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江南的出版印刷业(2/2)
[16]道光二十五年《吴县**坊印手把持行市碑》(收于苏州历史博物馆编:《明清苏州工商业碑刻集》,江苏人民出版社[南京]1981年,第97页)。
[17]道光二十五年《吴县**坊印手把持行市碑》。
[18]参阅张秀民:《元明两代的木活字》。
[19]徐学谟初名学诗,约卒于万历初,年七十三。曾做过礼部尚书。全书二十六卷,记载了明世宗嘉靖一朝的掌故,富有史料价值,约印于万历初期。兆稷字孺毅,是学谟的次子,国子生,以诗文名。
[20]祝允明(枝山):《渭南文集跋》。
[21]参阅张秀民:《明代的铜活字》。
[22]《戒庵漫笔》卷八。薛应旂字方山,武进人,嘉靖甲午科举人,翌年联捷成进士,以八股文名于世。唐顺之尝自谓他的时文得之于薛方山。
[]参阅上引参阅张秀民:《元明两代的木活字》。具体例子如弘治十七年(1504年),苏州刊有《文心雕龙》,长洲县韩氏有《曹子建集》10卷。丽泽堂印《壁水群英待问会元》90卷。隆庆三年(1569年)海虞黄美中校印王世贞《凤洲笔记》4卷。明季魏显国纂《史书大全》50卷,刊于杭州,印有百部。
[24]晁瑮:《晁氏宝文堂书目》。
[25]参阅张秀民:《明代的铜活字》。
[26]华渚:《勾吴华氏本书》卷一华燧传(转引自张秀民:《明代的铜活字》)。
[27]邵宝:《容chūn堂集》会通君传(转引自张秀民:《明代的铜活字》)。
[28]华燧:《宋诸臣奏议序》,《容斋随笔序》(转引自张秀民:《明代的铜活字》)。
[29]《胶山安黄氏宗谱》(转引自张秀民:《明代的铜活字》)。
[30]以上参阅张秀民:《明代的铜活字》。
[31]张秀民:《清代的木活字》。
[32]张秀民:《清代的木活字》。
[33]张秀民:《清代的木活字》。
[34]“同板”即“铜板”的简写(明人又省作“仝板”)。
[35]张秀民:《清代的铜活字》。
[36]张秀民:《明代南京的印书》。
[37]参阅张秀民:《明代南京的印书》。
[38]参阅沈燮元:《明代江苏刻书事业概述》。
[39]李致忠:《明代刻书述略》。
[409]以上参阅张秀民:《明代南京的印书》
[41]《五杂俎》卷十三事部一。
[42]向楷:《世情小说史》,浙江古籍出版社(杭州)1999年,第-5章。
[43]俞正燮:《癸巳存稿》卷九“演义小说”条。
[44]《清宣宗实录》卷二四九。
[45]《鼓掌绝尘》第二十四回《丑姑儿园内破花心,小牧童堂上遗chūn谱》就说到杭州的一个农村牧童,“曾废(当为费字之误--引者)了几个钱,买得一本chūn意儿,将来瞌睡的时节看一看”。其书“是一本小小印现成的chūn意谱儿,上面都是些撒村的故事”。
[46]《吴门岁华纪丽》卷首《睢州汤文正公潜庵抚吴告谕》。
[47]乾隆《长洲县志》卷十风俗。
(二)通俗实用读物
通俗实用读物,包括各类“通书”、农书、尺牍、旅行指南等。此类书籍的出版,亦大盛于明清。特别要指出的是,由于商业的发达,明清商人专用的小型百科全书如《陶朱公致富奇书》、《万宝全书》、《水程一览》、《示我周行》、《天下水陆路程》、《客商一览醒迷》等,不断推出,一版再版,发行量相当可观。据我在东京几个图书馆所作的版本调查,明清时期的通俗实用读物(特别是商人用书),大多为杭州、苏州等地书坊印行。余英时指出:“商人是士以下教育水平最高的一个社会阶层,不但明清以来‘弃儒就贾’的普遍趋势造成了大批士人沉滞在商人阶层的社会现象,而且更重要的是,商业本身必须要求一定程度的知识水平。商业经营的规模愈大,则知识水平的要求也愈高。即以一般商人而言,明清时代便出现了大批的所谓“商业书”,为他们提供了必要的知识”[1]。江南是明清中国商业化水平最高的地区,大量的“商业书”刊行于此,是有深厚的社会背景的。
此外,江南书坊也刻了不少医书,如嘉靖间金陵书坊雷鸣刊《济生产宝方》,赵君耀刻《胎产须知》。又唐氏富chūn堂刊《妇人大全良方》,集贤堂唐鲤跃刻《丹溪心法》,唐鲤飞样《雷公炮制药xìng解》,唐少桥刊《大字伤寒指掌图》,唐翀宇镌徐氏《针灸大成》,三多斋刻《针灸大全》、《铜人腧穴针灸图经》,文枢堂刻《万氏家钞济世良方》等[2]。
(三)童蒙课本教材
由于大众教育的普及,明清时期童蒙教材的剧增,。首先,仅就明清时期最流行的“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三种教材而言,就不断出现模仿、赓续之作,以及注解本,插图本。如《三字经》有《增补三字经》、《节增三字经》、《广三字经》,《百家姓》有《重编百家姓》、《御制百家姓》、《新编百家姓》,《千字文》则有《续千字文》、《再续千字文》、《三续千字文》、《别本续千字文》、《增广千字文》,等等。因此同一书出现了多种不同版本[3]。其次,除了“三、百、千”外,其他童蒙教材也大量刊印。一方面,旧有的教材大量刊印、翻刻与流传(其中最有名的,有《弟子职》、《蒙求》、《童叟须知》等);另一方面,新编的教材也畅销热卖(如《幼学故事琼林》、《龙文鞭影》以及各种训蒙诗选)。据熊秉真统计,明代以后中国常见的童蒙教材,种类多达百种以上。第三,出现了大量采用故事、歌诀、图本形式的童蒙教材(如《新刻联对便蒙七宝故事大全》、许贯rì《新镌注释故事白眉》、《金璧故事大全》、《书言故事大全》、《绘像注释rì记故事》、《绘图蒙学歌》等)。第四,除了上述各种带有jīng英文化痕迹的传统识字教材外,完全出于实用目的的识字教材也大量出现。在这些教材中,有《rì用俗字》、《农庄杂字》(后来还出了《绘图农庄杂字》)、《幼学字表》等杂字用书,也有《算学启蒙总括》、《筹算蒙课》等算学教材,还有关于声律、医学、天文、舆地等方面专门知识的启蒙教材[4]。虽然以上各种童蒙课本教材并非都是江南的产物,但是作为当时中国、商业化出版业中心的江南,这些教材的出版也以江南为最多。这类课本教材市场不小,江南商家自然不会坐视不动。因此苏州有名的扫叶山房,除刻印经史子集四部书外,也大量刊印笔记小说,村塾读本等[5]。
(四)时文选本、文士诗文
明清以八股文取士,这种考试虽然有种种弊病,但是从形式上来说却是一种十分规范化的考试方式。由于其规范化,因此相对于以往的考试形式来说,这种考试形式显然更为公平。同时,因为考试内容和形式都较为固定,因此jīng读范文是成功的最佳捷径,而此前成功者的考卷又是最好的范文。为迎合这种需要,书商便雇人收集以往的中式应试文字,加以选择乃至评点,印刷出版。这类时文选本因出于书坊,故又称为“坊选”。《儒林外史》中的马纯上(马二先生)、匡超人等,就是受雇于书坊的职业选家。由于明清江南科举极盛,因此对此类应试参考书需求量也很大。不仅如此,因为江南是当rì中国教育的中心,江南出版的时文选本在外地的名声也很大,因此造成对江南时文选本的更大需求。顾炎武引用杨彝(子常)的话说:“天下之人惟知此物可以取功名、享富贵,此之谓‘学问’,……而他书一切不问”。这些书大多出于江南,“至一科房稿之刻,有数百部,皆出于苏杭,而中原北方之贾人市买以去”[6]。
时文选本最早出现于江南,大约是在弘治朝,不过为数尚不多。到了嘉靖朝则大盛,以致李翊说:“余少时学举子业,并无刊本,……今满目坊刻,亦世华之一验也”[7]。上元、江宁为应天府附郭之两县。两县刻有不少八股文,即所谓“时义”。当时有人建议要把这“两县及建宁书坊所刻时义,尽数烧除”。两县所刻时义,与建宁书坊齐名,可见其产量之多[8]。到了清代,愈加兴隆。《儒林外史》中对此多有描写,从中可见当时江南时文出版中心之一的杭州,此项事业规模已颇大。例如该书第十八回中,书坊文瀚楼主人雇不第举子匡超人批点一部考卷,说:“我如今扣著rì子,好发与山东、河南客人带回去卖。若出的迟,山东、河南客人起了身就误了。”第二十回中匡超人对人说:他选点的时文,“每一回出,书店定要卖掉一万部。山东、山西、河南、陕西、北直的客人都争著买,只愁买不到手”。由于坊选泛滥,引起国家的重视,清代曾多次颁布禁令禁止坊选本流行,但都无济于事,以致国家甚至考虑自己来jīng选范文出版。
此外,明清士人,趋名若骛,多有自费印刷文稿,传播士林以求名者。此风又以江南最盛,明清之际小说《鸳鸯针》卷三《双剑雪》,就描写一个山东假名士卜亨,到南京坐监。到南京后,即将以前自己所作、央人代作以及剽窃他人的诗文,编成诗文集各一部,叫刻字匠刻了,印了千余本,逢人便送,居然骗得盛名,“借此声势,重新开辟乾坤,又在南京摇摆起来”。此后继续行骗,将枪手代作的八股文字,又刻成《南雍试草》、《乡试朱卷》,招摇撞骗,以致“三吴地方的名士,无不闻风相思,见面恐后。……那江楚远来地方,求诗求文的,堆架满案,应酬不暇”。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明清江南的民间出版印刷业,已成为制造社会舆论的重要工具。
事实上,在明清江南,不仅文人依靠刻书印书以沽名钓誉,而且市井小民也用印刷品传播丑闻,中伤他人。明末江南小说《贪欢报》第十三回《两房妻暗中双错认》中就讲道明代杭州人朱芳卿、龙天生,都私通对方之妾,但是又害怕“播扬起来,……那卖新文的巴不得有此新事,刊了本儿,街坊一卖,天下都知道了,那时就将一万银子去买他不做声,也难了”。刊行这些沽名钓誉的文选或者传播丑闻的文字,从作者的角度来说动机各异,但从出版业者的角度来说无非是为了赚钱。因此这类读物盛行于江南,也证明了江南商业化出版印刷业的发达。
(五)宗教书籍
宗教书籍的印刷在江南有一定规模,例如上述藏板于大报恩寺的《南藏》,后来一直在使用。郑和曾利用该刻板先后印造10部,而到了万历时代,更“广为印行”,每年约印0藏。外地来南京请经的和尚,可在印经铺内住宿,每印一部,须付报恩寺板头钱二十两,该寺靠这副经板,每年可得到几百两银子的收入[9]。明代后期南京来宾楼姜家似为专印大藏经的经坊。此外,万历初西方传教士在南京建立天主教,江西人周用印书为生,在南京开设书铺,被诱劝入教,在教堂内翻印经卷;曾被官府逮捕。南京教堂重刻了利氏《交友论》(1699年)、《畴人十篇》(1609年)。利氏《万国舆图》(又名《山海舆地全图》),也有吴中南京翻刻本(1600年)。不过,宗教书籍的印行受到种种限制,出版数量不会很大,特别是在清代更是如此。
(六)年画、rì历、迷信用品
年画、rì历、迷信用品等印刷物,出版数量也不小。清康熙以后,苏州桃花坞木刻年画,已名扬海内,与天津杨柳青年画、山东潍坊年画,并列为南北三大民间年画流派。乾隆时,苏州阊门外山塘街和阊门内桃花坞有画铺多家,制品远销江、浙、皖、赣、鄂、鲁、豫及东北,甚至rì本。桃花坞年画主要面向中下层社会,作品题材广泛,为一般民众喜闻乐见,印刷量当不少。与此同时,还涌现了一批著名画铺与画师[10],大概是面向上层社会的。rì历印刷,亦以清代中叶苏州为最盛。“阊、胥一带,书坊悬卖,有官版、私版之别。官版例由理问厅署刊行;所谓私版,民间依样梓行印成,仍由理问厅署钤印,然后出售”。这种历本也常常由城乡里正地保强行摊派人民购买,他们于腊月间“以新历逐户分送,人家必酬以钱文,加市价而倍之,号‘送历本’”[11]。如此“逐户分送”,其发行量自然甚大,非一般书籍所能及。苏州玄妙观,亦于元旦“设sè印版画片,……乡人争买芒神chūn牛”。由于“乡村人家,新年贴chūn牛图于壁,以观四时节序,借以代时宪书,取其便览”[12],因此印刷数量肯定不少。迷信用品的印刷量也很可观。康熙时无锡锡山印制的门神极为有名,“天下以锡山所出为最,丹青人物极工。自京师以下,贩鬻无远不暨”[13]。乾嘉时的苏州,腊月间各纸马香烛铺也“预印路头财马”以售之[14]。黎里镇上则“有印神佛纸马者,用油纸雕穿为范,以苏墨汁刷印,谓之‘榻马’。其jīng者用笔勾清,饰以金采”[15]。此类印刷品之盛行,当时的小说中说得更加透彻。清代江南小说《山水情》第六回中,讲到有两位苏州郊外的尼姑,商量说:“我这里施主少,斋粮淡薄,昨夜困在床上思想,不若印些佛图出去,沿村一派,做各西资会儿,收些钱、线、米、麦之类,混帐混帐”。“主意定了,停过一rì,买了纸张,印就无数佛图,出去沿村派过”。可见这类印刷品的销售,一直深入到乡村人家,城市中就不用说了。此外,明清江南民间盛行斗纸牌,纸牌印制也应运而生。雍正时,镇洋人钱三即因印售纸牌而获罪[16]。
最后,我们要强调明清江南民间出版印刷业的主要特点,即高度的商业化。
首先,明清江南民间出版印刷业既然完全以牟利为目的,故往往急于求成,刻工多不jīng。谢肇淛指出在万历时情况已如此,“大凡书刻,急于shè利者,必不能jīng,盖不能捐重价故耳”。因此之故,刻书滥恶,而“近来吴兴、金陵駸駸蹈此病矣”[17]。田汝成则说:“杭人作事苟且,重利而轻名。但顾眼底,百工皆然,而刻书尤甚”[18]。湖州凌氏是有名的出版商,所刻经史子集之书,“急于成书shè利,又悭倩人编摩其间,亥豕相望,何怪其然”[19]。以往史家往往对此予以恶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恰恰是出版印刷业商业化的表现。
其次,明清江南书坊主为了牟利,使用各种方法来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多、快、省地出版能够赚钱的畅销书。在提高生产效率方面,明代无锡华氏是一例子。华珵用铜活字版翻印秘笈,“所制活板,甚jīng密,每得秘书,不数rì而印本出”[20]。明季“京师之变未及两月,即有卖剿闯小说一部,备言京师失陷,先帝将国母及公主俱手刃,然后出后斋门自缢于煤山”[21]。江南书坊刊行小说之快,实在惊人。在降低生产成本方面,清代苏州书贾鉴于江南劳动力价格较高,在本地刻书不够划算,于是“往往携书入粤,售于坊肆,得值就[顺德县]马岗刻所yù刻之板。板成未下墨刷印,即携旋江南,以江纸印装分售,见者以为苏板矣”[22]。商业化的出版印刷业还拥有一些通俗文艺作品的作者为其创作,其中最有名的当然就是冯梦龙。时人张无咎在《平妖传》序中称冯氏“著作满人间,小说其一斑”。可见他的文名通过通俗文艺作品的传播而举国皆知。更令人叫绝的,是书商为了赚钱而雇佣落魄文人编写畅销书。“书坊相传shè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书。南人喜谈如汉小王[光武]、蔡伯喈[邕]、杨六使[文广]……等事甚多,农工商贩抄写绘画,家畜而人有之。痴呆女妇,尤所酷好”[]。甚至有公然伪托当代名人之作,以“取悦里耳”者。当时人云:“比年盛行温陵李贽书,则有梁溪人叶阳开名画者,刻画摹仿,次第勒成,托于温陵之名以行。……数年前温陵事败,当路令毁其籍,吴中锓藏书版并废。近年复大行,于是有李宏父批点《水浒传》、《三国志》、《西游记》、《红拂》、《明珠》、《玉合》数种传奇及《皇明英烈》,并出叶笔,何关于李!”“坊刻《大唐西域记》,后乃杂三宝太监下西洋事,令元奘绝倒地下矣”。此外还伪造《琅环记》、《缉柳编》、《女红余志》、《黑旋风录》、《顾氏诗史》等多种。不仅坊刻如此,官刻亦倚此规利。“近吴中官刻几汗牛,滥用责人千金,以冯观察诸公言之,并是伪托者”。这些伪书畅销外地,有远销至太原者[24]。由于商业化的出版印刷业在江南发展迅速,引起了激烈的竞争。在竞争中,书商绞尽脑汁以求牟利,以致盗版猖獗。冯梦龙说:“吴中镂书多利,而甚苦翻刻”[25]。袁宏道则说:“往见牟利之人,原板未行,翻刻踵布”[26]。具体的例子如万历时杭州书商刻印《月露音》,于书后加盖朱印,称“如有翻刻,千里究治”;崇祯时南京书商在其出版的《道元一气》书前也附有告白:“倘有无知利徒,影shè翻刻,誓必闻之当道,借彼公案,了我因缘”[27]。这种情况的出现,清楚地表明商业化出版印刷业中竞争的激烈。这些行径,虽然为今rì产权法所不容,但也表明了明清江南的民间出版印刷业是一种完全以牟利为目的、面向大众的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