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莱接过顾老板递过来的纸巾，又掏出兜里不久前买的湿巾，打开，取三张，擦手，连指甲缝都不能放过，三张湿巾擦三遍。然后再取三张，擦脸，鼻翼耳后都要细细擦过，擦三遍。湿的擦完擦干的，两遍。
顾老板摇晃着奶茶杯子，满意微笑。这破孩子今天真乖，比傻弟好管教多了，看，才教了几遍，就学会了。
程莱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干净过，低头看看脚边垃圾桶里的大堆干湿纸巾，笑了。那是废纸巾吗？不是，那是他们家老房子翻新的砖和瓦！
决定他们家装修质量的金主当面，别说是给自己擦擦干净，如果金主有要求他都能干挺着把自己手脸给擦到秃噜皮。
毕竟来前儿强迫症金主给他看的装修大纲里，粗算一下怕不是得三五个亿……
因为，金主好像还有点完美主义……
嘻嘻。
顾老板毛病好像还真不少。
真好。
看人笑了，顾老板也满意地笑了，然后，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涮了涮奶茶杯子，倒半杯普洱，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又突然一僵，喝下一口，漱了漱口，吐到杯子里盖了盖子扔进垃圾桶，拿了小茶杯，姿态优雅地倒上茶，慢慢品了一杯茶。
程莱，程莱专心刷手机，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唉，顾老板自然是优雅的，怎么会拿奶茶杯子咕咚咕咚灌普洱喝呢，他必须什么都没看见呀。
顾老板一杯茶下肚就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吧。”
程莱这才抬起头，说：“可是哥我还很撑还走不动。”
顾老板犹豫了下，刚因为气氛太轻松他差点忘记保持优雅，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呆了，想了想，就说：“那边有租马车轿子，想坐哪一个？”
程莱都不想：“以前坐过，马车轿子都会晕车。”
顾老板：“现在应该不会。”
程莱：“还是慢慢走一走吧，都不想坐，想骑马了。”
顾老板：“明天，不，周末带你去骑？”
程莱：“不要，你们马场太小，都跑不开。我有马，我老爹包了好大一块草场给我养了两匹马，从小马驹养大的，现在可高可大可帅了，骑着特别稳，就是有点懒不爱快跑。”
顾老板：“……骡子吧？”
程莱眼睛都瞪大了，翻手机：“瞎说，我爸爸特地给我养的，花好多钱买的，怎么可能是骡子！我有照片，给你看！”
顾老板接过手机，一看，视频里，一脏兮兮漂亮小少年龇着小白牙骑着一匹高头大骡子一路小跑，跑了几步大骡子就稳稳当当走了起来。
顾老板险些爆笑出声，多年养气功夫让他憋住了，手指忍不住一划拉，各式各样骑骡子照片，哦，还有更小一些骑驴骑羊甚至骑狗的。
顾老板微笑起来。
真可爱。
顾老板迅速发了一张骑羊的到自己微信里，可惜骑狗的还没来得及发手机就被抢走了。
程莱夺过手机，给老爹打电话控诉：“爸爸你骗我，你拿骡子骗我，我都被人笑死了！”
程老爹心虚辩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爸爸也被骗了呢？”
程莱：“爸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年轻时候跑过马帮，谁能骗得了你？骡子和马你怎么可能分不清！”
程老爹：“诶呀，快十一点了，都这么晚了，老人家我得睡觉了，年纪大了熬夜容易脑梗，就像那个谁似的，六十就瘫了，我挂了。”直接电话微信双拉黑，骂了好一会儿那个多嘴多舌的，诅咒他结婚遇上难缠老丈人彩礼要房要车再加二十万。
顾老板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点，又看了看程莱的手机，想着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删了他偷人照片的证据。
程莱再打老爹电话打不通，发现电话微信都被拉黑，气得不行，一翻微信，发现顾老板做的小动作，但没时间计较。
因为，开寝室群。
来宝儿：“你们这群骗子！这是骡子！图片。图片气到爆炸。”
热热闹闹寝室群瞬间一静，一个个都假装不在。
来宝儿：“明天就返校，你们等着。图片刀。”
还是安静。
程莱气呼呼转身看顾老板，小眼神犀利如刀。
顾老板早就把照片上传网盘，这会儿毫不犹豫当人面删除照片，微信记录和本地一起亮给人看，一脸抱歉：“对不起没忍住因为比我弟太可爱了。”
程莱：“……”金主道歉太干脆态度又诚恳，好像不能再追究了，太憋屈了。
就是，为什么要拿弟弟来对比呢？弟弟不都是用来保护的吗？
程莱就问了。
顾老板想了想自家糟心的弟弟，傻弟有偏心的爹妈，应该不需要他保护，就直说了：“他不需要我保护。”
程莱惊讶：“不可能，哥哥都要保护弟弟的。每次隔壁程满被我打哭就去找他哥，他哥就来打我，欺负我辈儿大上头没有哥哥。”
顾老板：“……打赢了没？”
程莱得意极了：“当然！村里的孩子就没有我打不过的，比我小的我自己打，比我大的我带狗一起打，人多我就带一群狗一起打！”
顾老板：“……每年医药费不少赔吧？”
程莱：“还行，我家狗我不放话不咬人。”
顾老板：“……真的？带一群狗，不咬人村里人也不让吧？”
程莱又得意了一下：“还行，带狗追过人贩子救了村里两个小孩。”
顾老板心里顿时就痒痒了一下，带一群狗招摇过市行侠仗义这也曾是他的童年梦想，多拉风啊，就问：“那么多狗怎么管？”
程莱：“我爸带回来一只退役警犬，黑背，能打，所有狗都听它的，它听我狗妈妈的，狗妈妈听我的。”
顾老板：“……”这个他就不行了。
顾老板又问：“为什么打隔壁小孩？”
程莱就愤愤的：“程满满他奶奶嘴不好，眼红我们家总有肉吃就在家里摔摔打打的小声骂，程满满小孩子知道啥，就跑到我跟前骂，骂我不是我爸爸的孩子，没人要，是狗娘养的。他一骂我就打他，我一打他就哭，他一哭他奶奶就大声骂，他奶奶一大声骂我爷爷就去打他爷爷，他爷爷一挨打就打他奶奶，他奶奶一挨打就打他。我爸爸回家知道了就去打他爸爸，他爸爸挨了打也去打他，他就跟我做仇了。”
顾老板听到“没人要狗娘养的”心里只觉得堵堵的，就伸手在人脑袋上摸了摸。
程莱赶紧说：“哥没事，我搬完家洗澡时顺便洗头了，出门前洗澡又冲了下，不脏的。要不我还是给你擦擦？湿巾还有的。”
顾老板：“……”又来！我这该死的温柔！
顾老板木着脸伸手。
程莱赶紧拿湿巾给人擦手，手心手背手指手指缝手指甲缝，一通撸，一通擦，特别用心，也特别用力。
顾老板：“……”就，有点疼。
程莱一边给人擦手一边说：“那程满满特别出息，去年当兵了，上次回家还看到他了，竟然试图用他在部队里练出来的身手来打我，当我傻，我现在又没狗！”
顾老板就被逗笑了，问：“你不恨他那么说你？”
程莱也笑了，笑得毫无阴霾：“我打赢了呀，从小打到大呢！还有，前面他说的不对，我有人要，我是我爸爸的小孩，我爷爷我奶奶我爸爸最爱我，只爱我。后面他说的对，我本来就是狗娘养的呀，不是狗妈妈我早饿坏啦，我都上幼儿园了狗妈妈还试图偷偷给我喂奶那！”
说着说着，程莱眼圈红了，眼泪一颗一颗滚了下来，然后，哇一声嚎啕大哭：“我想我爷爷，想我奶奶，想我狗妈妈，他们都不在啦……”
顾老板慢慢伸出手，把人搂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