺喜欢看到这个时间的。
然而……
绝对不是这样的一个时候。
祝弦月最近一直都在想李飞晚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
可是，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但是现在， 祝弦月发现自己好像想明白了。
她将资料翻到了后面那一页。
那上面列着几个简简单单的菜。
这几个菜都算不得是什么名贵的菜。
但是祝弦月的确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吃过了。
因为， 在破晓这个地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无面喜欢吃什么样的东西。
而李飞晚放在菜单中的那几样， 很明显就不符合所有人的印象。
如果把这份食谱拿给其他人看，恐怕他们会笑掉大牙。
“好了，东西我给你带到了，请多保重，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高研究员依旧用很平淡的语气对祝弦月说道。
他注意到无面好像并没有听他说话。
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
他的人虽然在这， 可是他的魂魄却已经丢了。
“啧， 真麻烦。”
高研究员不由得说道。
他似乎很厌烦这种东西。
“所以说，我最讨厌人类之间的这种情感了。”
“它会把我好不容易精心准备好的东西给弄的一塌糊涂。”
高研究员说完这句话后， 就挂断了电话。
祝弦月并不知道高研究员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僵硬的对高研究员说了谢谢。
只是，高研究员在挂断了电话后，突然对身边的笑笑说：“你说无面他会不会从此以后就突然变傻呢？”
“不能吧……”
笑笑刚刚也一直在高研究员的旁边。
她刚刚其实也很担心无面的状态。
但是，她倒不觉得无面有可能会变傻，
只不过……
像无面这种情况，的确让人放心不下。
“我倒是看见过几个脑子不太清醒的人，他们曾经也都跟无面一样，原本还前途无量。”
“结果就是因为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他们一个个就全都变成了傻子似的。”
“高研究员。”
笑笑有些无奈的说道。
“那不叫变得跟傻子似的，那叫为情所困，没有走出来……算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个东西。”
笑笑看着依旧一脸不满的高研究员，决定最近得好好看住他。
她道，“您最近没事就别去明月哥那里了……”
“免得您说错了什么话，明月哥一个不开心就把您给轰走。”
……
祝弦月头一次在思考自己究竟都做错了什么事。
这对于她的性格来说其实很不容易。
她虽然一直以来看起来都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类型，但是只有祝弦月自己才知道，她究竟有多么的不喜欢听见别人反驳她。
祝弦月从几年前自己第一次决定成为无面开始，一直想到了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
……她其实一直都觉得祝明月很傻。
因为想一直做到诚实，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
祝弦月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拥有能够骗过所有人的能力。
这是祝弦月最引以为傲的。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好，但是每祝弦月愚弄那些人的时候，祝弦月总会觉得心中有一种没办法啊跟别人吐露的快感。
骗人意味着不用兑现自己的诺言，意味着仅仅只需要花费很少的精力，就可以达到别人想方设法都没有办法达到的事情。
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
难道……
这能算是祝弦月做错了什么吗？
“月牙姐！”
就在祝弦月沉默的坐在那里的时候，她的某个电话忽然间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焦急的对她说：“咱们之前说好的那个单子现在已经到时间了，单子那边的人正在催，咱们什么时候把单子交过去？”
祝弦月有些僵硬的大脑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对方说的到底是什么。
是她前段时间替破晓里的那个高层经手的一件事。
不得不说。
破晓里的那个高层野心的确足够的大。
他不光希望无面能够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希望无面帮他做一些事。
但老实说，祝弦月并不觉得这算是什么越轨的事。
毕竟……
这不应该才是这个世界最为本来的面貌啊？
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为了一些小小的利益，就足够两个本不熟识的人之间结成最为牢固的同盟了。
这些事情，祝弦月她都懂。
人性本来就是这种丑陋的东西。
人们常常说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好。
可是说这些话的人却没有看看人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货色。
想让人类之间能够像童话里那样生活？
简直就是个笑话。
恐怕三岁的孩子都不会觉得那种事情能够实现。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
祝弦月也从来没有把破晓的那些话当过真。
毕竟……
欺骗这种事，祝弦月实在是太擅长了。
——别说是破晓了。
就连无面这个人现在都算不上是真的。
就连最基本的底色都不是真的，这让祝弦月怎么能够相信这一切真的可能会发生？
可是现在，祝弦月却忽然脑海中克制不住的想到一种可能。
如果……
如果她当时并没有欺骗，如果她能够稍微透露出一点消息。
那么李飞晚……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对于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记得那么牢了，甚至都能找到祝弦月和祝明月曾经的家。
如果祝弦月撒谎撒的不是那么的好……
那么，李飞晚是不是真的就能从祝弦月的一举一动中看出破绽？
“……月牙姐？”电话那头的人犹豫着说道。他发现祝弦月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所以就问了问。
“那边什么时候要？”祝弦月道。
“……两个小时以后。”
“那就去告诉他们，这笔生意暂时不做了。”祝弦月平静的说道。
“我们这边暂时出了点事。”
“……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表情顿时跟见鬼了一样。
如果不是这话的的确确出自于祝弦月之口，恐怕电话那头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正在做梦呢。
祝弦月自己也觉得很意外。
她本以为自己永远都说不出来这句话。
然而事到如今，她却发现说出这些话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简单。
只不过说出这句话来，所要面临的代价要沉重一些。
——过去祝弦月有足够的信心，能够支撑自己在正面战场上的表现。
她做完这笔买卖后，得到的钱足够让她能够在混乱的战场上也依旧能够光鲜亮丽的出现，而不会被战场的硝烟弄的一片狼狈了。
但是……
现在祝弦月好像并不想考虑这件事。
她当然知道，没有后续资金的维护，那么想要在漫画上继续表现的吸引人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
那些读者们还以为无面一直以来出现在漫画上那么的吸睛，是因为天生底子好。
但是战场上的风尘仆仆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人？
祝弦月知道自己向来都跟启风是一样的人，只不过自己的手段比启风要更加高明一些。
她本可以继续这样做下去的。
但是今天……
祝弦月忽然间发现……
自己好像做不下去了。
今天下了一场大雨。
这场大雨来势汹汹，直接造成了前线的战事暂时停摆。
楚德这几天一直都没有收到无面的消息，心中一直有些莫名的忐忑。
然而在今天，他却突然听见网上有关于无面的一些事闹的很凶。
“约尔克城的事？”
楚德听见这个久违的名字，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怎么突然提起约尔克城了？”
“大概是因为网上有一些人查出来约尔克城里，无面的行程好像有些不对吧。”方纤云道。
楚德皱了下眉。
他道，“那些人，可真是够无聊的。”
“杀了那么多人的事情有什么值得聊的。”
“也不怕聊的多了，半夜里做梦全都是那些死去的索命冤魂。”
“他们又不像某个人那样，一向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