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be文求生指南 > 第37章
    场面短时间就这么僵持住了。

    这位千意姑姑乃是皇后的贴心体己人,跟着皇后在后宫之中沉浮多年,虽然算不?得什?么情同姐妹,但?用左膀右臂来形容绝不为过。

    两个人不知斗败了多少个“深受皇恩”的妃嫔,历经无数千钧一发的时?刻,总是能够和皇后两人你唱我和,所向披靡。

    在这世?上,前朝和后宫的争斗之中,其实根本就没有几次是谁真的犯了什?么事才会东窗事发。大部分的时?候是被人用了百口莫辩众口铄金的冤屈手段罢了。

    可是今时?今日,在面对白榆这个九皇子妃不?按常理地出招,就连千意姑姑一时?之间?也根本想?不?出破解之法。

    她虽然对皇后万分忠诚,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自己的肚腹刨开?,再一寸寸割断肠子,来证明自己没有吞下暗器。

    而皇后当然也不?可能让自己的贴身姑姑,为了证明莫须有的冤害,就当真剖腹宫廷。

    因此皇后在指着白榆嘴唇发抖了片刻之后,视线不?着痕迹地朝着不?远处的婢女扫了一下。

    很?快一个婢女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对着皇帝的方向叩头说道:“启禀陛下,奴婢万死,但?是奴婢在九皇子妃让我们全部都退出去?的时?候,奴婢心中觉得不?对劲,就没有真的退出去?,而是躲在了柱子后面悄悄地偷看。亲眼看到了九皇子妃将那暗器藏在了自己的身上,并没有让千意姑姑吞下去?!”

    皇后的面色微微一松,这殿中的许多婢女,都是皇后身边最得用的人。

    论起玩“飞冤驾害”空口吐箭,这个九皇子妃还嫩了一点。

    而这第一个婢女出来指认白榆之后,很?快又?有第二个婢女出来叩头请罪,说自己也没有按照九皇子妃的无理要求退出去?,也躲在其他的角落。

    接二连三,很?快就有四?个人出来作证,说是全部都亲眼看到了九皇子妃将凶器藏起来,然后又?趁机出了宫殿,在福安宫的门口才被千意姑姑给拦住,否则说不?定此刻已经直接跑掉了。

    白榆一个一个看过这些婢女,又?顺着这些婢女看向了皇后。

    皇后方才微微失态的表情已经彻底稳住了,甚至对着白榆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九皇子妃,不?必再拖延时?间?,将凶器交出来,好生让陛下辨认一番!”

    “陛下,”皇后看到白榆终于抿住了嘴唇,俨然一副彻底百口莫辩的样子,回头看向安和帝说,“臣妾原本想?等?着陛下亲自辨认,可是这九皇子妃不?知道将凶器藏在了哪里,陛下也已经听到了,她方才还带着凶器险些跑出了院子,不?知道有没有同伙在暗中接应!”

    “她现在迟迟不?肯交出,还一直胡言乱语,想?必正是因为看到了那凶器上面的铭文,无非是因为那铭文乃是镇南将军段洪亮旗下,启南军的铭文!”

    皇后看了一眼太子谢玉山的方向,而后对着皇帝道:“太子也看过了凶器,是太子认出的铭文!”

    皇帝的面色在听到启南军的时?候,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太子原本好好坐在那里,皇后这样说,皇帝自然会看向太子。

    太子不?可能拆自己母亲的台,而且事情到如今几乎已成定局,九皇子妃方才牵扯千意姑姑的举动,看上去?确实像是困兽之斗。

    在这福安宫中,没有任何人能够为九皇子妃佐证情况之下,今日这个罪她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谢玉山从座位之上起身,对着皇帝的方向躬身跪地,开?口声如碎玉,字字清脆。

    “回父皇,那凶器之上,确有篆刻启南军的铭文。”

    谢玉山说:“只是儿臣也只是在兵部见过一两次,并不?能够完全确认,还需要亲自辨认。”

    这算是坐实了皇后说的话。

    白榆跪在殿内,听到了太子帮着皇后说话,嘴唇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剧情里说谢玉山这个男主角是个明正端华之人,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或许书中描写都只是他们的一部分而已,一个真正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一面呢?

    谢玉弓不?也表面是一个大反派,背地里就是一个……莽莽撞撞的毛头小子吗?

    谢玉山在剧情之中最终能坐上皇帝之位,想?来也绝不?是什?么至清之水。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他身边总要有人替他做那些肮脏之事,才能维持他作为一个主角光伟正的形象。

    而谢玉山向来朗月清风,的确是最让皇帝省心和满意的一个皇子,前些日子又?因为主动为九皇子请封,在皇帝的心中他不?仅恭敬孝顺,还十分爱护手足。

    无论是朝野内外的风评,还是坊间?珠玉太子的美?誉,都全方位地证明了谢玉山是一个澧兰沅芷的神仙人物。

    因此谢玉山一开?口,安和帝立刻就信了皇后的话。

    再看向白榆的眼神,就带上了十足十的威压和森冷。

    但?是鉴于白榆之前的一系列表现,皇帝已经不?会再将她完全当成一个寡廉鲜耻品质低劣的庶女,到底给了一份属于真正的九皇子妃的尊重。

    安和帝开?口问:“九皇子妃,你还有何话说?”

    白榆不?紧不?慢,对着皇帝叩头道:“皇后娘娘和太子之言,臣女无话可说,但?是臣女今日获此滔天大罪,想?必小命不?保。”

    “臣女只想?请陛下宽慈,容臣女问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臣女也好能够死而瞑目。”

    皇后微微眯眼,不?着痕迹地冷哼。

    虽然不?想?再让白榆妖言惑众,可她也能够左右皇帝的决断。

    果然大殿之内再度寂静了片刻之后,安和帝开?口说:“你问。”

    “臣女第一个问题是想?请问,这几个婢女。”

    “你们几个,确认都亲眼看到了我将凶器藏起来,然后带出了屋子吗?确定完全看清楚了?”

    其中一个婢女飞速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而后咬牙道:“当然看清楚了!九皇子妃想?要诬害千意姑姑,奴婢们虽然身贱,却不?能装作不?知!”

    几个人义愤填膺地全部都抢声回答自己确实看清楚了。

    白榆又?问了一遍:“你们当真确定看清楚了?塞进怀里的是宫宴之上的凶器,还是其他的簪子呀……或者?是手帕之类的吗?”

    几个婢女又?频频点头,指天指地地说自己绝对看清了。

    白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跪在白榆身侧不?远的千意,也忍不?住开?口道:“皇子妃还是休要垂死挣扎,快说出那凶器到底在何处吧。”

    大殿上方的皇后也开?口说:“已经问完了,九皇子妃应该死心了吧?”

    白榆看了皇后一眼,跪在地上对着皇帝又?拱了拱手,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意思非常明显,这大殿之内是皇帝说了算。

    皇帝让她问问题,皇帝都没有开?口,皇后哪有开?口资格?

    果真皇帝微微蹙眉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收到皇帝略带责怪的眼神,心里顿时?恼火不?已,恨不?得将大殿之中的九皇子妃乱棍打死。

    这妖精实在太会蛊惑人心搅弄风云,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白榆则是将目光转到太子谢玉山那边。

    开?口问道:“我想?请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当真看清了那凶器之上的铭文篆刻的乃是启南军的纹样?”

    谢玉山嘴唇微动,看着白榆的眼神清透如水,也冷然如冰。

    他和皇后想?得一样,这个九皇子妃本事确实了得,若不?能为他所用必定要除之。

    白榆等?着谢玉山的回应,碍于皇帝的承诺,不?得不?应:“是的。”

    白榆点了点头,而后对着上方的安和帝说:“启禀陛下,臣女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陛下能够让臣女解惑,臣女才好安心赴死,或者?……交出什?么莫须有的凶器和同伙。”

    “事到如今你竟还想?狡辩!”皇后怒斥白榆。

    白榆不?理她,把她当空气?。

    只看着安和帝,像条忠诚的,只能看到安和帝一个神的信徒。

    这一举动,显然很?大程度地愉悦了安和帝。

    所有君王全部都有这个毛病,那便是喜欢被人尊为唯一的神。

    果然安和帝说道:“允。”

    白榆说:“疑惑也比较好解,还要劳烦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配合一下。”

    “实不?相瞒,臣女当时?确实是看着九殿下处理伤势,也亲眼看着太医把两个凶器都取了出来。”

    “只是当时?九皇子在危急之刻,臣女根本就无心去?看那凶器到底有什?么纹样,臣女不?敢妄言,当时?凶器之上血淋淋的,臣女连那凶器是什?么形状都没有看清啊。”

    “因此皇后娘娘让臣女来辨认凶器,一开?始就是找错了人。只可惜刚才还未等?臣女说明,这几位婢女就急不?可待地将臣女拉去?了偏殿。”

    “陛下,臣女在偏殿也没有看到那凶器,只是在那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千意姑姑说去?取凶器,把臣女一个人扔在殿里。”

    “之后又?过了没有多久,有两个眼熟的婢女,就是之前伺候臣女和九殿下的婢女,跑来跟臣女说,九殿下又?发了癫症,在找臣女呢,要臣女赶快去?看看。”

    “陛下定然也知道,爱一个人,总是会关心则乱。”

    “臣女想?着那婢女能随便开?启福安宫偏殿的门,自然是得到了皇后的授意,也来不?及到正殿禀报一声,就急急地跟着那个婢女出去?了。”

    “一直到了门口,臣女被千意姑姑拦住了去?路,这才发现自己貌似上了当。”

    “大胆!”皇后一拍桌子,指着白榆道,“满口妄言!你难不?成是在指责本宫冤屈你不?成!”

    安和帝眉头紧锁,听到这里被这一波三折的事情也搅和得心烦。

    他看着白榆,白榆依旧不?理皇后,对着安和帝最后叩头道:“现在臣女正如陛下所见百口莫辩,但?是臣女在死之前请陛下为臣女解最后一惑。”

    “请陛下着人抬来屏风笔墨。”

    “既然这几个婢女口口声声诅咒发誓地说看清楚了一切,还有这位千意姑姑,既然是亲自去?拿凶器给我看,自然也看清楚了凶器是什?么样子。”

    “臣女想?请陛下将她们全都分别隔开?,给她们笔墨让她们把她们看到的凶器原样画出来。”

    “因为臣女真的很?好奇,凶器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白榆的声音非常稳定,甚至是轻飘而放松的。

    只是白榆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不?仅跪在旁边一直当听众的二皇子面色变得极其难看,七皇子微微张嘴都能塞进去?个鸡蛋。

    就连皇后也是顷刻间?容颜惨白,有点像谢玉弓说的那个吊死鬼。

    太子更?是转动扳指的手陡然一滑,指甲抠在了自己的手指之上。

    白榆这个时?候又?陡然加重了语气?,突然间?将矛头转向了面色惨白的皇后。

    “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也一同画上一画,好以解臣女之惑!”

    事情到这一步,场中除了面色惨白的皇后,那四?个婢女已经慌得快昏死过去?了。

    白榆料定皇后根本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凶器模样,如果有,她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逼迫栽赃她?

    直接扯出启南军就能把事情从皇子们相互迫害,变成边关伺机谋逆。

    到时?候就算谢玉弓能够洗得清白,救驾之功一样付诸流水,还会在皇帝心里埋下一根钉子,段氏一族的最后一个将军,怕也留不?下活不?成。

    皇后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把她也兜进来,很?显然就是因为谢玉弓已经成功替换了凶器,甚至比白榆说出真相之前还要早。

    既然如此,皇后跟她唱的就是空城计。

    空城计的话……那几个婢女又?是事急从权蹦出来的,她们怎么可能看过真的凶器?

    皇后就算是得到了一个真的凶器,也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一群婢女看。

    但?凡撒谎就一定会有漏洞,白榆可是撒谎的行家?,皇后的这个谎言看似天衣无缝,白榆若是妄图自证,就会陷入谎言的旋涡当中难以自拔最终被淹没。

    但?是白榆让他们自己来证明。

    只看他们如何“无中生有”罢。

    白榆陡然提高声音把皇后唬了一个哆嗦。

    而后又?对皇帝道:“陛下,若是待会这些人画不?出真正凶器的模样,那么臣女是否能够理所应当地认为,是皇后看臣女不?顺眼,伙同婢女……甚至是勾连当朝储君给臣女做局,妄图置臣女于死地。”

    白榆每说一个字,皇帝的面色便沉一分,皇后的面色便白一分。

    “而且陛下,臣女一介蒲柳之身,浮萍之命,何须劳动皇后和太子殿下如此费尽心机地坑害?还要牵扯上什?么边关大将?”

    “若是让那些风餐露宿,饮敌军鲜血聊以取暖,舍身捍卫家?国的将士们听说了,该是何种诛心滋味啊……”

    皇上陡然转移视线,看向了面色变幻的皇后。

    皇后上前一步,颤声道:“陛下!万万不?能听信此女的妖言,她出身微贱,诡计多端,怎能由得她……”

    “住口!”安和帝的声音陡然一厉,低沉厚重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大殿之中。

    竟然还吼出了那么一点低磁性感的感觉。

    白榆的耳边像是有一股滋滋拉拉的电流转过一样,现在终于知道谢玉弓到底有哪里像安和帝了,他那一副犯规的嗓子原来是遗传。

    安和帝雷霆一怒,皇后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面。

    安和帝对着殿外吩咐道:“来人!搬几扇屏风,准备笔墨!”

    皇后强撑着自己才没瘫坐在椅子上,求助一般看向谢玉山。

    谢玉山这个时?候也不?能辩解什?么,他垂目朝着下面跪着的白榆望去?,眼中终于不?再是一片清澈,而是生出了些许的晦暗和莫测。

    很?快屏风就搬过来,几个婢女是被人给架到屏风做出来的隔间?里面,好像一群被迫上考场的举子一样,一脸的死到临头。

    就连千意也频频看向皇后,到如今真的是想?不?出任何的办法了。

    就算她愿意把肚腹刨开?替主子尽忠解难,可皇帝如今怕是也容不?得她血洒大殿了。

    很?快笔墨拿到了皇后和太子的旁边,在皇帝阴沉的注视之下,太子和皇后也只能接过笔墨。

    皇后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反倒是谢玉山还算镇定,如今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们只能乖乖认错。

    虽然因为君王震怒需要短暂蛰伏,但?是皇后的母族,太子在朝中经营多年的势力?,如同沉在海底的未曾露出水面的巨石山。

    又?岂是一艘小船撞上来就能撼动的?

    果然皇后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未等?画,便“扑通”跪地,对皇上说:“陛下,臣妾知错!”

    “是臣妾……是臣妾因为看不?惯九皇子妃为人傲慢,对臣妾不?敬不?恭。才会出此下策……太子,太子并不?知情,是生怕陛下责罚臣妾,才会帮着臣妾说话的!”

    “陛下不?知,这九皇子妃私下有多恶劣,其他的几位皇子妃全都深受其苦,告到臣妾这里想?要让臣妾做主……臣妾疼惜几个孩子,只是一时?糊涂……”

    皇帝面沉如水,看着皇后简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

    皇后多年来从无错处,一直都和太子一样尽善尽美?,未曾想?第一次出错,竟犯下如此愚蠢的令他颜面无光的事情。

    皇帝嘴唇几动,最后竟是不?知要如何斥责她。

    平日里总是犯错的人,偶尔乖一次会被无数人夸奖,但?是平日里从来不?犯错误的人,如果突然间?犯了一次错误,所有人都会觉得此人过分。

    “你身为皇后之尊……竟然!”

    皇帝被气?到抚住自己的心口。

    “陛下!陛下臣妾知错,陛下千万要保重身体!”

    太子也从座位之上起身跪在地上,对皇上低声说:“父皇,母后已经知错了。所幸如今还未酿成大错,请父皇一定保重龙体。”

    白榆跪累了,正在画画的婢女昏过去?了两个,有一个察觉死到临头,已经吓得失禁了。

    而她们画出来的东西,简直千奇百怪,包括千意姑姑虽然听说九皇子中的是短箭,也根本就画不?出能够藏在琴里的特制短箭的样子。

    到如今皇后的谎言已经成了真实的闹剧。

    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热闹非凡,因此就没有听到门外有人在闯福安宫的声音。

    谢玉弓紧赶慢赶地过来,结果被门口的一众侍卫给拦住了。

    皇后的宫殿门口平时?是没有这么多侍卫的,因为皇帝刚刚“遭受行刺”,所以禁卫军围拢在这里里三层外三层。

    再加上皇后之前有意交代,若是九皇子来了要尽力?拦住。

    所以谢玉弓第一时?间?,根本没能进得来。

    在门口的方向听不?到大殿之中发生了什?么,谢玉弓急得满头大汗,亮出了九皇子的令牌,如今已经顾不?得装什?么心智不?全。

    因为他在来的途中想?到了白榆之前在……私会太子的那一夜,抱着他说的那些话。

    她要为了他的封号,告发太子“逼奸”。

    太子毕竟是储君,而且在朝堂内外,甚至在民间?的声望都是很?高的。

    就连皇帝也不?可能不?顾太子的脸面。

    如果九皇子妃是在万寿宴的当天,当着各国的使臣满朝文武揭发太子,那皇帝就没有办法捂住“家?丑”自然要秉公处置太子。

    那样谢玉弓确实能够伺机而动,蚕食吞噬太子的势力?网,顺势打压。

    但?是即便是那样,九皇子妃这个胆敢以身撞网的女子,也十有八九是活不?成的。

    谢玉弓之前就是要看白榆肯不?肯为自己去?死。

    可是如今……如今宫宴之上他成了救驾之人,局势扭转,他已经初露头角。

    想?要一夕之间?除掉太子是绝不?可能的。

    而且谢玉弓现在明晰了自己的心意,不?在意她的欺骗和摇摆,他有信心能压得住她,也能让她心满意足地待在自己身边得到想?要的一切。

    谢玉弓绝不?希望白榆再以命相搏,去?拉太子下水。

    况且这不?是在宫宴之上,这可是在皇后的福安宫中,是太子和皇后的老巢。

    若是她当真说出一切,就算安和帝不?杀她,就连皇后和太子也不?会容她苟活!

    因此谢玉弓站在正午炽烈的太阳之下,第一次面临难以抉择的境地。

    他若是硬闯,恐怕皇帝对他的猜忌和忌惮会彻底坐实。

    可是他的九皇子妃生死未卜,还不?知是否会让皇后和太子生吞活剥,他又?如何能置之不?理呢?

    谢玉弓犹豫的时?间?不?足一息,便已经攥紧了手掌,朝着侍卫撞过去?——

    而此时?此刻,宫殿之中的白榆,在看到皇后和太子见事情败露了竟然想?大事化小。

    而且安和帝垂眸按着心口,面对自己的皇后和自己最心爱的儿子,显然出现了软化和摇摆。

    安和帝叹息道:“你贵为皇后,为何要如此……”

    “陛下,臣妾真的只是一时?糊涂,臣妾知错了,请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呜呜呜。”

    皇后见大事不?妙,就开?始示弱,开?始梨花带雨。

    她这么多年在皇帝身边侍奉,得皇帝恩宠看重,自然也是尽心尽力?的。

    皇帝见她如此示弱,自然也想?起了她的好处来。

    只可惜……

    白榆听到皇帝这么说,心想?着不?好意思了,这个龙体,今天怕是保不?住了呢。

    白榆掏出了一直没能掏出的那条手帕。

    提高一些声音,说道:“陛下为臣女解疑,臣女也来为陛下解疑。”

    皇后听到白榆再一次开?口,身形本能地颤了一下,却不?是因为害怕,坐到这个位置,她背后庞大的母族和势力?就是她的底气?。

    她现在只觉得应该直接把九皇子妃这个贱婢推到荷花池里淹死,而不?是如此大费周折地冤枉她,让她的阴诡巧言绕了进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后哭得满眼通红,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看向了白榆。

    就连皇上看着白榆的眼神也不?怎么温和。

    毕竟人心都有偏向,这么多年皇帝最偏向的就是皇后和太子,皇帝虽然想?要公允,只可惜他这个帝王的胸腔里面生的也只是人心罢了。

    他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罢了。

    只不?过白榆的目的并不?是哄皇帝高兴,她根本就不?在乎皇帝到底高不?高兴。

    白榆终于举起了那涂了米糊的太子的丝帕。

    米糊调到稠度适中,干了之后,谁能分得清上面是什?么?

    对着皇帝说:“陛下,这丝帕乃是太子的贴身之物,至于为何会在臣女手上,皇后和太子为何今日要治臣女于死地,请容臣女细细禀报。”

    皇帝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他身边一直默默站着的一个小太监立刻快步朝着下方走来,接过了白榆手上的帕子。

    白榆并没有立刻递过去?,而是高声提醒道:“臣女劝陛下不?要亲自伸手,这种污秽之物,陛下只需过过眼便好。”

    小太监拿着那丝帕上了台阶,递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太子专用的纹绣,谢玉山到这个时?候,一直端方自持的容貌,终于微微有了些许变化。

    他当日……确实是一时?疏忽,被这九皇子妃的演技所欺骗,落下了这个把柄。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原本内心所向自然是太子,可是他见到自己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儿子,神情竟然有了变化。

    皇帝就像一个向来最满意自己的雕塑的雕塑者?一般,骤然发现雕塑之上竟有一道裂痕,如何能够不?惊不?怒?

    他对着白榆说道:“你且说,你为何会有太子的贴身之物!”

    白榆不?忘礼仪,恭敬叩头道。

    “万寿节前夕,臣女府中的下人,几经辗转将一个女子的遗物,送到了臣女的手上。”

    “这遗物乃是胶州鸿雁大总管的母亲临死之前,被他亲戚拿走的,现如今那个亲戚家?中有了困难,就想?用这个衣物向鸿雁大总管换取一些钱财。”

    “臣女听闻之后,用一些钱财将这遗物换回,令人用九皇子妃的令牌,频频去?宫中宴请鸿雁大总管。”

    皇帝听到这件事情还涉及了鸿雁,登时?眸色更?厉。

    白榆未等?他恼怒,立刻道:“臣女有罪!臣女不?应该为了一己之私,妄图结交陛下身边的内官。”

    “只是九皇子府内设施陈旧,九皇子失智心癫,无法撑起府邸,臣女一介庶女出身,又?不?善主持中馈。”

    “臣女和九皇子过得捉襟见肘,陛下几番赏赐都被臣女拿去?变卖,买了些给九皇子补身子的药物。”

    “但?是马上要入秋了,府内的一些屋舍需要修缮,九皇子的病情有了起色,也需要更?多的金贵药物来治疗。”

    “鸿雁乃是内廷总管,若是与他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往来,每月送到九皇子府内的一应用品,都能好一些。”

    “臣女不?在乎房屋是否陈旧,但?是臣女需要为九殿下寻觅珍贵草药,也是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皇帝听到这里,云里雾里,但?是一腔的怒火逐渐积攒。

    无论是对皇后对白榆还是对太子,包括对底下那两个蠢儿子的怒火都已经无处发泄,已经堆积成山了。

    而白榆继续道:“鸿雁大总管根本不?理会臣女,臣女几次三番约不?到人,最后打着九皇子病情有所好转,想?要带给鸿雁大总管看一看的名头,终于把人给约出来了,鸿雁大总管答应与臣女在城郊的兀澜阁见面。”

    白榆到这个时?候都没忘了把鸿雁给摘出来,让皇帝觉得鸿雁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才会去?见面,总好过让皇帝觉得鸿雁是去?私会皇子妃。

    白榆说:“臣女那夜带着胶州来的信物,是想?好生祈求一番,让鸿雁大总管以后多多看顾九皇子。”

    “但?是孰料那日臣女赴约,前来赴约之人却并非鸿雁大总管,而是当今太子!”

    白榆的话音落下,大殿之内传来了两声抽气?之音,皆是来自做了半天背景版的二皇子和七皇子。

    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这件事扯来扯去?最后竟然扯到了太子的身上!

    七皇子震惊得张开?嘴都能看见胃了,二皇子则是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皇后的嘴唇直抖,侧头看向了太子,太子看了皇后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个九皇子妃到底是要做什?么。

    白榆继续说道:“臣女并不?知道太子为何知道鸿雁大总管与臣女的约定,还借机假传消息,让臣女和鸿雁大总管错过,着人领着臣女,去?了兀澜阁的富荣来水榭。”

    “臣女见到来人是太子之后万分震惊,当场跪地问好,只是……”

    白榆说到这里,低头顿了片刻。

    似乎是万分难以启齿。

    而她的这个停顿也吊足了大殿之内所有人的胃口。

    谢玉山紧紧攥着扳指,直觉这个九皇子妃接下来绝非要说什?么好话。

    果然片刻后,白榆慢慢地抬起了脸。

    她已然是泪流满面,双眼血红,神情似玉山崩毁,山海倒转。

    “陛下……臣女……臣女要状告当今太子谢玉山!他为尊不?慈,淫猥下流,蛮来生作罔顾人伦!”

    “他于水榭之中□□臣女,口言欲品弟妻之滋,事后又?放诸多狂语,淫秽难闻,臣女无脸复述!”

    “太子殿下还说九殿下痴傻如童,无法庇护臣女,任他践踏淫辱,是臣女之命,事后扬长而去?……”

    白榆放声恸哭,又?隐忍住声。

    几番隐忍,在皇后喊着“你休要满口胡沁!”,太子豁然起身,满眼震惊看着她。

    还有皇帝的厉声质问:“你可知构陷储君的是什?么罪”之中。

    白榆哽咽出声道:“这丝帕为证,其上乃是太子精阳。”

    皇后目眦尽裂,太子表情崩毁。

    他面上甚至未来得及填满愤怒之色,便被迷茫取代。

    殿内站着的所有侍从全部跪地。

    七皇子和二皇子更?是眼睛瞪得像铜铃,若是没有眼眶束缚,恐怕下一刻就要夺眶而出——

    而也正是因为这短暂的寂静,殿内众人终于听到了有人要闯入福安宫的声音。

    “九殿下,九殿下您不?能进殿,恐冲撞了陛下,待微臣先派人去?禀告……九殿下!”

    白榆这时?候满脸泥泞泪痕,决然看向安和帝,快速说道:“臣女当时?奋力?挣扎,却因为身体孱弱未能逃脱。”

    “但?是也以鬓间?发簪,划破了太子右手手心,留以佐证,陛下自可查看!”

    “当日兀澜阁之内人马如潮,想?必见过太子与臣女之人也并不?难找。”

    “太子还有一件衣袍被臣女割破,陛下若想?求证,想?来这些都未来得及湮灭!”

    安和帝看向太子,太子人如烧红的烙铁般,羞愤欲死,却无言以对,默默攥紧了结痂未退的手心。

    之前向皇帝奉茶敬酒,皇帝还询问过他手心的伤处,他只说是练剑所伤。

    安和帝以为他又?是万事在皇子们中争第一争榜样,还慈爱地“训斥”他,要他莫要求胜之心太盛,为君者?不?必太重修身,更?要修心。

    修慈爱博广,海纳百川之心。

    谢玉山张了张嘴,只怕一句毫无证据只像强辩的“儿臣没有”让皇帝更?加震怒不?已。

    他这辈子如何也未曾想?到过,他竟然有一天会被人以“□□弟妻”之名,告到御前。

    他最无法容忍肮脏污秽之事,白榆这一下,不?亚于兜头给他泼了一头洗不?清的淤泥。

    他简直快气?疯了。

    但?是想?来擅长把自己装在沉稳壳子之中的本性,又?不?允许他破口大骂。

    他想?要辩解,可人证物证俱在,那夜他确实去?了,也确实截了鸿雁的邀约,对其不?受收买聊以警戒。

    他已经是洗不?清了。

    男子如何证明自己的贞洁?

    丝帕是他的贴身之物,其上精阳……谢玉山闭了闭眼,目眩头晕。

    片刻后睁眼,他死死瞪着白榆,欲将他刻在眼底,烙印在胸。

    皇后气?得发疯尖叫,欲要从台阶上下来,撕烂白榆的嘴,却一脚不?慎踩空台阶,狼狈地滚在地上。

    安和帝面色青黑,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窒闷转为刺痛,眼前也开?始阵阵发黑。

    而门外侍卫和九皇子周旋的声音越发逼近。

    大殿的门终于被“撞”开?。

    “哐啷”一声,门板因为用力?过度,撞在了门扇上,又?弹回来。

    众人朝着门口看去?——

    谢玉弓故意被侍卫所伤,又?蓄意弄崩伤口,满身是血地闯进来。

    白榆正是抓住了这个巧妙的时?刻,知道谢玉弓进来了,连头都没有回。

    再度提高声音,对着皇帝凄声控诉:“陛下!臣女在事后本无意苟活,甚至投河欲死,可将死之际,想?到了九殿下,臣女出街赴约之时?,答应给九殿下带街面上的糖人……且九皇子心智不?全,恐遭人迫害,臣女不?能死,也不?敢死。”

    “如今……如今九殿下于昨夜已然彻底恢复神志,臣女无言面对他。而皇后和太子今日之举,皆是要置臣女于死地,堵臣女控诉恶行之口,欲绝后患!”

    “臣女死不?足惜,还请陛下好好地照看九皇子,他一心只有陛下,还请陛下慧眼洞识人心,莫让明珠蒙尘,鱼目混之!”

    “臣女自知罪孽深重,愿以一身尚且未曾被玷辱的热血,洗清满身污秽,这便以死谢罪——”

    白榆说着便起身,朝着门口处的一根柱子决然撞去?。

    那姿态视死如归气?势如虹,若当真撞上柱子,她不?用死遁了,说不?定直接就撞回现代了。

    奔跑途中白榆看到黑影一闪,心落了地。

    白榆的头最后“砰”地一声,撞在了谢玉弓宽厚的手掌上。

    白榆脑子依旧“嗡”地一声,意识有片刻的昏沉。

    而后顺势“昏死”过去?,成功跌入谢玉弓的怀抱之中。

    默契啊兄弟!

    白榆不?着痕迹地在谢玉弓怀里勾了下唇。

    昨晚没白让你磨了半宿啊……及时?雨小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