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间里自然没人会回答他。

    商南淮觉得自己好笑, 摇了摇头,扯了把椅子坐下。

    这房子到他手里之前……沈灼野清理得太彻底,连台能打游戏的电视都没了, 这么空着, 比之前还无聊。

    商南淮摸出手机, 打开购物平台刷了一阵, 买了一堆东西。

    地址就写沈灼野的住处, 到时候叫助理过来,把该有的家具家电接了,再收拾收拾。

    等人回来, 直接就能住。

    商南淮看了看外面滂沱的暴雨,忍不住琢磨, 等明天雨停,要不去给沈灼野买盆仙人掌。

    这屋子里实在缺点生机,弄出点绿色来, 心旷神怡, 对身体也有好处。

    他先帮忙养着, 回头送沈灼野。

    教教小豹子什么才叫扎人。

    ……

    “宿主,宿主。”

    系统跟庄忱一起打游戏:“沈灼野会答应吗?”

    他们跟着商南淮回家, 跟着商南淮进门,现在正待在沈灼野的卧室。

    鬼魂打游戏用不着电视机, 直接找面白墙, 弄出个投影就行。

    天还没黑, 现在没到闹鬼的时候。

    打游戏不会被发现, 打完了, 记录也不会留在游戏机上。

    庄忱正在用精灵球捉一只火伊布,听见系统的问题, 放下手柄想了想:“不会立刻答应。”

    沈灼野有自己的生活——虽然那大概也不能完全算是“生活”,但彻底清理掉邵千山的痕迹后,沈灼野依然在这个房间里住过一段时间。

    并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也没察觉到不方便。

    邵千山送的那些东西,其实原本也是放在那里摆着,做个样子。

    沈灼野平时本来也很少能用得到。

    如果不用拍戏、不用跑通告,沈灼野的生活其实相当规律。

    规律到有点乏善可陈,在沈灼野的日程表里,其实还有一大段时间的内容是“发呆”。

    沈灼野不知道这些时间可以用来做什么。

    跟了邵千山以后,沈灼野就没有过真正的休息,他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全填满,来报答邵千山。

    有通告就去跑通告,没有通告就去上课,上课的老师都没时间,那就去自己学习提升,锻炼业务水平。

    怎么会有时间闲着,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沈灼野只要一闲下来,甚至睡觉不小心睡过头,都会被铺天盖地的负疚感吞没。

    “怎么会这么想。”给他开抗焦虑药的医生语气很温和,循循善诱,“有人这么要求过你?”

    ……没有,但邵千山给沈灼野这样的暗示。

    邵千山会暗示沈灼野,自己挑中他,栽培他,的确受到了不少的压力。

    如果沈灼野表现得不够好,就会影响邵千山作为经纪人的含金量……就会让人诟病邵千山,认为堂堂金牌经纪人看错了人、押错了宝。

    沈灼野对着医生,张不开口,说不出这些回答。

    他甚至无法完全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暗示潜移默化,被邵千山种在他脑子里,成了看不见的荆棘。

    这些荆棘尖锐,扎得他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却全不知缘故。

    医生试着引导他理清思绪:“你小时候,也会有这一类倾向吗?”

    沈灼野坐在椅子上,攥着病历,被问得茫然。

    他小时候……有没有倾向不重要,这些时间都得用来打工。

    他要钱吃饭——沈灼野什么都干过,给人家修房顶,修车,通火炕的烟道,去废钢厂扒没锈透的零件换钱。

    日子过得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他在农场找了个活,给人家看几千亩地的玉米。

    用不着干什么,主要工作是盯着收割机、翻地机,别叫游荡的小混混偷拆零部件去卖。没事多绕绕,轰一轰鸟雀,别叫它们吃粮食就行了。

    这份工作的终结,是那些人在他暂住的窝棚里,发现了那笔丢失的书款。

    沈灼野那天根本没回去,那段时间老有不三不四的人绕,盯着那几台当时还相当金贵的收割机,沈灼野干脆睡在了车库。

    书款在砖头底下被翻出来,厚厚一摞,拿塑料纸裹着。

    沈灼野就这么丢了工作,也辍了学。

    没人再要他干活,地方本来就不大,消息很快就能传遍,谁都不敢要手不干净的小偷。

    甚至有不少丢过东西的,半怀疑半抵触,风言风语传出一堆,看见他路过就警惕地锁紧窗门。

    于是沈灼野四处游荡,实打实当了三、四年的小混混。

    ……要是这段时间,别说商南淮,任何一个人问他“要不要回家”,沈灼野只怕都会答应。

    沈灼野会立刻收拾东西……也没什么东西,沈灼野会立刻拎着破破烂烂的书包,跟着那个人回家,不管这个家长什么样,不管他得走多远、得为这干什么。

    所以商南淮的想法没错,邵千山对沈灼野的意义特殊,并不是因为邵千山这个人有什么金贵的地方。

    只不过是因为,邵千山是第一个。

    沈灼野的少年时光兵荒马乱,后来被带进这个圈子,虽然拿了个不大不小的奖,但无人引荐无人照拂——那是种更极端的孑然。

    外面繁花锦簇、热闹喧嚣,看不尽的浮华场,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像空气像幽灵,茫然着被圈进旋涡。

    在这种时候,邵千山王千山李千山……随便来一个什么人,对他稍微好点,用点心,就够把他哄得死心塌地了。

    沈灼野以为自己抓住了稻草,以为遇到邵千山,是这辈子最好的事。

    沈灼野不知道,原来这也是从那场噩梦里长出的毒草,阴森森渗着寒气,缠住他的脖颈,原来他这一辈子都没逃出那场噩梦。

    ……

    所以,不论是谁,要想把后来的沈灼野带回家,也没那么容易。

    大概得问个几次……少说也得三次吧。

    少说也得问到第三次,发誓再不上当、再不受骗,再受骗是猫的小豹子,才会动摇着探一探脑袋。

    要好好摸脑袋才能带回家,带回去了也要好好养着。

    得让他睡觉,让他每个月有三天假,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不能拿刀捅他,不能剖他的骨扒他的皮,不能把他的心脏挖了,称斤论两地卖。

    从没人教沈灼野正确的人际关系是什么样,没人告诉他一个人本来该怎么活……于是沈灼野觉得,自己这要求肯定太高了,少有人能做到。

    所以沈灼野早就不再做这种白日梦。

    沈灼野没能回答医生的任何问题,相当歉疚自己浪费了问诊时间,匆匆道歉匆匆离开,攥着处方单去买药。

    他的业务水平的确相当不错……把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深刻茫然压下去,看起来完全正常,只是个压力稍微大些的年轻艺人。

    沈灼野就这么一天接一天地过,像是拧紧了发条的机械玩具,直到发条断裂以前,不会有人觉出异样。

    ……

    庄忱把一局游戏打完,看了看时间。

    可以开始闹鬼了。

    庄忱放下手柄,活动了两下手腕,飘起来。

    他们这趟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赶在剧情走到最后那一步之前,想办法让商南淮早点明白……沈灼野死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cp,拆伙已成定局,至少得留一个维持世界线。

    根据系统收到的剧情预测,商南淮越晚意识到这件事,世界线可能出的问题就越大。

    “宿主!”系统相当踊跃,“我们怎么闹鬼?”

    庄忱也在想。

    他现在的身份是沈灼野,要按照沈灼野的行为逻辑做鬼……得尊重沈灼野的鬼设。

    闹鬼,但得按沈灼野的办法闹。

    系统跟着宿主,弄出来一阵阴风,鬼气森森飘出卧室。

    商南淮正在客厅里打电话。

    这里就他一个,商南淮却下意识就忘了这回事,还尽力压着嗓子,走到离卧室最远的地方:“……去他大爷的!”

    “告诉姓邵的,这回这梁子我还真结定了。”商南淮磨着牙冷哂,“谁手里没点筹码?我怕他吗?”

    “我不是沈灼野,我没那么要脸。”

    商南淮说:“他敢做我就敢还手,他手里有十几个艺人吧?”

    是商南淮的工作室来的电话——他们收到消息,邵千山那边准备找人造势,弄个“大新闻”。

    邵千山要让那些八卦狗仔号声称,商南淮追求沈灼野,挺多年了,求而不得。

    ……这办法看似离谱,其实却一击致命。

    真叫这势造成了,这些年的针锋相对就都变了个味道。商南淮在网络采访里刻意营造的,跟沈灼野亦敌亦友、惺惺相惜的从容风度,也会立刻崩塌。

    商南淮本来的打算,是自己拆了那个谦谦君子人设,平稳过渡成“解放天性、笑骂由心”,如果真叫这事搅和进来,只怕全要翻车。

    这还不是最核心的——邵千山这么干,从根本上,是要封住商南淮替沈灼野说话的嘴。

    如果这事真凿实了,接下来的《重聚首》,不论商南淮查到什么、弄清什么,对外公布什么,都会彻底失去公信力。

    谁都会这么想……话甚至就在嘴边上了。

    商南淮会维护沈灼野,无非是因为感情原因。

    谁知道真假?说不定是什么高级洗白手段,这年头买通几个人、伪造点证据,是什么难事?

    说不定这两个人早就搞到一块儿了,沆瀣一气,颠倒黑白……

    邵千山到底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比谁都更清楚这件事的死穴——当初那些事,商南淮要是非得查,就必须得保持局外人的身份。

    商南淮要入了局,那就说什么都没有用,不会有人信,不会有人听。

    “问问姓邵的,到底为什么这么害怕,他怕什么?”

    商南淮嗤笑:“他这不是惩恶扬善吗?一报还一报,他怕什么——怕造谣诽谤被挖出来,去蹲号子?”

    这话说得够狠了,在这个圈子里,除了像沈灼野这种格格不入的……说实话,绝大多数都沾点不干不净的事。

    商南淮要是真撕破了这个脸,跟邵千山不死不休,以后圈子里只怕也没人敢再沾他。

    真到这一步,几乎就跟封杀没什么区别。

    商南淮的确有退圈的打算,可也不是这么点雷引炮地退,听着电话对面惊慌失措劝,咬着后槽牙用力磨了磨:“少废话,告诉姓邵的……谁也不想走这一步。”

    谁也不想走这一步,商南淮当然给他准备了别的菜。

    要是邵千山执意这么干,金牌经纪人手底下的十几个艺人,就会同时爆出相当劲爆的大料,让邵大经纪忙得左支右绌、自顾不暇。

    商南淮不是沈灼野,商南淮没有良心,不会考虑那十几个艺人无不无辜。

    邵千山没能留住沈灼野这么棵摇钱树,已经让公司相当不满了——现在公司那些高层还不知道,沈灼野那些黑料,甚至是邵千山亲手放出来的。

    要是知道了这个,那些唯利是图的高层,会怎么看邵千山这个声名显赫的顶尖经纪人?

    原本不知道还能捞多少钱、多少名声跟资源的“重要资产”,就毁在邵千山手上,那些人难道会善罢甘休?

    商南淮跟邵千山纠缠了这么多年,感情没剩下多少,利益早就千丝万缕地割不断了,要斗就是两败俱伤。

    商南淮抹了把脸,狠狠骂了一句。

    “告诉姓邵的,这次越界了——他要真这么干,那就谁也别安生。”

    商南淮说:“有本事的,盯着爸爸一个人咬,我们两个往死里打,别扯别人。”

    别扯沈灼野。

    沈灼野都特么快冤死了,没招过人没害过人,偏偏什么破事都有份。

    好不容易跑去躲清净,才安生两年,就又得被拉出来,让人戳着脊梁骨议论,跟最可恨的对家扯得不干不净。

    商南淮要是沈灼野,早就黑化报复这操蛋的世界了。

    电话另一头,工作室听了商南淮的吩咐,赶在这批料被放出来之前,抓紧时间联系对面交涉,又忧心忡忡地问了几句话。

    “……”商南淮被这些人气得肺管子疼:“当然是假的!”

    邵千山那祸害说过半句真话吗?!

    他怎么可能追求沈灼野——这年头一张嘴一闭嘴就能传瞎话,当初抢资源,人脑子都快打成狗脑子了,他照顾过沈灼野一回吗?让过沈灼野一回吗?

    反倒是沈灼野让给他过几个资源……想起这事商南淮还堵得闹心。

    商南淮长这么大,就没在谁面前这么丢人过,为数不多的几回,全丢这个最不对付的对家面前了。

    沈灼野让给他那档真人秀,说是档期撞了、不适合参加,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是因为那档真人秀有个相当德高望重的前辈,不是圈子里的,是位多年没出山过的广播电台评论员。

    同咖位的艺人只要一个,商南淮没抢着,兴冲冲准备的绝版录音带、亲笔信全打了水漂,气得大半夜去喝酒。

    喝痛快了找司机,两个s打头的备注挨在一起,半杯酒洒上去,手机自己打给了沈灼野。

    这种事只有骗小姑娘的偶像剧里有,商南淮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真能干出来。

    在酒吧包间里借酒浇愁、抽烟抽得云山雾罩的商南淮,一边对着空气痛骂沈灼野,一边跟拿着头盔的沈灼野对了个正着:“……”

    ……至少这天商南淮没跟着沈灼野回家。

    要是跟了,那就离谱过头了……商南淮那天喝得还剩一线理智。

    商南淮挣扎着重新给司机发了短信。

    等司机来的时候,沈灼野站在包间的窗户边上,听他绞尽脑汁编故事,遮遮掩掩解释了半天。

    沈灼野没有打断人说话的习惯,听他一口气编出二十个借酒浇愁的理由,才点了点头:“那个真人秀……”

    商南淮一口酒呛得天翻地覆。

    “我不去了。”沈灼野说。

    商南淮愣住:“为什么啊?钱给的不错,轻松,待遇也好。”

    “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沈灼野说,“档期也调不开。”

    商南淮被天上掉馅饼砸中,固然惊喜,却也不无怀疑:“你小时候不听广播?他以前可火了,梦中情音。”

    沈灼野摇了摇头。

    沈灼野没听过广播,他本来去废品回收站,想低价收个报废的收音机,拿回来试着修一修。

    但看门的不叫他进,怕他手脚不干净,偷里面的东西。

    “……成,那我可就叫人搭线了。”

    商南淮不欠沈灼野人情:“我赔你一个,你想要什么?”

    他说完,又难得的设身处地,替沈灼野想了想——沈灼野估计也不想要什么,沈灼野可能最想要休息和睡觉。

    所以商南淮转着喝蒙了的脑子,吃力想了半天,又补充:“叫我做件事也行。”

    沈灼野说:“你把烟戒了吧。”

    商南淮愣了愣。

    “你已经泡夜店、泡酒吧了。”沈灼野想了想,“抽烟、酗酒、纵欲……”

    “……”商南淮早晚被他气死:“我没纵欲。”

    “好吧。”沈灼野勉强信他,“你要做个酒鬼,就别抽烟。”

    要做个烟鬼,就别喝酒。

    沈灼野就很少抽烟,从不沾酒,他见过很多人都是这么死的。

    商南淮虚弱地看着他:“……哦。”

    商南淮想不通:“可是……咱们俩不是对家吗?”

    沈灼野管他这个对家干什么?

    沈灼野也想知道,商南淮这个对家在酒吧喝醉了,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说“不来接我就死在这”。

    商南淮:“……”

    “你至少戒一个。”沈灼野站在窗前,看见商南淮的车来了,就拿起头盔。

    他不想跟烟鬼酒鬼混在一起:“不然的话,你下次再找我,我就不管了。”

    ……

    当时,商南淮光是被他噎得头疼,外带恼羞成怒——什么叫“不管了”,说得好像他总要沈灼野管他一样。

    总共就两次,一次是在夜店,情况紧急实在不得已,一次是在酒吧……

    这么想了一会儿,商南淮自己也泄气。

    他平时不是这种人,不是烟鬼也不是酒鬼,更没纵欲……沈灼野到底对夜店有什么离谱的偏见。

    平时商南淮装得人模人样,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礼貌周全从不出错,是个风评相当好的正人君子。

    只不过,装君子的时候,他和沈灼野的立场针锋相对,也不会联系对方。

    商南淮失态的时候极少,每次都被沈灼野撞上……又或者是他每次失控,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找上沈灼野。

    “做两手准备,防备着邵千山。”

    商南淮回过神,对电话里说:“要是他两面三刀,背地里还要放那些料,就立刻针对性澄清。”

    商南淮知道邵千山想干什么——他还偏偏查定了,姓邵的早晚要去蹲局子。

    商南淮其实已经暗中联系了几个熟人,打听过一圈,辗转问出了几个当事人的位置。

    节目组对他的计划也很相当兴趣,要是能趁着这次机会,把一个情怀节目向上拔高,跟着嘉宾抽丝剥茧,挖出背景故事中的谜团……那不是“火爆”这么简单。

    就是这些相当顺利的进展,让邵千山感觉到了严重的危机。

    节目组这次下了大血本,制片人钻破了脑袋,总算找宣传部门报备成功,甚至拿到了相关单位的配合函。

    有一期的拍摄地点定在了监狱,商南淮很期待去见见那些真正的混混——商南淮很想知道,沈灼野这个脾气,小时候到底都过了些什么日子。

    邵千山越惹他,他越要把所有事全翻扯出来。

    这事商南淮管定了。

    “要是那边老实了,就继续说我们俩亦敌亦友。要还折腾,就说我们俩老死不相往来。”

    商南淮举着手机:“怎么难听怎么说……采访是我蹭热度,我抢了他八百个资源,我半夜往他家门上泼油漆——抹黑你们还不会?”

    这已经是公关的基本素养,电话里虽然心惊胆战,却也只能把多余的话咽回去,答应下来着手准备。

    商南淮激情开麦半个多小时,骂得口干舌燥,打开沈灼野的储物柜翻找,想找个水壶烧点水喝。

    沈灼野这住处是开发商装修的,后来就没动过,打了一排顶天立地储物柜,要找点什么相当不方便。

    商南淮边在心里吐槽,边卯足力气拉开一扇卡住的柜门。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柜门刚打开,里面的东西就跟闹鬼了一样,明明收拾得整整齐齐,却西里轰隆全掉出来,把商南淮迎面埋了个结实。

    最见鬼的是个木头箱子,黄花梨木的,“咣当”一声狠狠砸在商大明星脑门上。

    商南淮:“……”

    商南淮站在三大床棉被中间,面无表情,捡起那个木头箱子准备啃了。

    他以为这又是沈灼野囤的月饼盒子,拿在手里才发现相当小巧,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做成了个相当神秘的宝箱造型。

    商南淮上次见这东西,还是小时候……外国那种海盗电影流行,店门口卖着糊弄小孩子的,里头说是“金银财宝”,其实就是花花绿绿的糖块。

    商南淮一手还举着手机,单手拿着那个小箱子,看了一圈,发现有个很精致的金属搭扣。

    “什么事?没事……没动静,你们听错了。”

    商南淮说:“干你们的,去搞姓邵的,给他弄点事忙活。”

    “真什么瞎话都敢编。”商南淮想起邵千山那嘴脸,就忍不住想开嘲讽,“我喜欢沈灼野?疯了……”

    他低声说着,随手拨开那个金属搭扣,出于好奇,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商南淮对着箱子里的东西,愣了愣。

    他想起那天半夜,在那座山上,对沈灼野说过的话。

    ——“陪你折腾这一宿,送我点东西还礼?”

    “有点诚意。”

    “这不都是送的人自己想?”

    “送我个你自己做的……”

    商南淮按掉手机,扔到一旁,重新仔细看那个木头小宝箱。

    他知道沈灼野这人,外头看着硬,里头天生心软。

    他知道沈灼野好得什么都答应。

    答应了就做,被缠上了,就做不到不管。

    商南淮其实戒烟了,也戒了酒,戒了两年了……他有时候想不通,不是都戒了吗,沈灼野怎么不回来管了?

    不是说戒了就行了吗?

    他真没纵欲啊。

    商南淮托着这么个不大点的还礼,站了一会儿,蹲在地上。

    商南淮有点烦躁,抓了抓头发,心想这事怎么还解释不清楚了,他总共也没去过几次夜店。

    姓邵的当然是在扯淡,他疯了才会喜欢沈灼野,他就是……有点想见一个朋友。

    行吧,行吧,有点……很想。

    商南淮这一辈子,走到现在,仿佛热闹至极,但好像也就交下一个朋友。

    商南淮看着手里的小木头箱子。

    都两年了。

    漂亮安静的黄花梨木,做了个宝箱,宝箱打开,里面装着满满一盒戒烟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