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柳惊绝就是太晚悟得了这个道理, 才会次次上了姜轻霄的当。
就连那口‘人肉’吃到嘴里,也没?有原来那般香甜了。
青年怎么都没?有想到,姜轻霄会在关键时刻, 哄他将下.面变回尾巴。
半妖半人之际, 是他灵力波动最为剧烈的时候。
随着腰腹以下慢慢化作蛇尾, 青年的额角与眼尾, 也渐渐地浮现翠绿色的鳞片。
淡金色的光芒,游走在其上。
衬得?柳惊绝的面?容更?加得?昳丽妖媚。
眼下坠着的那颗朱痣,在被泉水浸润后, 也变得?愈发得?剔透纯然。
犹如一滴新鲜殷红的血。
柳惊绝的皮肤莹润白皙如凝脂,玉骨之上, 每一寸皮肉都覆盖得?恰到好处。
四肢纤长?、癯而不瘦。
温泉水蒸腾而起,氤氲其上,扑洒在青年的面?上。
他难耐地微微仰头, 清透的水珠顺势滚落。
掠过?凸起的喉结,流经伶仃的锁骨,淌沿峭薄的腹肌,一路向下。
最终在耻骨处光滑的鳞片上滚落。
溅入水中, 荡起细细的涟漪。
清澈的水面?下,盘踞着一条巨大的蛇尾。
青年双臂曲起抵在岸边, 潮软的红唇微张。
眼神茫乱而痴迷。
片刻后,他颤抖着唔了一声, 蓦地攥紧了双手。
手腕一侧的青筋, 因过?分用力而清晰地突起,一直延伸到大臂内侧。
下一瞬, 只?听哗的一声响,年轻的女子自水底钻出, 与他鼻尖相碰。
呼吸交缠。
姜轻霄望着眼前妖冶昳美?至极的青年,神情满是惊艳。
柳惊绝眷恋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青翠的尾巴尖也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腰身。
他声音喑哑,满怀爱意地轻唤。
“妻主......”
闻言,姜轻霄才怔怔地回过?了神,伸手抚上了青年的侧脸。
与他额头相抵。
好半晌,才笑着感叹道:“阿绝,有人同你说过?吗?”
“你真的,很漂亮。”
青年闻言,纯然地眨眨眼。
可遂即,面?上的神情便?随着女人沉身的动作,蓦地一僵。
姜轻霄抱紧了他,向着身后的池中倒去。
被劈开?的清澈池水缓缓合二为一,相爱的人也在此刻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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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恍便?来到了阳春三月。
夜半时分,沉睡中的女人猛然惊醒。
她蓦地坐起,右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掌心之下,是剧烈跳动的心脏。
姜轻霄蹙紧了眉,冷汗沁满了整个额头。
就在这时,身旁的青年支起了身子依偎了过?来。
柳惊绝睡得?懵怔,下意识地环住了她的腰身,迷蒙地睁开?双眼问道:“唔,妻主怎么醒了,是做噩梦了吗?”
闻言,姜轻霄随即揽紧了他。
想起梦中的那一幕,仍心有余悸。
她眨眨眼,佯装镇定?地回道:“不是,只?是有些口渴而已。”
青年闻言,伸手向枕边摸索片刻后,递给她了一个水囊。
虽打着哈欠,语气却挡不住的欢喜与得?意。
“喏,阿绝早就给妻主准备好了。”
见状,姜轻霄哑然失笑,喝了口水后,又抱着青年重新躺了回去。
垂头在柳惊绝的发顶吻了下后,她闭上了眼。
轻哄道:“乖,快睡吧。”
由于那场噩梦,姜轻霄罕见地晚起了半个时辰。
待到她梳洗完毕从房中走出来时,便?瞧见柳惊绝在对着檐下挂着的那串风铃施法。
浅青色的灵力呈雾状,萦绕在风铃的四周,又一点点地注入其内。
姜轻霄不敢打扰,倚着门框兴致勃勃地看了许久。
待到青年施法结束,她才走上前去。
“妻主,你醒了?”
柳惊绝瞧见她的身影,眼眸蓦地一亮,连忙放下手中的惕妖铃,迎上前去。
姜轻霄顺势拉住了他的手,“弄好了?”
柳惊绝当着女人的面?使用灵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再忐忑和扭捏,随即点了点头。
还不忘重复已经交代了许多次的话,“妻主若是听到这风铃响,无论做什?么都要赶快回到屋中去,其余的,都不要管。”
惕妖铃是青年特意做来警惕徵鹏鸟下山偷袭的,只?要对方出现在周围半里内,惕妖铃便?会提醒他。
前些日子,徵鹏鸟便?来过?几次,却都被独自在家?的柳惊绝及时发现给赶跑了。
最后一次还受了伤。
青年料想,对方近期大概率不会再来。
可仍要提高警惕,所以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巩固一下惕妖铃的法力,好让自己及时发觉徵鹏鸟。
闻言,姜轻霄笑着点了点头,“知道了。”
二人站在檐下,顺势为移栽来香豌花浇了些水。
待到厨房里飘来一股浓郁的米香时,青年才蓦地想起自己早起煮了米。
待到两人急匆匆赶到厨房时,发现米粥已被熬煮得?粘稠浓烂,扑鼻的谷香。
火候恰到好处。
女人见状,眉眼微弯,笑着夸赞道:“不错啊,厨艺见长?。”
这几个月来,在青年强烈的要求之下,姜轻霄开?始逐渐传授他一些简单的做饭技巧。
用柳惊绝的话来讲——煮饭是他这个夫郎份内之事。
他应当学来,好照顾她。
可姜轻霄倒是觉得?无所谓,妻夫之间本就应该相亲相爱互相照顾,谈不上是谁的‘份内之事’。
可拗不过?他一再坚持,也就随他去了。
柳惊绝闻言,倾头朝她的面?颊处亲了一口,羞涩抿唇道:“都是妻主教得?好。”
片刻后,姜轻霄又用猪油炒了盘菜心,二人便?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简单地吃起了早饭。
就在她刚夹起一筷想放入口中时,院外突然跑过?了一群小孩子。
领头最大的一个孩子手中,拿着一只?呼呼旋转的小风车。
她笑着跑着,身后跟了一群与她年龄相仿的幼童。
清脆的嬉笑声甚至惊飞了林梢的鸟雀。
“妻主,妻主?”
青年的呼唤拽回了姜轻霄的神志,她疑惑地转头看向对方。
柳惊绝的面?上闪过?一丝担忧,随即握住了她的手。
“妻主你怎么了?”
姜轻霄闻言,陡然怔醒。
连忙垂头掩饰道:“无碍,我?只?是看到他们,心里觉得?甚是欢喜。”
闻听此言,柳惊绝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与愧疚。
他一直都知道,轻轻喜欢小孩子。
可自己嫁给她这么长?时间,肚子却迟迟都没?有动静。
青年蹙起了眉,神情低落,“对不起妻主,是我?无能?,我?没?有......”
谁知他话还未说完,便?被女人蓦地打断了,“说什?么呢。”
姜轻霄低声叹息,无时无刻不惊讶于青年心思的敏感与脆弱。
方才,那些跑过?去的孩子,不过?是让她回忆起了昨晚那个梦而已。
梦里自己与柳惊绝也有了一个女儿?。
而且她作为医者,深切地明白,生不出孩子有时并不是男子一个人的错。
即使是在妻夫双方都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能?不能?有孩子,也都要看缘分。
所以对于孩子一事,姜轻霄从不强求。
她捏了捏青年的手,柔声安慰他,“孩子对于我?们俩来说,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所以无论有没?有孩子,我?都爱你。”
柳惊绝闻言,抑着满腔的酸涩与感动,伸手抱住了她。
“妻主你真好,我?也爱你。”
话毕,他又很认真地补了一句。
“好爱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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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早饭,姜轻霄便?被棠镇上一大户人家?的小厮给请去,为其老主君请平安脉。
由于对方的一再客气挽留,直到日中才放她出府。
走在街上时,姜轻霄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间成衣铺前。
犹豫片刻后,抬脚跨了进去。
听罢她的要求后,店掌柜惊讶地扬眉,又反复地与她确认过?许多遍数量与地址后,才敢吩咐手下的人去做。
“好嘞,小姜大夫你放心,东西做好后我?们会立刻给您送到地儿?的。”
店掌柜扬了扬手,客气地将她送出了门。
姜轻霄见天?色已不早,随即便?往家?赶去。
行到村口处时,她又在老杨家?买了一份红糖糍粑。
糍粑条在热油中被炸得?焦黄,在油纸上整齐码好后,又淋上一层赤褐色的红糖浆,最后撒上炒好的黄豆粉。
看得?人食指大动。
姜轻霄接过?后礼貌道了声谢,刚要走便?听摊主杨大娘笑着喊住了她。
“小姜大夫,俺儿?子最近生了个大胖闺女,俺儿?媳妇高兴坏了,要请人今晚在隔壁村打铁花,你莫忘了带着你夫郎一起去啊。”
闻言,姜轻霄点了点头,柔声应下了。
今日的晚霞甚是荼烈,丹如残血,涂满了大半天?空。
姜轻霄还未走近,站在院门口等候了许久的青年便?眼尖地瞧见了她。
快步小跑着迎了上来。
一下便?扑进了女人的怀中。
“妻主,我?好想你。”
待到柳惊绝抱紧了她,莫名不安了一日的心才渐渐落了地。
“怎的了?”
姜轻霄笑着亲在了他的额头处,亲昵地拉住了他的手,牵着青年一点点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问道:“是身体?不舒服吗?”
闻言,青年蓦地一顿。
不知为何,他这几日确实有些体?虚乏力,灵力也波动得?厉害,时不时便?会在家?中露出鳞片或者尾巴。
可是他并未在意。
只?当是不断巩固惕妖铃,灵力减损的缘故。
柳惊绝摇了摇头,笑着否认,“不是,是太想妻主了。”
姜轻霄闻言,曲指刮了一下青年高挺的鼻梁,笑叹道:“你个小黏人包,以后干脆挂我?腰带上得?了,走哪带哪!”
柳惊绝假装没?有听出女人语气中的打趣,惊喜地说道:“好啊好啊。”
他抱紧了姜轻霄的手臂,眉眼漾满了憧憬与期待。
“不过?用不着那么麻烦,我?化作原形,盘在妻主手腕上便?可,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这样的话就可以时时刻刻陪着妻主了!”
姜轻霄眸中笑意愈盛,神情宠溺地道了声好。
二人说说笑笑,一同进了院中。
与此同时。
崎岖的山道上,衣着华服却神情憔悴的少年倚在颠簸的轿壁上,正兀自怔神。
就在这时,轿外的侍从突然隔着帘子,低声对着他言道。
“郎君,还有半炷香的功夫,就要到村口了。”
闻言,水衣方醒过?神,随即想到了什?么似地拍了拍轿身。
“快、快放我?下来!”
侍从们不明所以,可还是顺从地停下了脚步。
少年在撩开?轿帘,望见问晴山脚自己那熟悉的一草一木时,便?瞬间红了眼眶。
宽袖之下,他蓦地攥紧了双手。
死死遏制着腔子里的委屈与苦楚,才没?有当着潘府一众家?丁的面?哭出声来。
好半晌后,水衣方哑着嗓子命令道:“你们先去前面?等着,我?在这里透透气。”
谁知他话刚说完,一旁的小侍便?皱着眉走前上,“郎君,这恐怕不行,家?主吩咐过?要我?们好好地看着......”
少年闻言,顿时板起了小脸,立喝道:“这是我?家?,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小侍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被水衣一脚踹到膝盖,当即便?跪坐在了地上。
“多嘴,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见状,侍从心中纵使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得?罪这在家?主面?前正当宠的十五房夫郎。
当即低着头,连连道是,随后带着轿妇几人先走了。
这一踹,水衣使尽了气力,站在原地缓了好半晌,他唇边带着畅意的笑。
可抬头,已是满眼泪光。
少年随意地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帕,揩净了面?上的泪水,慢悠悠地走到了一处悬崖边。
这是他先前上山采药时,发现的一处好地方。
在这里,他可以将山脚下那个女人的家?,一览眼底。
自姜轻霄成婚后,他便?日日来这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直到自己被官家?人带走......
往后的事情,水衣不再去想。
只?要不去想,他就一直骗自己,没?有被相依为命的阿爹抛弃、卖儿?求荣。
只?要不去想,自己便?没?有被个那年过?五十的潘员外多次强.暴,他还是干干净净的一位少年郎。
只?要不去想,那些没?日没?夜的鞭笞与饥饿便?没?有发生过?。
只?要不去想......
水衣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盯着山下院中,紧偎在一起的二人。
积蓄已久的怨恨、痛苦与嫉妒,如冲天?的火焰,一下烧红了他的眼。
少年眼睁睁地瞧着,那条本属于自己的浅青色巾帕,正被青年拿在手中,笑着去揩女人的唇角。
二人相拥着,亲密无间的姿态彻底摧毁了水衣的理智。
可是......那些都是在他身上发生过?的。
他怎能?不去想!
撕心裂肺地哀求阿爹不要抛弃他是真,跪地卑微地乞求潘禽兽不要碰他是真。
日复一日的强.暴与侮辱也是真。
而给予他这一切苦难的始作俑者,柳惊绝!
此刻,却心安理得?地躺在本该是他的妻主怀里,笑靥如花。
他水衣,怎么不恨、怎么不怨!
自己恨不得?,将那只?蛇妖,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少年的背后传来一声尖利的鹰啸。
水衣蓦地回头,只?见一只?巨大的雄鹰在空中盘旋一圈后,俯身朝他猛扑过?来。
山脚下,姜轻霄望了一眼西斜的残阳,估摸了一下时间后,伸手捏了捏青年柔软的脸颊。
“好啦,一次不要吃那么多,对肠胃不好。”
接着,她顺势递给了青年一杯茶,笑道“要还想吃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卖就是了。”
闻言,青年虽恋恋不舍,仍乖顺地点了点头。
姜轻霄见状,仔细地揩净了他唇边的黄豆粉,温声道:“快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隔壁村看打铁花。”
青年闻听此言,倾头在她温热的唇瓣处啄了一口,弯起一双柳眼,欢喜地言道。
“那我?去穿妻主新送给我?的那件夕岚色的长?衫好不好?”
待女人点过?头后,柳惊绝方一步三回头地走入了屋中。
换完了外衫,青年不经然地低头,发觉苍翠的尾巴不知何时又跑了出来。
接连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收回去后,柳惊绝心道兴许又是灵力波动导致的。
随即去了梳妆台,取了一枚白此唯给的驻丹来。
拿在手中犹豫片刻后,吞了下去。
待到驻丹开?始生效后,他方缓缓走出。
姜轻霄已等了许久,见青年换好衣服后,随即伸手牵住了他。
笑着夸赞道:“很好看。”
“我?们走吧。”
柳惊绝点点头。
正当二人刚跨步抬头,看向院门时,却齐齐顿住了。
院门口,正站着一人。
好半晌,姜轻霄淡淡蹙眉。
轻唤了一句,“水衣?”
可少年对此好似置若罔闻,他一只?眼好似受了伤微眯着,而另一只?眼则死死地盯着对面?的青年。
锐利狠毒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也让柳惊绝分外眼熟。
女人见状,刚想上前,却被青年抓住了手臂。
“妻主别去!”
柳惊绝回身望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惕妖铃,警惕地盯着面?前怪异的少年。
肃声问道:“你是谁?”
谁知他话音刚落,少年面?上浮现一抹微笑。
唇角不断地向耳后拉扯,瞧起来诡异至极。
下一刻,一声尖利的鹰啸声陡然响起。
惊得?青年心下大骇。
同时也引起了正在附近喝酒的白此唯注意。
“妻主快走!”
柳惊绝焦急地推了身侧的姜轻霄一把,随即上前应战。
青年万万没?想到,徵鹏鸟会铤而走险,抛弃肉身附在水衣身上。
也正因如此,惕妖铃才对此毫无反应。
可纵使抛弃了肉身,对方的实力仍不容小觑。
柳惊绝抓起一旁的药扁,扔向了面?前的徵鹏鸟,细碎的药屑扬起,极大地阻碍了对方的视线。
青年趁其不备,大力踹在了他的胸口。
徵鹏鸟被踹得?一个趔趄,面?上陡然露出凶狠的神色。
伸出尖锐的五指,朝着柳惊绝的面?门直扑而去。
“阿绝小心!”
身后的姜轻霄见状,急声喊道。
青年应声躲过?,可徵鹏鸟的招式又狠又利,他很快便?落了下风。
手臂以及胸腹处,皆被抓伤,深可见骨。
更?要命的是,纵使方才他已将驻丹及时逼出。
可仍有一半的驻丹化在了他体?内,周身的灵力皆被死死压制着,四肢更?是发软无力。
好几次都没?能?及时躲过?,生生接下了对方的进攻。
可纵是如此,他也咬牙坚持着,绝不让徵鹏鸟靠近姜轻霄半步。
当胸遭受一记重击后,青年猝不及防地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断裂的胸骨刺破了肺肉,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喉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恍惚中,他听到了姜轻霄急切的喊声。
“别过?来......”
柳惊绝痛得?脖颈青筋暴起,可仍强撑着回头看她。
“妻主不要过?来!”
青年艰难地出声吼道,目眦尽裂。
看得?姜轻霄心碎不已。
就在这时,柳惊绝只?觉肩膀处突然传来一股剧痛,他疼得?呻.吟出声。
猛地一回头,便?瞧见徵鹏鸟正一脸狞笑着贴近自己,右手的利爪已深嵌进了他的骨肉之中。
扣紧了他的肩骨,生生地将他自地上提了起来。
最后缓缓地合拢了五指。
彻身的剧痛自肩膀传来,骨头被大力挤压碎裂掉的咔咔响与皮肉混着鲜血的黏腻声,听得?人胆寒。
柳惊绝疼得?几欲要昏死过?去。
“不、不要!”
姜轻霄蓦地睁大了眼睛,神情惊恐至极。
只?见徵鹏鸟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指甲锋利如刀。
蓄力要朝着青年的后心口抓去。
谁知下一刻,原本被他重伤了的青年会陡然转身。
柳惊绝抓住机会,迅速拔出了头上的木簪,狠狠地刺中了徵鹏鸟本就伤过?的一只?眼。
“啊——!”
一声人的惨叫混合着刺耳的鹰啸,听得?人头皮发麻。
柳惊绝见状,拔出了木簪,挣脱了徵鹏鸟的钳制,艰难地朝着姜轻霄爬去。
他拼命地大喊,“快、快妻主,快跑!去找小白,快跑!”
闻言,姜轻霄却摇了摇头,不顾危险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不行,要走我?们一起走!”
谁知她话音刚落,暴怒中的徵鹏鸟便?扑了上来。
姜轻霄自知敌不过?他,便?出其不意地朝他受伤的眼上洒了一把药粉。
对方随即痛吼出声。
见状,姜轻霄连忙拉起柳惊绝,朝着一侧的小屋奔去。
那里有个窗户,直通后山。
只?要进了山,对方便?不会那么容易发现他们了。
可谁知刚跑几步没?多久,徵鹏鸟便?一跃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张原本属于水衣的脸,此时被恨意与痛意疼得?面?目扭曲。
剧烈的打斗使得?他披头散发,一只?眼已成了肉窟窿,血流如注。
另一只?眼,则猩红一片,杀气肆意。
他紧盯着女人身后的青年,一瞬间,屈指如钩,朝着青年的心窝直插而去。
柳惊绝只?觉得?面?前一黑。
“噗嗤——!”
利爪没?入血肉的闷响,落在柳惊绝的耳畔是那么的清晰。
他忡怔地望着堪堪停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
利爪上,属于姜轻霄的鲜血,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刺得?他双眼剧痛。
一股尖锐的嗡鸣声在他耳边响起,青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空白。
随即,一声痛苦的嚎哭与鹰啸声响彻云霄。
徵鹏鸟自女人的心口拔出利爪,剧烈的疼意灼烧得?他痛苦嘶鸣。
无状而又巨大的威压,自头顶的苍穹倾覆而下。
震得?他五内俱损,肉.体?连带着灵魂都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徵鹏鸟惊恐万分,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柳惊绝愣在原地,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人的背影,直到她再也撑不住,软倒在他面?前。
他慌忙要去扶姜轻霄的手臂,可手颤得?,只?堪堪摸到了她的衣角,什?么都没?抓住。
就在姜轻霄即将落地时,青年这才猛然惊醒。
他不顾一切地扑在地上,任凭手掌被粗糙的地面?蹭得?血肉模糊、下巴磕得?青紫,拼命地将姜轻霄接到了怀里。
血。
止不住的血。
青年瞠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女人的前胸。
只?见那里,横亘着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
本该是心脏的地方,空空荡荡。
鲜红的皮肉向外翻卷着,内里断裂的白骨隐约可见。
深红色的鲜血正向外汩汩流淌,浸透了她的前襟。
柳惊绝颤抖着靠近,捂在了她伤处,好似这样,血就能?止住,他的妻主便?能?好起来。
他望着姜轻霄逐渐灰败的眼睛,只?觉得?喉咙处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滞痛得?他难以呼吸。
青年翕动着双唇,一张俊脸涨得?赤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柳惊绝的视线突然模糊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水汽汇聚在一起,染湿了他的眼睫。
啪嗒——
一滴泪落在姜轻霄的脸上。
柳惊绝急忙替她揩去。
哭什?么?
明明妻主就在面?前,自己也换好了衣服,他们马上就要出门去看打铁花了。
柳惊绝蹙紧了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可泪水,就是止不住。
好半晌,青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低声轻唤,声音沙哑得?厉害。
“轻......轻?”
舌头也似打结了一般,结巴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妻、主......”
无人应答。
柳惊绝用力抱紧了怀中的女人,右手还在死死地捂住了她的胸口,不敢离开?。
温热的血液,几乎要将他的手掌烫出一个洞来。
可纵使他再怎么努力,无穷无尽的鲜血仍从姜轻霄已成空洞的心口处不断涌出。
地上鲜红一片。
“不要、不要......”
青年忍着破碎的哭腔,颤抖着伸手想要拢住不断外涌的血液。
可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炙热的鲜血争先恐后地自他的指缝流出,残忍地带走了女人的生机。
柳惊绝五指并拢,拼命地汇聚全身的灵力想要修复好姜轻霄的伤口。
可灵力太过?稀薄,伤口又太大,刚接触到女人的伤口便?消散了。
徒劳无功。
“不要,妻主.......不要丢下我?。”
他痛哭着呜咽出声,泪如雨下。
与姜轻霄的额头相抵,不断地哀求着。
女人的心脏,在替他承受下那致命一击时,便?被捏碎了。
此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阿......绝。”
姜轻霄刚翕动唇瓣,口中的鲜血便?争先恐后地涌出。
里面?还掺杂着许多碎肉与骨刺。
青年双手抖得?不成样子,想用手替她擦去,可怎么也擦不完。
“妻主,我?在,我?在!”
柳惊绝胡乱地亲吻着她,大滴大滴的眼泪随之落在了她的脸上。
神情悲痛欲绝。
姜轻霄想伸手替他揩去,却发现再也做不到了。
临别之际,她还有许多话想对柳惊绝讲。
想向他道歉,没?能?带他去看最爱的打铁花。
还想嘱咐他,今日吃多了红糖糍粑,别忘吃点山楂丸,促进消化。
她都做好了,就放在他每日练字的小桌上。
更?想告诉他,屋檐下那几丛香豌花要记得?浇水,夏天?到了就会开?花。
他最喜欢了。
......
最后的最后,自己即使不在了,他也要好好活着......
可是,好痛好累,她已经说不出话了。
姜轻霄的眼前开?始发白,所有的感官都在渐渐消失。
唯有青年那绝望至极的哭泣声,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
撕扯着她最后一丝意识。
“别哭,我?会......心疼。”
一行清泪,自女人的眼尾缓缓坠落。
她不舍至极地望着面?前自己的爱人,直至一双杏眼彻底失去生机。
天?边,夕阳骤然大盛,从中射出道道璀璨金光,有仙鹤盘旋其上。
鹤唳声声不绝。
刹那间,柳惊绝痛得?肝胆俱裂,发出了一声不似人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