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 天气晴朗。

    阮景打电话给顾溢之,将顾宁好转的近况告诉了他。

    阿撒托斯坐在他对面,安静地聆听着。

    挂断电话后, 阮景把手机放在桌面,然后从手边拿过一个纸盒, 放在对方面前。

    “这是……?”阿撒托斯有些茫然。

    打开之后, 盒子里是一台智能手机。

    阮景见状,解释道:

    “用第一桶金剩下买的。”

    阿撒托斯没有明显的物欲, 他就想到先送他手机,这样登录“苍术”网站收钱会更方便。

    阮景正想帮他办理账户手续, 对方却忽然开口了。

    “不用麻烦,账户还是用原来的。”

    “……好吧。”

    阮景没有继续跟他争执,阿撒托斯摆弄着智能手机,看上去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他耐心地教对方怎么用,实际上没有花多少时间。

    回到当前城市之后, 阮景的工作又忙碌起来。

    同时难以避免要参加晚宴或酒局,他这次得直面应对,在昨天他就收到一位合作商老板的邀请。

    那位老板也是熟人之一,叫做张不凡, 他们上次见面是在异能局的拍卖会上。

    阮景想到他那只殒命的麒麟兽,心里感到有些微妙。

    晚上七点半,天流苑一私人包间内。

    里面整体宽阔敞亮, 中间的围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服务员正在旁边端上茶水。

    张不凡单独宴请了他, 此时空气有些许诡异的沉默。

    “哈哈。”张不凡讪笑了两声, 啤酒肚也跟着颤抖起来,他笑时满脸仁慈宽厚, 只有阮景知道这是一只“笑面虎”。

    “我终于等到您回来了,那天在c城一别,可太想念了。”

    本来两人就没什么私交,他这话好像两人很熟络了一样。

    阮景轻笑了一声,问:“当时张老板很伤心的样子,已经走出来了吗?”

    “……”张不凡笑容微凝,心口恍然中了一箭。

    那只佛蓝鸿麟是他花重金买下,本来在那次拍卖会上胜券在握,如果不是阮景的掺和,他一定会是最后的冠军。

    谁曾想最后是“兽”财两空。

    心里虽然这么想,他面上还是露出了滴水不漏的微笑。

    “只是死了一只异能兽而已,我还能重新购买品质更高的异能兽。”

    阮景暗暗心想,那可是一只高级异能兽,损失定然比他口中要严重。

    见他神色沉默,张不凡误会了他的意思,两手的指尖来回交错,笑眯眯地说道:

    “拍卖场上有规矩,异能兽允许在战斗中死亡。而且,我也输得心服口服,不会做公报私仇的事情。”

    阮景闻言微微颔首,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祝你早日找到钟意的异能兽。”

    张不凡盯着他的脸,发现没有半点伪装只能作罢,随后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中间聊起工作上的事情,这时候都没有其他“偏见”,仅仅是作为一个商人的立场,在合作中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阮景喝了几杯红酒下肚,面上丝毫不显醉态。

    张不凡涨红了脸和脖子,却没有故意收敛,喝了不少下去,看上去也比刚才更加豪放多话。

    “阮总,不然我们放松一下……”

    阮景半掀起眼皮看他,然后就看到张不凡摆了摆手,朝着门外说:

    “过来过来。”

    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进来,围在了张不凡身边,甜甜地喊“张老板”。

    张不凡还不忘了他,拨开面前的女人,说:

    “阮总还没有伴儿,你们两个去陪陪阮总,不对……”

    他想起了上次见过的少年,表情有些惊恐,但是想到对方不在,于是促笑着说道:

    “你、你叫两个男的过去。”

    “……”

    阮景眼神如刀子地扫过来。

    两名靓丽少男向后退了一步,没敢得罪这其中一位大佬。

    “不好意思,我没有这样的爱好。”阮景淡淡地说道。

    张不凡两边美女左右拥抱,整个人都快爽死了,闻言坐了起来,语气带着几分劝阻说:

    “阮总,当给我张某一个面子,再多喝几杯怎么样?”

    他不明白阮景怎么想的,又不像自己家里有老婆,在外面找人还要偷偷摸摸。

    要是他有阮景这各方面条件,玩的花样能比当年还多。

    “还是说,你现在独宠他一‘人’?”

    张不凡说完联想到那个少年,整张脸都扭曲起来,觉得自己这个猜想离谱极了。

    “嗯。”

    “……”

    这个声音并非出自阮景,而是遥遥从门外传来。

    张不凡对来人有心理阴影,就是化成灰都认得出来,当即唬得向后一仰,差点连人带椅摔倒下来。

    两边的美女扶住了他,温柔地询问:

    “张老板,您没事吧?”

    有人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来的是位银发少年,容貌极为出众,比任何一个明星爱豆都要吸睛。

    张不凡汗流浃背,说:“没事没事。”

    此时,他们已经超过商谈的时间,工作上的事情早已经结束。

    阮景抬眸望向阿撒托斯,目不斜视地说:

    “张老板,如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一步。”

    “行,您慢、慢走……”

    张不凡巴不得他赶紧走,忙不迭地说道。

    他还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好像目睹了一场正妻出来“抓奸”的现场。

    ……

    晚风徐徐,月光淡淡。

    阮景知道对方是来接自己回家,所以也就没有责怪他突然出现。

    而且当时也算是帮自己解了围。

    不过,阿撒托斯看上去有些沉郁。

    “他们觉得你身边要有‘伴儿’。”

    阮景有些想笑,“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陪酒。”

    阮景觉得这种风气不好,正想要说些什么批评一下刚才的行为。

    忽然,对方给他来了一句:

    “我也可以帮你喝酒。”

    “……”阮景不由得转头,愕然地看了他良久,对方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他感到有些无奈,调侃地笑道:

    “我不需要,而且喝酒伤身。”

    好说歹说,阿撒托斯才放下了帮他挡酒的心思,不然的话阮景很难想象,以后在酒局上处处是对方身影的场景。

    只是今晚过去,不知道张不凡对此又会怎么猜想。

    阮景暗暗叹了口气,这时被冷风一吹,胸腔里的酒意才蔓了上来,使得思维都有些许迟钝。

    他按照记忆拨通了司机电话,但是几分钟后对面还是没有出现。

    司机平时很守时,很少会有迟到的情况。

    阮景正感到疑惑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阮总您好,我是张老板的助理。”

    来者是个高大纤瘦的男人,他身着一身深蓝色西装,皮肤黝黑,笑容满面地对他说:

    “时间不早了,我负责送您一程吧。”这个男人身后停靠着一辆黑色私家车,车牌号在黑夜中有些看不清晰。

    阮景无意让两人继续挨冻,于是没有推辞。

    等他坐到后座之后,阿撒托斯打开车门时,抬头盯着这个男人一眼。

    对面笑容不变,跟一张□□似的。

    片刻后,二人都在后座坐定,张助理发动引擎车辆行驶了出去。

    公路上一路静默无言,车厢内的空气有些凝固。

    充当司机的奈亚看向车后镜,只见阮景和阿撒托斯紧挨着,因为前者有些许醉意,而半倚靠在后者身上。

    白色的衬衣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微微敞开,白皙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红晕,这一幕多少是有点旖旎在里面。

    奈亚视线往上移动,就看到阿撒托斯为了稳住青年身体,而用一条手臂揽住对方的肩膀。

    阿撒托斯的下颌抵在他头顶,半垂着浓密眼睫,实际上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凝滞。

    那些在他脚下蠕动的触手,也莫名放慢了活动的速度,隐约透着几分不自然。

    奈亚眼神逐渐意味深长,他常年在人类世界游历,懂得比普通人更多的儿女情长。

    这样的一幕,让他心里有了一个猜想。

    下一瞬,一双冰冷的眼睛看了过来。

    奈亚甚至能看到那眼底涌动的血色,阿撒托斯明显对这样的窥伺感到不虞,奈亚急急忙忙地收回视线。

    “哎呀,您别紧张。”奈亚故作轻快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可不敢打他的主意。”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出了疑问:“您似乎对这个人类很上心?”

    “……”阿撒托斯脚下触手微僵,他有些烦躁地在地板上轻轻一扫。

    “没有。”

    最后那两个词格外有深意,他意识到这种情感于自己身体,就是一条软肋,一个弱点。

    在深海死域习惯了弱肉强食,在同为旧神的奈亚面前,阿撒托斯本能地不想暴露任何“脆弱”。

    奈亚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

    他还是不太相信。

    道路两旁都是半人高的植物,在夜风中发出窸窣的声音,冷清的道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在向前行驶。

    奈亚看到即将要到路的尽头,进入下一段路口。

    他眼里闪过精光,一个想法自心间浮现。

    突然,安静的车厢出现了阵阵摇晃,只见他们左转拐了弯但是力道有些刹不住,车辆向前打滑了五六米远。

    阮景昏睡中忽然有反应,他察觉危险地伸出手,想抓住身边的安全物体。

    阿撒托斯当即握住了他的手,眼神掠过一丝慌乱,然后将他紧紧拥抱在怀里,下意识用身体保护他。

    车辆停止了,风中飘着一片沙尘。

    奈亚全程观察这一幕,此时也不免感到惊讶。

    阿撒托斯的第一反应出卖了他。

    不过那个人类的行为,也有些耐人寻味。

    看上去这样拥抱着彼此,只有做过无数次形成的潜移默化,才能在危急时刻中窥见一角。

    片刻后,累极的阮景又沉沉睡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置好阮景后,阿撒托斯从车上下来,脸色森冷地问。

    奈亚手放在身前,朝恭敬地他弯腰道:

    “抱歉,属下想弄清楚您的状况。”

    这么做也有原因,为了更好地帮助阿撒托斯“成长”。

    后面没有说出口的结论,他们都心照不宣。

    阿撒托斯薄唇微抿,瞳仁深沉,道:

    “够了。”

    如果真的需要奈亚,那也只是要他帮自己找异能兽,补充自身力量而已。

    “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阿撒托斯说。

    在这沉默的空档下,别墅门口已经有佣人发现他们,正准备过来查看。

    阿撒托斯径自来到车门前,俯下身将阮景打横抱出来。

    “今天辛苦你。”他经过奈亚时,说。

    “您知道,他只是个人类?”

    奈亚见状,忍不住最后提醒道。

    阿撒托斯刚刚错身走过,闻言脚下微顿,半侧过冷酷的脸说:

    “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奈亚满心茫然,欲言又止。

    阿撒托斯认为自己最了解阮景,当初向他“坦明身份”的话犹言在耳,怎么可能会是个人类?

    不过奈亚在旧神中排名靠后,在人类世界里能发挥的力量更是有限,因此看不出阮景的本体也是情有可原。

    回到别墅后,佣人准备了一碗醒酒汤。

    阿撒托斯接过来时,佣人表情有些惊讶,他对此完全不在意,而是舀了一勺递到阮景唇边。

    客厅里暖色的灯光下,青年大半身体窝在了沙发上,几缕黑发散下来,使他看上去更加的疏懒放松。

    此刻的青年不似在外面,那般高冷自持,不苟言笑。

    阿撒托斯半曲着一条腿,上身稍稍前倾,他垂眸盯着对方的脸颊上泛起的薄红,以及淡色的唇染上水渍,饱满润泽。

    “稍微喝一点。”说话时,他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

    阮景迷迷蒙蒙中,半掀起眼帘,隔着朦胧水雾中看人,有些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但是,他知道面前的人是阿撒托斯。

    他感觉到有东西抵在唇边,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

    热辣辣的汤水灌入口腔,从舌尖滚过一遍,最后流经过腹部,温暖了身体的四肢百骸。

    刚才在席间的酒意,这时候才全部挥发出来。

    等一碗醒酒汤下肚之后,阮景觉得自己清醒多了,他朝阿撒托斯看过去,对方却倏地敛眸,端着碗站起了身。

    把碗放到了桌上,阿撒托斯又坐在了他对面。

    阮景稍微坐直了身体,发觉对方的视线之后,轻咳了一声,然后理了理自己凌乱的领口。

    “刚才谢谢你。”阮景扶着额头,说。

    他竟然在车上睡着了,开车的张助理……

    “张助理已经回去了。”阿撒托斯仿佛看出他所想,忽然说道。

    阮景这才放下心,淡笑道:“那就好。”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对方在身边,有时候想想要是某天他们分别,心里还会充满怅惘。

    现在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阿撒托斯主动在苍术上接单解决异能兽事件,基本上不会天天粘着阮景了。

    这样阿撒托斯既能增加力量,又能解决社会上作乱的异能兽,目前来看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

    他正沉浸在生活安宁的畅想中,没注意到阿撒托斯的异常。

    阿撒托斯身边那些散落在柜子、窗台上的触手,本来还在自由懒漫地向外蠕动,忽然它们全都朝他脚边迟缓地爬回来。

    在地板上纠结地扭成一团。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阿撒托斯思索良久,终于还是鼓足勇气问出口。

    阮景尚在出神中,闻言慢了半拍地转过头。

    他的右腿交叠在另一条上,西装裤下包裹的双腿显得愈发修长。

    “什么?”他的声线随意慵懒。

    阿撒托斯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漆黑的瞳仁迸发出淬亮的光。

    “你想带你去我的故乡看看,你愿意跟我走吗?”

    故乡……深海死域?

    阮景在心里默读了这四个字,然后慢慢拧起了眉头。

    那个阴暗生物遍地,处处透充满死亡的危险恐怖地带,更别说还有横行天地的诸天旧神。

    在异能局眼里都是不可说的地方,他一个区区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怎么会想不开去那种地方?

    这要是放在其他人嘴里,他一定觉得对方要害自己。

    阮景悄然瞟了阿撒托斯一眼,那诚挚期许的神情不似作伪,连脚下的几条触手都反反复复地揪紧了。

    好像快要扭成麻花,顺便给自己打个死结了。

    “……”阮景有点不忍直视,生怕下一刻目睹“惨烈”的画面。

    “我也很想跟你去,但是……”他一边开口,一边在心里迅速组织语言。

    在阿撒托斯定定看过来时,他眼尾稍微压下,神情怅然难过,叹了口气说:

    “我来到中间世界我耗光了力量,你也看到了,我只能靠现在这具身体苟延残喘,深海死域那样凶险,不可能再有机会去了……”

    为了让阿撒托斯死心,他还着重强调道:

    “我消化不了‘信仰力’,只能跟人类一样吃五谷杂粮,才能在这个世界安稳地活下去。”

    “……”

    阿撒托斯神情瞬间黯淡下来。

    阮景见他情绪不对,连忙悲情的口吻一转,带着几分诱哄说道:

    “不过没关系,你要是回去后还记得我,就常常回来看看我吧。”

    阿撒托斯低下头,默然不语。

    “又不是永远见不到我,是吧?”阮景语气染上些许笑意,上身缓缓朝他前倾。

    “……嗯。”阿撒托斯低低地回应。

    接着,一只修长的手覆上他的脑袋,轻轻揉了揉这顶惹眼的银发。

    阮景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单手插兜,双腿笔直好看。

    “好了,你先去睡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临走之前,他忍不住伸出手,把半空中的一条触手提起,然后解开那团“打结”的触手。

    片刻后,阿撒托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他有些不甘心地收回目光,心口蓦地开始发酸发涩,一种陌生的低沉情绪充斥了胸膛。

    阿撒托斯莫名想到部分族群,他们就是因为受伤变弱,即使远离了危险和灾害,也会在不久后死去。

    因为他们无法修复自己的“伤口”,失去了原来天然的优势,最终无法抵抗时间的摧残。

    阿撒托斯必然会再次回到深海死域,下次来也许能再见到阮景,但是下下次、下下下次……不一定每次都能见到他。

    而阮景给他的态度也是悲观的,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准备留在人类世界自生自灭。

    是不是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阿撒托斯既心疼又不甘,眼底泛起丝丝血色。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目前的他力量残缺,暂时还找不到对策,最后想到了一位“故人”。

    凌晨两点半。

    阿撒托斯刚杀了批异能兽,雪白的衣领上沾染些许血迹,他掌心握着亮起屏幕的手机。

    短信提示他完成了一单任务,又是满分战绩。

    他来到了一栋大厦顶楼,浓浓黑夜中黑袍男人已经等候许久。

    奈亚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经过昨天一事,还以为他们下次见面会很久了。

    没想到前两个小时,自己就接收到对方的召唤。

    阿撒托斯身上的杀气不掩,暴戾之意也比他想象中浓郁,看上去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是跟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奈亚似有所觉地问。

    阿撒托斯没有隐瞒,开门见山地说出阮景的情况。

    然后,他略微喑哑的嗓音,问道:

    “我能怎么帮他修复‘旧伤’?”

    “……”奈亚不禁陷入沉思。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阮景真的是卡达斯族群,如何修复这个问题属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旧神是不死不灭的,不存在“沉疴旧病”,而且力量是混沌、无序、破坏的,没有哪一位拥有修复的能力,或者说欲.望。

    因此,奈亚如实回答。

    “没有办法?”阿撒托斯神情不可置信,眼底红了一片,执念在心里疯狂翻涌。

    “……你最好再说一遍。”

    看着他周身暴起的黑色触手,翻腾在半空中即将发出痛击,无形的寒意从天灵盖而下乱窜。

    奈亚瞬间哑然,黝黑的手指握紧了权杖。

    "仔细想想,还是有的。"他紧急改口道。

    周遭立即风平浪静,那些触手都恢复如常了。

    阿撒托斯呼吸平稳下来,冷然地启唇:“说。”

    “这个办法不太可行,而且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成功的概率也非常低微……”

    阿撒托斯眼底浮现一丝不耐。

    奈亚语速加快,回答道:

    “您可以尝试将攫取的力量,通过一番转化,然后过渡到他的身体里。”

    闻言,阿撒托斯若有所思。

    即便成功概率不高,他也要有所行动。

    奈亚后面还想补充话语,但是转眼间阿撒托斯就消失了,茫茫夜色中不见那位少年的身影。

    奈亚不禁感到疑惑和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阿撒托斯这么死心塌地?

    ……

    卧室墙上的钟表刚过三点。

    清幽的月光下,有几条细小的触手攀上窗台,仔细处理了身上的血迹后,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床上,动作行云流水地滑进了被窝。

    接着,银发少年从棉被里探出头。

    他望着阮景的睡颜片刻,心里已经有了个方案,然后床边的触手就相继在空气中游动,身体依次滕高向下弯曲一个弧度。

    今晚他猎到了不少异能兽,能量应该是够了。

    那些触手在他们之间形成包围圈,像是一个大型的“茧房”,光亮越来越弱,直至视野陷入纯粹的黑暗。

    阿撒托斯知道怎么转化能量,却对渡过给对方不甚理解。

    他只能通过在原始的手段,自外向内流放力量,让阮景在这个环境下受到熏染。

    但是吸收力量容易,放弃力量更为困难。

    这个过程对阿撒托斯来说,是非常不妙的,比自己战斗受伤还要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方的触手缓缓散开,重新回到了地板上。

    然而,有一条触手耷拉在窗台,尾端滴落黑色的血在一株绿植上,顺着叶片渗透进泥土。

    这次“过渡”看上去成功了,但是也只修复了这具身体一点点。

    在这期间,阿撒托斯也产生了疑惑。

    比如,阮景灵魂深处并无人类以外的生物痕迹。

    和人类的灵魂相似度99%。

    阿撒托斯盯着这张好看的脸,目光眷恋地描摹他的五官,鼻尖萦绕着温暖令人着迷的气息。

    转念一想,阿撒托斯又自己想通了。

    可能阮景在人类世界待太久了,本身灵魂难免会趋近于人类,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不敢深想。

    看来还是他忽略了阮景,没想到灵魂已经脆弱到这个地步。

    “你……现在才回来?”随着一声低声呢喃,阿撒托斯回过神来。

    阮景睡梦中隐约听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只当是对方刚“完成任务”回来,所以没有多想地问。

    “嗯。”

    下一瞬,阮景嗅到一丝血腥气,他不禁皱起眉,抬手把对方身上的被子拉下来。

    “你受伤了?”

    阿撒托斯眉心微跳,他还没有开口,手就被对方握住了。

    阮景把他的手拿过来,看着上面刚结痂的伤疤,手指轻轻碰了碰,问:

    “疼吗?”

    望见阮景眼里的心疼,阿撒托斯心口蓦地甜丝丝的。

    他是这么的关心自己。

    阿撒托斯唇角微翘,说道:

    “不疼,明天早上就好了。”

    “……”

    阮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事实上的确如此,每次对方受伤都会迅速痊愈。

    这不妨碍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随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在这沉默的气氛中再度入睡,黑暗中呼吸声愈发绵长,正是万籁俱寂之时。

    幽幽月光下,一缕落进了窗台上。

    有一条黑色触手从窗台缓缓蠕动,它清理完尾端的血迹后,又悄然回到了床边。

    没有留下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