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回击有不错的效果。

    邵千山从来就不是个能豁出一切的人——商南淮也不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才是一类。

    所以商南淮也最知道,怎么找邵千山的七寸、死穴。

    接下来的两天, 日子都过得相当平淡……除了不知为什么, 商南淮非得住在沈灼野的房子里, 还去买了盆仙人掌。

    商影帝戴着墨镜口罩, 穿着风衣, 一大早去花鸟市场,纡尊降贵亲自挑的。

    绿莹莹的一盆,小白刺又尖又硬, 一碰就扎手。

    长得挺精神,也漂亮。

    庄忱在用精灵球抓妙蛙种子, 系统跟着出门,一路都很犹豫……要不要想办法提醒任务目标,这盆仙人掌是塑料的。

    “是商南淮的房子。”

    庄忱放下手柄, 和系统一起飘去客厅, 看商南淮给仙人掌浇水:“他买下来了。”

    系统也差点忘了这么一回事:“对……这也不是沈灼野的东西。”

    商南淮这两天, 就在到处找沈灼野的东西。

    在这间房子里待的时间长了,商南淮才发现, 这里面的东西除了公司配备的、就是品牌方送的。

    沈灼野不挑,给了就用, 浴室里还有酒店带回来的洗浴用品小样。

    除了那个小木头宝箱, 甚至就没剩下几样……能明确算是“沈灼野自己的东西”。

    商南淮站在窗边, 给塑料仙人掌浇了水, 把窗外的食盆拿回来洗干净, 重新续上小米跟清水,盯着窗户等鸟来吃。

    商南淮的鸟缘不好, 等了半天,一只鸟没见着。

    他这么跟段木头似的杵了半天,敲敲窗户,低声说:“沈灼野。”

    系统正跟着庄忱飘到窗户边上,吓了一跳,仔细查看才确认,商南淮并没察觉到什么异样。

    只是自言自语,毕竟屋子里没人能回答他,沈灼野又足足两年不回他消息。

    商南淮并没察觉到异样,又或许是他跟沈灼野的交集实在不多不少,多到足以忘不掉这个人……却偏偏又少到不足以判断,究竟什么算是异样。

    商南淮自己也躲过清净,两年不联系任何人,什么社交软件都不用,一门心思找有意思的地方疯玩。

    可他不知道沈灼野会不会这么干。

    这个住处给不出这种答案。

    商南淮想不出,沈灼野要是不工作、不跑通告了,会干点什么。

    总不能整天睡觉吧?

    商南淮照了几张仙人掌的照片,发给沈灼野,又拿着手机全屋走了一圈,录了段视频。

    商南淮:你的住处我可收拾好了,没弄乱。

    商南淮:我得走了。

    机票就在三小时后,商南淮还得提前绕路,避免叫记者狗仔闻着味追上来围追堵截,耽搁行程。

    商南淮不死心地多等了五分钟,还是半根鸟羽毛都没看见,烦躁地揉了两下头发,拿了外套出门。

    他都没这么伺候过自己那个房子,拿走外套的时候,还把沙发套扯平了,桌椅摆正,垃圾带走,关窗关灯关门。

    商南淮在门外站了一阵,又反悔折回去,拿了沈灼野那个游戏机。

    也是品牌方送的,不大,掌上游戏机。

    接个外接屏幕,或者连酒店电视都能用……其实直接拿着也能玩,就是屏幕太小,影响游戏体验。

    商南淮生平第一次义务劳动,替人打扫卫生,觉得有理由带走点东西,慰劳一下自己。

    装戒烟糖的小木头箱子不算,这本来就该是他的,沈灼野这人拖延症,做好了不送他。

    商南淮睚眦必报地琢磨,等回头两个人再见面,他那份拟好了的合同也不给沈灼野——就馋着,等沈灼野着急。

    商南淮弄了个相当宽绰的别墅,独门独户带院子,一整层都是好玩的,差不多算是把游戏厅搬回了家……楼顶是个花园加玻璃穹顶餐厅,有露天泳池,还有个地下影院。

    沈灼野但凡点头,答应签他工作室,商南淮当场就把沈灼野领回去,俩人一人住一层。

    商南淮住一楼,沈灼野住顶楼,中间隔着两层,商南淮作翻天了也吵不着他。

    沈灼野愿意理他,就下楼跟他玩,不愿意就在楼上晒太阳。

    有戏了就去拍一拍,有通告就跑一跑。

    工作室就他们俩,所有资源、所有人都为他们两个服务,平时没人打扰,有事了随叫随到。

    商南淮揣着那个游戏机,理直气壮按电梯下了楼,坐进来接自己的车,帽子一扯低头打游戏。

    沈灼野活得多无聊啊,口袋妖怪都没玩过,恐怕八成也没去过游戏厅。

    商南淮还记得自己跟他说皮卡丘是个游戏、最多后来改成了动画片,现实里没有长那样的黄皮耗子的时候,沈影帝世界幻灭的错愕表情。

    世上真有活得这么与世隔绝的人——沈灼野小时候到底都干什么了?

    商南淮一个人打游戏也没劲,打了一会儿就扔下游戏机,又摸出手机,打开隐藏文件夹看了看。

    沈灼野……应当不会拒绝这么个合同吧?

    商南淮这辈子要是有十斤良心,可能九斤八两都放在这个合同上。

    他甚至都没跟沈灼野要分成,谁赚的钱就是谁的。

    别的事有他操心,沈灼野只要保护好那个破心脏,好好活着就行了。

    商南淮不信沈灼野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

    沈灼野的确没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所以本该跟着去机场的鬼魂,飘到一半,就不由自主去了那个商南淮口中的别墅。

    系统负责保护目标人物,跟着面对“航班延误三小时”一脸无语、满身怨气的商南淮,给庄忱打内线电话:“宿主,宿主。”

    系统也想知道:“别墅好玩吗?”

    “不错。”庄忱刚吃了个冰淇淋,戴着会发光的玩具墨镜,在调校抓娃娃机,“挺好玩的。”

    沈灼野本来一个也不会玩,他的人生涉猎,除了各种活下去的办法,就仅限于他接过什么样的通告、演过什么样的戏。

    剧本相关的知识他知道,再往外一点,就完全不清楚了。

    沈灼野像是块海面,如饥似渴地汲取能让自己变有用的东西——他坚信“变得有用”是不被丢掉的秘诀,他想自己变得非常有用,就一定能有家要他。

    但就算是块海绵,能吸的水也是有限的,所以沈灼野拼命压榨自己,丢掉所有用不上的东西。

    散漫是恶习,怠惰是恶习,放松休息是恶习。

    做没有用的、不能提升业务水平的事,简直犯了天规天条……说不定就是他懈怠之下疏忽的那一点,恰好在节目里没跟上,就给邵千山拖了后腿。

    拖了后腿、变得没用了,就会被赶出去。

    这种潜意识里的强烈焦虑,让沈灼野每天睡觉都煎熬,有段时间头痛到极点,隔几个小时就不得不吃止痛药压制。

    有次他头痛得昏昏沉沉,止痛药吃得太多,一不小心睡了十几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盯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心慌手抖不停冒汗,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样的状态,邵千山其实一直都看在眼里。

    邵千山带的艺人多了,眼睛很毒,每个艺人的真实状态怎么样,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邵千山不仅从没管过,反倒教给沈灼野,怎么掩饰这种状态,怎么不被人发现。

    他耐心地教沈灼野,态度是前所未有的温和,沈灼野被哄得迷迷糊糊,心里想着……原来人都是这样。

    邵千山告诉他,人都是这样,没有不累、不紧张的活法,只是每个人都会装。

    沈灼野信了,又觉得愧疚。他这才哪到哪,邵千山一口气管十几个艺人,难道不比他辛苦。

    沈灼野就也开始学着,隐藏自己的负面状态,装成和正常人最像的模样。

    他的演技很好,这种掩饰和隐藏也越来越熟练,最终变成本能。

    ……

    所以,一只鬼魂被合同勾引着,飘飘荡荡来到商南淮口中的别墅,起初也并不知道要做什么。

    沈灼野不知道要做什么,摸一摸琳琅满目的各类游戏机,碰一碰台球桌,去泳池沾了点水。

    然后就结束了。

    沈灼野去楼顶的花园坐着,手虚攥成拳,放在腿上,对着漂亮的透明穹顶发呆。

    庄忱花了不短的时间,才终于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数据深处,找到“想玩”和“好奇”……已经相当淡,差那么一点就要消散干净。

    但毕竟还有点痕迹,庄忱重新想办法飘起来,先去拆了包巧克力棒,抽了一根咬着,又跳了几回海洋球,玩了阵投篮机。

    做了鬼,活动得太过剧烈,沈灼野的心脏还是会疼。

    这种疼在他活着的时候,是钝刀子割肉,是随时会崩毁的致命隐患……在他死后,却成了恢复知觉的引子。

    那种窒息般的、仿佛紧攥着心脏的疼痛,仿佛在碾碎心脏的同时,也一并弄碎了什么一直死死绑缚着的荆棘毒刺。

    ……就这样。

    航班延误的三个小时,虽然商南淮过得烦躁至极,恨不得直接拖着行李开几千公里的车过去,但庄忱这边玩得还不错。

    玩了抓娃娃机,玩了磁铁钓鱼,打了台球,还开了一把虚拟赛车。

    战绩相当差,惨烈到可能是沈灼野这辈子连人带鬼,遭遇过最惨痛的失败之一。

    但玩得还不错,沈灼野身上那种凝滞得仿佛化不开的鬼气,缓缓流动消散,身影变淡了不少。

    “宿主!”系统找到庄忱,飘起来亮了亮,“在这,商南淮要登机了。”

    庄忱飘过去,把战利品分给系统。

    系统高兴得不行,又有点担心:“宿主,我们会烟消云散吗?”

    对任务者来说,烟消云散当然不至于有什么伤害,只是这个“容器”不再存续而已。

    但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那就是沈灼野彻底消失了。

    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再不剩一点痕迹,再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联。

    “说不定。”庄忱检查了下自己,“烟消云散也不是坏事。”

    沈灼野的愿望是这个。

    沈灼野本来不该做鬼的,之所以还有鬼魂给他们回来,是因为沈灼野临死前……突然想起忘了件事。

    忘了把那个做好的还礼给商南淮了。

    沈灼野这人,答应了就一定做,对谁都是。

    这么一丁点没履的约,让沈灼野不小心做了鬼。

    而那种被邵千山折磨出的惯性,让这个鬼魂看着,和正常的鬼仿佛也没什么区别。

    ——现在还礼已经顺利给了商南淮,木头箱子就在商南淮的行李箱里,戒烟糖被商南淮装了一口袋。

    沈灼野没什么心愿了,随时随地刮过来一阵风,说不定就能不小心被吹散架。

    系统给宿主支了个防风罩。

    庄忱也不想每天捡碎片拼自己,把几块要吹掉的地方拼了拼,未雨绸缪,拿透明胶粘上。

    一鬼一统戴着同款发光墨镜,熟门熟路地叠进行李箱,跟着商南淮上了总算有动静的飞机。

    /

    三个小时的飞机,商南淮睡得相当不怎么样。

    他这人没心没肺惯了,按理在哪都能睡着,而且很少做梦,能以最快速度恢复精神。

    这也是艺人最该有的素质,否则那种连轴转的高强度,很容易就能拖垮一个人。

    商南淮这几天都待在沈灼野的住处,本来就寒酸到没什么好睡。又得时刻留一根弦给姓邵的,防备这人又搞什么小动作。

    按理上了飞机,难得清静舒服,该能好好睡一觉,把精神补回来。

    ……结果下飞机的时候,商影帝的脸色之难看,吓得提前来接机的助理心惊胆战,连大气都不怎么敢喘。

    低气压一直持续到订的酒店,商南淮才用力搓了搓脸,恢复工作状态,勉强装成了个人,去跟节目组寒暄。

    因为主打情怀,节目组的录制地点就在钢厂所在的县城,酒店也定在这儿。

    这种人口留存不足一半的四线小县城,发展几乎停滞,十几年的时间,并没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

    街道安静空旷,招牌陈旧,有不少还透着鲜明的时代特色。

    因为卡在城乡结合地,还有不少农用机械,半条路都晒了玉米粒,搓干净的玉米棒子就堆在路边。

    节目组找了挺久,最不错的酒店也就是招待所水平,能保证干净整洁……但干净整洁也就是极限。

    负责接待的副导演有点紧张,生怕商南淮住不惯,满是歉意:“确实条件不好……”

    商南淮会装,飞机上带下来的阴沉藏得滴水不漏,和气地笑了笑:“不要紧,比上次来住的好多了。”

    ——这话说得纯属给面子,毕竟商南淮上次来这地方,还是十三年前,拍这部片子的时候。

    当时的商南淮,虽然已经有几部代表作、在圈子里也算站稳了脚跟,却毕竟还离大火特火有一段距离。

    那时候公司也寒酸,剧组经费大头又全花在拍摄上,就给演员租了几间普通民房,窗户缝没完没了漏风。

    副导演不明就里,以为他好说话,松了口气笑道:“您跟邵老师说得一样。”

    商南淮的脸色不受控地冷沉了一瞬。

    他问:“邵千山来了?”

    这话没半点亲近的意味,副导演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咽了咽:“来……来了,就跟您前后脚。”

    邵千山在这个圈子里的年头多了,人脉相当广,想要打听到他们这个节目组的具体位置,当然算不上什么难事。

    当初的电影拍摄进程,凡是有商南淮的地方,邵千山也是全程跟着的,算得上是亲历者之一。

    顶尖金牌经纪人愿意赏这个脸,节目组不可能把人往外推。

    商南淮琢磨一会儿,反倒笑了一声。

    ……行。

    商南淮重新戴上和善面具,跟副导演打听:“他住哪间房?我去打个招呼。”

    商南淮跟邵千山这两个名字,在圈子里一向几乎是绑定的,分着来已经蹊跷,现在这架势更是诡异。

    副导演不清楚他们之间出了什么事,磕磕巴巴报出了个房间号。

    商南淮拍了拍他的肩,把行李扔给助理,接过房卡,转身进了电梯。

    这种招待所,有电梯已经相当不错了。

    老旧的电梯晃悠着上行,商南淮压着火气闭上眼睛,烦躁之余……飞机上做的那个破梦又冒出来。

    商南淮过去从没做过这种梦。

    他梦见沈灼野,还挺高兴,正准备过去打招呼,就觉察出不对。

    梦里的沈灼野,跟他熟悉的那个一点都不一样——年轻不少,看起来才二十出头,比后来还好看。

    那股子劲儿漂亮极了,黑漆漆的眼睛像拿水洗过,睫毛又深又长,小刷子似的垂下来,勾的人心里痒痒。

    腕骨瘦削分明,叫商南淮看了就磨牙的冷白皮,身条也好看,拉过去能直接拍一组硬照。

    ……如果不是脸色太苍白、视线太恍惚,整个人哆嗦个不停,就更好了。

    沈灼野蜷在床角,控制不住地发抖,冷汗大颗大颗冒出来。

    他攥着手机,又打了一次电话。

    对面依旧没人接,电话响了一阵,屏幕就悄然熄灭。

    沈灼野握不住手机了,手抖得太厉害,那个手机掉下来,落在卷得乱糟糟的被子里。

    ……

    反正是梦,商南淮用不着装模作样,还以为自己会先嫉妒一会儿,至少也该幸灾乐祸半小时。

    ……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忍不住过去,看了那个手机。

    打给邵千山的电话。

    已经两个多小时,另一边也没见人回。

    “沈灼野?”商南淮拿手在他眼前晃,“多大的事啊,把你吓成这样?”

    二十二岁的沈灼野跟他还不熟——很不熟,仅仅只是知道他叫商南淮,是那部电影的主演。

    当时的电影还不兴路演,两个人的拍摄进度不交叉,就连领奖都没交集。

    被他叫了好几次,沈灼野才稍微有了点反应,黑眼睛吃力动了动,转向他。

    “我……睡过头了。”沈灼野艰难咬字,“通告……”

    沈灼野不小心睡过了头,没听见打来的电话,错过了个很重要的通告。

    商南淮匪夷所思:“就这个?”

    沈灼野愣愣看着他。

    “错过了——错过就错过了啊,又不是你的错,这不是经纪人管吗?”

    商南淮看了看他的手机:“对,打电话给姓邵的,骂他。”

    当经纪人干什么吃的,不就是管这个?

    沈灼野睡过头了,邵千山是脖子上忘了带头,杵个球就出来了?

    不知道给沈灼野配个生活助理?

    既然是重要的通告,不知道叫人盯着点日程?

    沈灼野大概是叫他吓傻了,愣怔着一动不动,黑眼睛涣散茫然。

    商南淮抄起手机,正准备帮他发信息开骂,邵千山的电话倒是主动打了进来。

    有意思。

    沈灼野打电话,这个逼不接。

    沈灼野停下不打,邵千山倒是知道把电话打回来了。

    商南淮才不信邵千山有什么急事,能两个小时接不到电话——这个级别的经纪人二十四小时都得在,都随时能联系到。

    更别说现在还是大白天。

    商南淮压着火气,把电话接通,想知道这玩意能说出什么来,就听见电话对面人模人样的语气。

    “有点忙,没生你气。”邵千山说,“别多想。”

    “但你自己也该反省一下……最近是不是太懈怠了?上次你的表现也很一般。”

    邵千山说:“这次的通告,机会很好,有不少大导演,本来想让你去混个脸熟的。”

    邵千山说:“是不是有了点成绩,飘了,不当回事了?”

    ——这些话,邵千山要是敢对着商南淮说,商南淮能顶得他一星期吃不下饭。

    可对着沈灼野,就不一样。

    这个圈子里的事,沈灼野原本什么都不懂,全是邵千山教他的,邵千山说什么他信什么。

    邵千山这会儿叹了声气:“再这样下去,我这个经纪人,迟早也跟着你丢脸砸招牌……”

    这些话轻飘飘的,每句都像拧了钢丝的鞭子,卷在沈灼野的脊背上,剐走血肉。

    商南淮再忍不住,把人捞过来按着,不准他听了,对着手机骂了句能叫所有导演给他消音的脏话。

    电话的另一头滞住,听出他的声音,相当错愕:“……商南淮?”

    “你知道——他是谁吗?”

    梦里的邵千山问:“你替他骂我?”

    ……

    电梯“叮”地一声停下。

    电梯门外,是邵千山的脸——他早料到商南淮会上来,就在这等他。

    他们之间仿佛出了不少误会。

    邵千山走过去:“商南淮……”

    话还没说完,原本还闭目养神的商南淮,忽然睁开眼睛,直奔着他大步过来。

    商南淮的神色阴沉到能滴出水,一拳重重砸在这张脸上,擦了擦手,看着摔在地上的邵千山错愕抬头。

    废话。

    他当然知道沈灼野是谁。

    商南淮替沈灼野骂他,是因为那是梦,商南淮没法在梦里杀过去,把这个王八犊子揪着揍。

    邵千山自己把脸凑上来,是以为他没带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