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be文求生指南 > 第52章
    谢玉弓原本的计划,绝不是如此鲁莽地直接令人纵火烧山趁乱抢人。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给自己的王妃送个?自?保的武器,再借着他?的人观测出明?后两天定?有?急雨将至,等待公子王孙比试过?箭靶,进到了入猎场猎活物的时候,再将太子引入他设好的局中。

    他着人从恵都周边的深山弄了几匹野狼,在?皇家猎场接连山林之处,命人撕开了一道口子,将野狼都放入了其中。

    只待太子入瓮,此番定?要从他身上狠狠撕下几块肉来。

    让他?胆敢拘禁自?己的恭王妃!

    可是……他?见了一次白榆,见到她竟然躺在?太子的床榻之上,见到她看见自?己竟然吓到浑身发抖。

    谢玉弓就什么都等不了,连一天都等不了也控制不住了。

    他?要把她带回自?己的身边,他?甚至给自?己的冲动行为找了很多?理由。

    万一太子发现了他?给的手镯,对她发难呢?

    万一她没发现自?己给她的手镯的用?途,不能自?保呢?

    万一太子明?天将她一起带入山中涉险,他?设下的局将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起网入阵中,届时被野狼撕扯了怎么办?!

    谢玉弓的每个?揣测都显得那?么急迫,那?么合情合理,那?么值得担忧。

    因此今夜的幽冥死士,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要去布置明?日的陷阱,要放火烧营帐,还要扮成来去如风的刺客假装刺杀。

    又要有?人扮成侍卫,在?营地里面带着人乱蹿,混淆视听。

    就连小?鬼都加入了这一次的集体行动,他?负责在?百步之外的树杈上面蹲着,远程放暗器,朝着那?些被大火驱赶聚集到一起的女子们“放冷箭”,好?让她们尖叫四散,加大灭火的难度和速度。

    总之……今夜真的很忙。

    而且因为是谢玉弓的“临时起意”,再多?的理由也遮掩不住策略的粗糙。

    谢玉山赶去“救驾”的路上发现未曾见到一个?被斩杀在?地的刺客之后,便意识到这恐怕是谢玉弓的计策。

    果然营帐之中已经空空如也,谢玉山看着营帐后面被豁开的硕大口子,夜风正呼啦啦地顺着那?豁口朝着营帐里面灌入,仿佛自?己的胸腔也像是被灌入了冷风一般。

    袖口之中的手指紧攥,青白的指尖被谢玉山死死掐住。

    他?立刻对着身后喊了一声?,很快有?身着黑袍的侍卫走?到谢玉山的身边跪地。

    谢玉山开口,声?音嘶哑阴沉道:“命暗影搜索恭王的踪迹,发现后立刻来向?我禀报。”

    “是!”

    谢玉山把自?己贴身的影卫也派出去搜索谢玉弓的踪迹。

    而此时此刻的谢玉弓,确实不在?自?己的营帐,而是在?一处距离着火的女眷营帐不远处的山坳之中。

    他?的幽冥死士有?一些聚集在?这里四外探看警戒,谢玉弓将掳回来的恭王妃白榆放在?地上。

    白榆在?看到营帐被豁开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那?黑沉得不见一丝光亮的刀锋,那?高挑的身形配上逆光的阴影,无坚不摧般的气势,除了大反派还能有?谁?

    白榆被强有?力的手臂夹着在?夜风之中颠簸,心中从震惊到茫然,又从茫然转为了警惕。

    谢玉弓施展他?一身在?千军万马中恐怕也能来去自?如的本领,带着白榆在?夜色之中飞掠如翩迁落叶般轻灵,终于到了一处漆黑的山林之中,倒吊多?时的头得以回归正位。

    白榆双脚一落地,就踉跄了一下,而后第一反应便是后退数步,和谢玉弓拉开距离。

    而后手指在?手腕的镯子上面抠动片刻,还未来得及将“凤头”拉出来,便直接被谢玉弓拉扯着,又钻入了一处山洞之中。

    白榆在?进入山洞的途中,便已经将那?吹毛断发杀人无形的“丝刃”拉扯出来了。

    而等到谢玉弓扯着她进了山洞,吹了火折子点亮一个?火把之后,回头正欲去拥抱自?己的恭王妃,却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身前横着的蚕刃。

    那?是他?命人耗损许多?,才好?不容易打造成功的。

    因此他?的脚步只能停下,蚕刃的锋利程度谢玉弓比谁都清楚。

    他?半跪在?那?里看着他?朝思暮想的人,挣扎片刻后

    没有?贸然靠近,而是伸手慢慢拉下了他?面上的黑色遮面巾。

    他?没有?戴着面具,火光之下,他?的真实容貌就这么撞入了白榆写满警惕的眼中。

    她心中始终没有?忘了,她的谎言已经被彻底戳穿了。

    她始终没有?忘了她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真实”,没有?人会在?得知自?己被欺骗之后,还对欺骗者抱有?善意。

    哪怕谢玉弓送了她“一把刀”,白榆也不认为他?是对过?往既往不咎。

    他?或许……只是想要让她帮他?动手杀了太子谢玉山。

    她在?看到火光下的谢玉弓的脸时,心中不自?觉更不合时宜地蹦出一句“他?怎么瘦成这样?”

    但是脑中的警报却半点未曾松懈,那?根摇摇欲坠的线甚至拉得更紧。

    她如何不明?白,谢玉弓如此憔悴,怕都是因为这段时间自?己隔空给他?找的诸多?麻烦。

    因此白榆拉着能轻易削骨断肉的蚕刃横在?身前,像是在?她和谢玉弓,在?谎言破碎的废墟和真实之间,拉出了一道“楚河汉界”。

    而两人对峙也只有?片刻而已,谢玉弓很快开口,声?音竟然快和太子被割破的破锣嗓子一样嘶哑了。

    他?说:“你……别怕。”

    谢玉弓看着白榆,细弯的眸子如秋水明?净,浮动摇曳。

    本有?万语千言三千思念百丈柔肠,但是此刻都梗在?谢玉弓的喉间,争先?恐后地扎堆,却愣是一时间什么都没能挤出来。

    白榆看着谢玉弓,手中抓着的蚕刃因为他?的一句“别怕”微微颤了下,但是依旧绷紧得笔直。

    像一只在?猛虎的爪牙之下,竭力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

    让人无从下口。

    外面的远处营帐中救火之声?依旧喧天,太子的人应当会很快找过?来,这里实在?不是一个?久留之地。

    他?们必须在?火灭之前,尽快地赶回营帐,伪装成一直都在?人群中。

    可是谢玉弓从前从不信春花秋月,现如今也无师自?通了什么叫“一眼万年”。

    他?近乎贪婪地看着白榆,艰难地吞咽口水,到如今才想起从昨夜开始到现在?,他?竟是紧张得什么都没有?吃下过?。

    现在?日思夜慕的人就在?眼前,他?腹腔之中同心脏比邻而居的胃袋,竟然在?这一刻伙同他?狂乱的心脏,一同敲锣打鼓地为他?找回了知觉。

    他?好?饿。

    他?竟是“饿”到想要伸出手去抓白榆的手臂,想要不管不顾地将面前这个?“小?刺猬”搂进怀中,好?歹先?解一解心中的饥饿。

    然而他?一抬手,白榆立刻将蚕刃朝下压了一下。

    谢玉弓迅速缩回手,再晚一点点,他?的手臂就会被他?的恭王妃整个?切下去。

    谢玉弓动动嘴唇,心中骤然弥漫上了类似委屈的情绪。

    他?蹲跪在?那?里,火把将他?姣好?的那?一侧眉目也映衬得诡谲多?变。

    他?的块头分明?比白榆不知道大了多?少,此刻脊背微弯,浑身上下竟然都透出了些许无助。

    在?残忍的范围之内,又小?幅度地倾身。

    他?实在?是不懂,他?的恭王妃到底怎么了。

    谢玉弓思来想去,把一切都归结为太子的横插一杠。

    他?咬着牙开口道:“你别怕,谢玉山怎样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我今次都会替你讨回来!”

    他?看着白榆,一字一句地说:“我一定?会杀了他?!”

    而这时候手臂已经举得发酸的白榆,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她没有?巧言令色,没有?将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用?来“起死回生”。

    她看着被火光包裹的谢玉弓,没有?一刻比此刻更加清醒。

    她因为害怕面对逃离了谎言崩毁的后果,却总不能一直逃避。

    白榆看着谢玉弓,开口声?音很低,但也很坚决。

    她想起当初为了让父母信服,从三楼一跃而下,不惜用?受伤弥补谎言时的决绝。

    但这一次,她是要主动揭开谎言的真容。

    “王爷想必已经知道了一切。”白榆开口,如同呕出了一瓣破碎的真心。

    她举得酸痛的手臂微微下落,而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谢玉弓一发现她力有?不逮,立即乘虚而入,一把便捏住了她的手腕。

    他?从一开始就能卸下她的力度,只是蚕刃过?于锋利,谢玉弓生怕她挣扎之中不慎伤了自?己。

    而他?捏白榆的手用?上了巧力,白榆只觉得手腕如遭电击,很快手指不受控制地一松。

    小?小?的凤头从白榆的指尖坠落,蚕刃收缩的声?响如破风的利刃,很快缩回了白榆左手的手镯之中。

    谢玉弓像是挣脱了锁链的猛兽,一把扯住了白榆拉入自?己怀中,紧紧地将她箍进自?己的怀里。

    不由分说地低下头,循着白榆的双唇狠狠地压下来。

    带着饥饿和急切的舌尖撕开齿关,迅速占据了朝思暮想的“圣地”,谢玉弓恨不得将怀中的人活活揉进胸腔,力度大到白榆根本无力反抗。

    更遑论说话。

    白榆被迫张着嘴仰着头,津液横流,手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谢玉弓的身上,却无异于以卵击石。

    谢玉弓有?一种欲将白榆拆吃入腹的架势,纠缠的舌尖恨不能戳入白榆的咽喉,像是要卷出她的“黑心烂肺”来尝尝。

    她怎么就这么能折磨人?

    她难道真的一点也不思念自?己吗!

    谢玉弓的双手紧扣白榆的肩背,火热的大掌在?她的背脊上一寸寸地按下去。

    那?是巡视领地的兽王在?确认他?的储备粮是否缺斤少两。

    发现白榆一点也没有?消瘦之后,谢玉弓先?是高兴,而后又开始酸溜溜地难过?。

    她离开自?己似乎过?得很不错,连谢玉山那?样的人也对她多?有?照拂。

    谢玉弓心里又生起了无边的妒火,最终都化为了欲求不满的□□,一个?照面就要把白榆烧得外酥里嫩。

    白榆打了谢玉弓不知道多?少下,最后狠狠以手作刀,狠捅了一下谢玉弓的腰侧,谢玉弓这才闷哼一声?,好?歹停下让她喘口气。

    白榆呼吸急促,是屏息之后急促地吸取周围的氧气。

    她就快要被谢玉弓活生生吮吸一空的脑子,艰难地在?氧气充斥回胸腔后,理智也一起回归。

    谢玉弓依旧在?细密地啃咬亲吻,不拘哪里,像一匹成瘾的恶狼。

    白榆用?尽全?力才暂且推开他?,不知道此刻自?己面色桃红双唇点朱的形容,在?火光的描摹之下,有?多?么诱人。

    能把谢玉弓馋疯。

    他?的双眼如两弯投入月晖的深井,又黑暗,又明?亮。一错不错地近距离锁着白榆,弓起的背脊,是随时都要蓄势待发的姿态。

    白榆好?容易喘匀了气息,虽然目前的状况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想象之中谢玉弓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质问她。

    可是他?话也不说上来就“吃人”,搞得白榆措手不及。

    但是白榆打算把刚才那?一段当成“插曲”,一切还是按照计划来。

    只有?说清楚一切,再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才能重新变为谢玉弓身边“有?用?”的人。

    因此白榆艰难平复后,沉声?道:“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白榆自?残一般,快慰又痛苦地抬起头,红艳着一双水润的唇,吐字迅速且清晰。

    她看着谢玉弓说,“我说三年前对你一见钟情是假,对你情根深种是假,新婚夜的合卺酒……是为了护你性?命是假。”

    谢玉弓和她呼吸相闻,眼神晦暗难辨。

    白榆偏头躲开,按着谢玉弓的又要凑上来的肩膀说:“后来为保性?命,与?你所有?的爱语蜜言,全?都是假的!”

    “为你请封不是为你,对付太子不是为你,我只不过?是太子利用?之后抛弃的弃子,这几月的所有?作为,不过?是想要活命罢了。”

    就连她的灵魂,都是假的。

    她不是原身,她和他?……本是不该相交的支线,生于不能重合的两个?世界,阴差阳错终究也事与?愿违。

    这些话说出,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转圜,任何能够含混的余地了。

    白榆如海翻涌正狂,她似被抛上了浪尖的小?船,深知自?己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所经历过?的从前,每一次直面这些的后果,都像是一把穿胸而过?的利箭。

    她在?万箭穿心之中重蹈覆辙,从无期待。

    她等着谢玉弓裹挟巨浪向?她扑来,等着他?再一次扼住自?己的命门,歇斯底里地质问她为何欺骗。

    等着他?疯狂地报复或者决绝地憎恨,等着他?化为一支前所未有?的锋利长箭,淬着名为喜爱的毒,带着倒刺穿胸而过?。

    拔除的时候,一定?会很痛,比前面的每一次都痛。

    但是白榆不怕痛,她早就习惯了疼痛。

    这仿佛是她从第一次企图用?谎言博得什么开始,就注定?会得到的惩罚。

    像强效的精神类药物,吃下去的时候不见得能缓解症状,副作用?却会让人呕吐颤抖,厌食失眠,觉得世界都变得扭曲而无趣。

    两个?人之间,山洞之中,仿佛连火把都被白榆这一番诛心之言恫吓住,短暂地凝固了。

    可是很快一缕清风卷入了这凝固般的洞穴,带来了外面潮湿的水气。

    在?白榆说完了一切后,谢玉弓终于动了。

    白榆本能眯眼缩头,右手紧紧攥着腕上的手镯,亟待谢玉弓的暴怒之后,再说出让他?不杀她的“用?途”。

    可是谢玉弓却没用?他?随便能夹着白榆飞奔、能甩出数尺长刀钉入地面三寸有?余,令她畏惧的强壮手臂逼迫她再次不得已说谎。

    他?只是倾了倾身,凑上前叼住白榆颤抖紧抿的唇咬了一下。

    白榆的眼睫抖动,不解其意地抬头看向?谢玉弓。

    谢玉弓又移动双唇,轻抿住了白榆那?如狂风中蝶翅般颤动的眼睫。

    白榆被迫闭眼,张了张嘴,却好?像是哑了。

    谢玉弓微微偏头,完好?的那?一侧眉目对着白榆,半跪在?那?,神色分毫不动。

    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用?鼻尖刮了下白榆的鼻尖。

    他?就这么近距离地望着白榆,说:“我都知道……我早就知道,但那?又如何?”

    他?反问的语调带着轻蔑不羁,轻飘的一句,像悬顶的闸刀终于落下却化为了漫天的急雨一般,只是将人淋了个?刺骨的透心凉。

    “你早就……知道?”

    白榆像是梦游初醒一样睁眼,看着谢玉弓,声?音干涩无比地问:“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说的都是假话,知道你是受谁驱使,那?又如何?!”

    谢玉弓双手捧着白榆的脸,迫使她抬头:“我本想着等你主动坦白,即便你不坦白也没关系,可谁料你连皇帝皇后都敢戏耍,太子都敢拉下马,竟然因为这点小?事就吓跑了!”

    谢玉弓说到这里总算是咬牙切齿了起来。

    “你该知道太子与?我作对,皇子们连同安和帝都视我为眼中钉,你是我的妃子,再怎么智慧过?人,终究只是个?柔弱女子,你还敢跑?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危险为何物!”

    谢玉弓把白榆的脸都挤变形了,说到激动之处,狠狠地低下头,在?白榆的“鸡嘴”上嘬了一口,带响的!

    “我真是被你气死!”

    谢玉弓挫折后槽牙恶狠狠地说,“这些日子吃不香睡不好?,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每一次的噩梦都是你的尸体被人以不同形态送到我面前。”

    “我吓得不敢睡觉!”

    “你机关算尽,那?点心思都用?我身上了,我找你找得眼睛都蓝了,结果呢,上山去当尼姑?亏你想得出来!怎么没算到太子能找到你?!”

    谢玉弓贴着白榆的脸,亲一口骂一句。

    白榆一直被捧着头,被迫仰着,浑身细细地颤抖着,仿佛被谢玉弓吓坏了。

    谢玉弓终于意识到自?己恐怕又把他?的王妃吓着了。

    连忙松开手,把一肚子的怨愤和连日来化为利刃到处戳他?心肝脾肺肾的担忧都压下。

    拉着白榆轻柔无比地抱进宽阔火热的怀中,一手揉着她仿佛断裂无力的脊椎,一手抚着她颤抖背脊。

    像哄劝孩童一样,把一辈子的温柔都用?在?了此刻。

    “别怕……都过?去了。欺负你的人我会杀掉,无论你从前是谁的人,是棋子还是弃子,说了什么谎,都没关系。”

    “谁没说过?谎?我从小?到大都在?说谎,不说谎我怎么活……”

    谢玉弓根本就不擅长安慰人,他?一个?阴暗面长大的人,不识温情为何物,若非白榆,他?恐怕也不会想要和谁好?。

    若是只说干巴巴的一句“别怕”,反复说了几遍自?己也觉得烦。

    感觉到白榆被他?安抚着,似乎好?一点,贴着他?的身体不那?么僵硬了。

    只好?绞尽脑汁地开始胡言乱语:“我母妃活着的那?时候,为了不被她折腾争宠,我还长年装病呢……”

    “你不知道,我母妃也撒谎,安和帝还喜欢她的那?时候,经常被她骗得团团转。”

    “有?一年我过?生日,也是这样的时节,十一月初八启南大捷。”

    谢玉弓抱着白榆,在?这样一个?只燃着一点将败火光的漆黑窄小?的山洞,满腹空茫词穷之际,竟然开始回忆起了当年那?些他?从不肯回想的过?往。

    “启南那?时候和周边的国境含混不清,你来我往地总是扯皮,那?一次把对方打得怕了,对方竟然呈上了降书。”

    “我在?尚书阁读书,被我父皇抱着去找我母妃分享喜讯,我们两个?到的时候,只看到母妃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我父皇堂堂天子,当场就吓得跪坐在?地,把我都摔在?了地上,爬着去看我母妃,吓得声?音都没有?了。”

    “但是我母妃在?他?爬近之后蹦起来吓他?,把我父皇吓得活活病了一个?多?月……”

    谢玉弓的轻笑声?伴随着胸腔的震动传到白榆的身上。

    谢玉弓说:“你看,谁不撒谎呢?我父皇当时也没有?怪罪母妃……”

    真爱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事不能容忍。

    不过?谢玉弓很快收了笑,觉得这时候说这个?实在?是不合适。

    尤其是安和帝负心薄幸,不适合用?来安慰人。

    他?也不是安和帝。

    因此谢玉弓的声?音戛然而止,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安慰话语了。

    他?只是将抱着白榆的手臂又紧了紧,低头将嘴唇印在?她的额头上。

    开口声?音干涩,却饱含泛滥的情潮,声?音低磁扩散,如狂澜层层推覆,似像海中幽远鲸鸣。

    谢玉弓这么多?天的担忧怨恨,思念和恼火,最终都化为了胸腔之中一汪酸软晃动的水流。

    对着白榆的头顶潺潺倾泻:“我什么都不在?乎,你可以继续骗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与?我说便好?,只要你别再跑了,我害怕来不及保护你。”

    白榆一直睁着眼睛,保持着一种僵硬的姿势,倚靠在?谢玉弓的身上。

    直到这一刻,她才缓慢地眨动了一下干涩泛红的眼睛。

    谢玉弓说了什么,白榆其实不太能想起了。

    她只记得两句:“我早都知道”和“我什么都不在?乎,你可以继续骗我”。

    她感受着谢玉弓心跳强而有?力,如盖顶的洪钟,可是敲击而来的时候,却不带任何“收妖除魔”的攻击性?,如远山蒙昧的晨钟,悠然弥散,普度一人。

    撞动了白榆的胸腔,跟着他?一起鼓噪起来。

    她像一个?在?狂风暴雨的摧残,滔天巨浪的翻卷之中,终于找到了一块浮板的落水之人。

    她慢慢抬起手,紧紧地扒住了这一块救命的浮板,看着仍未放晴的黑暗天幕,感受着颠簸涌动的海潮,依旧不能相信——她竟然得救了。

    这个?世上,当真有?人连欺骗和背叛都不在?乎吗?

    白榆像是被人抽掉了脊梁,浑身彻底软下去的那?一刻,谢玉弓也倾身,彻底将她密密实实捞入怀中,紧密地以身体将她包裹。

    “你身上好?凉。”谢玉弓埋在?白榆柔软的脖颈,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嗡嗡地说,“我给你暖一暖。”

    白榆毫无抵抗,她想起那?天她带着无限的畏惧和决绝跳入博运河,谢玉弓分明?不会水,也跟着她一起跳下来。

    那?时候他?受伤流出的血液扩散在?水中,晨曦洒落水上,勾勒出了庞大的,令人震撼的阴影。

    像一头被搁浅的深海蓝鲸。

    而她此刻,错觉自?己跌入了蓝鲸的腹腔。

    谎言让鼻子变长

    她用?长鼻做成尖枪

    她提着枪大杀四方

    也终将被尖枪刺伤

    她随着海浪流亡

    洋流挤压经年脓疮

    脓血腐蚀过?慌张

    她在?幻境之中流浪

    匹诺曹跌落蓝鲸腹腔

    长鼻刺穿蓝鲸心脏

    爱意在?鲜血中疯长

    淋漓滴落的竟是蜜糖

    匹诺曹跌落蓝鲸腹腔

    从此谎言有?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