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 迟千枫带他们去池璃岛参加篝火晚会。

    徐怡和师甜甜都换上了当地人的服饰,短衣长裙,颜色鲜亮, 脖颈上戴着当地人赠送的池璃花环。

    池璃花是一种六瓣纯白栀子花。根据当地风俗,如果将池璃花戴在右耳上,则代表目前单身;如果将池璃花戴在左耳上,则代表已有伴侣。

    霍凌宇一直盯着他姐姐霍凌韵, 见霍凌韵将池璃花戴在了右耳上后,才松了口气:“太好了, 我姐还没男朋友!”

    师甜甜就没那么开心了,她皱着脸, 有些难过道:“欲雪哥和千枫哥竟然都有对象了。”

    霍凌宇安慰她说:“也正常嘛, 我姐说大学生都是要谈恋爱的。再说了, 你和我表哥他们差七八岁呢, 难道还真想和他们在一起?”

    师甜甜郑重其事道:“年龄大一点才不是问题呢, 长得丑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说完,她又问:“凌韵姐没谈恋爱,你怎么那么开心?”

    霍凌宇撇了撇嘴道:“我这还不是怕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你不也常说, 渣男遍地, 真爱难得, 万一我姐被渣男骗了呢?”

    师甜甜倍感意外:“你竟然还是个好弟弟。”

    霍凌宇扬起眉毛:“不然呢,那可是我亲姐!”

    他们吵吵闹闹了一路, 池绪也被迫听了一路。

    爱情对小学生来说又远又近的,近在四五年级时,他们班就有人谈恋爱了;远在于池绪而言, 他实在不懂怎样才叫做爱上一个人。

    无论是霍凌宇师甜甜还是徐怡,谈及爱情时都有所憧憬, 但于池绪而言,这两个字更像是黑洞、沼泽、怪物。

    太可怕了。

    他摇了摇脑袋,决定这辈子都不要涉足其中。

    比起这几个小孩,裴谨修知道的要更多一些,早在他们一年级去明镜寺时,迟千枫和苏欲雪就在一起了。

    如今已经过去了六年。

    门第悬殊,性格迥异,竟然也能在一起这么久,裴谨修难得产生了一些微末的好奇。

    但也只有一点,刚浮起这个念头,便转瞬而逝。

    池璃岛上。

    围绕着篝火丛,男男女女们手牵着手,载歌载舞。

    在喜庆欢乐的氛围影响下,连裴谨修都被池绪拉进了人群中,和众人一起牵手跳舞。

    跳了一会儿,池绪有些口渴,裴谨修陪他去周围放着点心和饮料的自助食水帐篷里拿了杯椰汁喝。

    坐在帐篷外摆着的沙滩椅上,池绪一边喝着椰汁,一边仰起头看着漫天繁星。

    他们离人群有些远了,只能遥遥地听到一些歌舞声。

    相对空旷的夜风里,裴谨修忽然问:“还记得你六岁那年看的动画片吗?”

    童年旧事,池绪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他认真地回忆了半天,终于有了那么点模糊印象:“可可洛洛历险记?”

    裴谨修点了点头,目光遥遥地望向远方。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人群,穿越了时间,又回到了六岁那年,看到了那个看个动画片能看得满脸是泪的小池绪。

    “你那时候说你很羡慕主角,说自己也想要很多朋友。

    裴谨修顿了顿,夜风中,他看着池绪,一双漂亮的眼睛好似盈着秋水般,出奇柔和。

    “你六岁那年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池绪嘴里还叼着吸管,闻言突然怔住了。情绪涌上来的很快,他鼻尖猛地一酸,脑海里也一片空白,愣怔地看着裴谨修,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在裴谨修的眼睛里。

    年幼时随口说出的愿望,原来一直有人替他记在心上。

    何其细腻,何其温柔。

    池绪眨了眨眼,微微仰起头,将眼泪忍了回去。

    好半天,他才终于整理好情绪,找回了大脑,深吸了一口气道:“裴谨修,你对我好我很开心。”

    “但有时候我又很害怕……我在想,哪天要是没有了你,我会崩溃发疯的。”

    裴谨修了然地点了点头,他想,六岁的池绪就永远不会有这方面的烦恼,单纯无知,天真烂漫,从不会患得患失,消极负面。

    宋俊的事情看似没对池绪造成多大影响,但很多伤害都是潜移默化的,往往在不知不觉间,就会被影响得面目全非。

    裴谨修道:“绪绪,生命的长度不能控制,我会好好活着,活一天就会对你好一天,但是没有谁离不开谁,没有我,你也能好好活下去。”

    忍了半天的眼泪到底没忍住,池绪摇着头,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滚落,含糊地哽咽道:“我……我不行,我害怕。”

    裴谨修扣着池绪的肩膀道:“还记得演完《仙途》后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你不想一辈子都留在祯河了,你不想一辈子卖那些大多数人都买不起的贵衣服,你想卖便宜的质量好的又好看的衣服,让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能买得起。”

    “绪绪,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享受热闹,就得做好准备承担未来可能的孤寂,但活着永远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才能干你想干的事。”

    池绪骨子里其实极为坚韧,裴谨修这番死亡教育虽然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但他能听进去话,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最终,池绪抹干了眼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好好活下去。”

    裴谨修扣在池绪肩上的手向后伸去,将池绪揽入了怀中。他抱得很紧,安抚般拍了拍池绪后背。

    夜风习习,人潮离他们很远很远,池绪环抱住裴谨修,将脑袋搁在裴谨修肩上。

    恍然一瞬,他觉得这世界上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般。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从私人海岛回到洛津市后,离洛津中学开学还有三天。

    分班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五个人都在七班,除此之外,裴谨修还在名单上看到了个熟人,那就是洛津附小时和他同在一个数学兴趣小组的苏诚柏。

    师甜甜对此十分满意,心情也终于多云转晴,原谅了洛津中学新生入校时那雷打不动的为期一个周的军训。

    今年夏天格外漫长,军训开始时已经临近八月底,每天仍艳阳高照,气温逼近40c。

    池绪虽然涂过了防晒霜,但还是在军训第一天就被晒伤了脖颈,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肤发红蜕皮。

    裴谨修帮他抹完晒伤膏后,专门去找了沈纭,向她要了另一款效果更好的防晒霜,是沈纭之前去沙漠拍戏时用过的。

    师甜甜天天祈祷阴天,最终阴过了头,反而盼来了雨天。只不过雨势太小,不足以停训,生生在雨天中挨过去了最后一天的汇报表演。

    军训好似一道下马威,让这些小孩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中学和小学是不一样的。

    师甜甜经此一事,突然开始怀念小时候了,并没那么想长大了。

    尤其当她意识到自己未来还要参加高中军训和大学军训时。

    可是她还是得长大,因为她答应过爸爸妈妈,成年后才能谈恋爱。

    她将这些心理活动告诉了徐怡,尤为描述了一番对缠绵悱恻爱情故事的向往与期盼之情,徐怡却不大能理解。

    师甜甜好奇地问:“为什么啊,你一点都不想谈恋爱吗?”

    徐怡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师甜甜更好奇了,问道:“那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徐怡道:“探索宇宙奥秘,当个理论物理学家?”

    “哇,听起来好厉害。”师甜甜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紧接着又无比迷茫道,“我还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呢。”

    徐怡安慰道:“你可以慢慢找呀,距离十八岁还有六年呢,总能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说得也是哦。”

    师甜甜点了点头,对未来又充满了期待。

    军训结束后放假了一天,紧接着就是开学报到,报到结束后举行班会,组织领书,评选班干部。

    虽然坐在陌生的教室里,但前后左右都是熟悉的人,令池绪恍惚间有种回到了六年级三班的错觉。

    但进来的班主任不再是郑芝芝,而是一个中年女性,名叫简红英,是他们的历史老师。

    池绪要专心学习,这次没再参加班委竞选。

    最终,师甜甜以最高票数当选了班长,霍凌宇照旧当了体育委员,苏诚柏当了数学课代表,徐怡当了英语课代表。

    最后一个职位是学习委员,简红英说,学习委员就由第一次期中考试的第一名担任。

    洛津中学每个学年都会举行校级知识竞赛,考题涉及语数英政史地物理化等各个方面,一般都是由学习委员负责赛前培训,所以选学习委员上不能含糊,必须得选出来一个知识面渊博的人才。

    身为整个洛津市最好的一所中学,洛中最出名的不是什么校花校草学霸校霸,而是每年知识竞赛的魁首,在知识竞赛中积分最高的参赛者能获得一座“智多星”的奖杯。

    霍凌宇撑着手道:“我家里就摆着一座,那是我姐的,千枫哥家里也有一座,是千枫哥的。”

    师甜甜吐槽道:“你越说我越感觉你像是变异的。”

    霍凌宇也很忧伤:“可能我家智商都遗传给我姐了。”

    说罢,他又想了想,积极幻想道:“也许我是大器晚成呢,也许我过几年就变聪明了。”

    师甜甜:“那预祝你能通过知识竞赛的班级选拔赛。”

    他们班里有不少洛津附小升上来的校友,霍凌宇看了眼裴谨修,又看了眼池绪。

    紧接着,目光巡视过徐怡、苏诚柏、舒灵……感觉光从这五个人选三个人参加比赛都极其艰难。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道:“我还是不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