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游戏开始了(1/2)
雪粒子扑簌簌地砸在玄铁甲冑上,苏晟言却恍若未觉。
他跪坐在青玉碑前,指尖反覆描摹那个“柔“字,仿佛要將十年光景都刻进骨血里。
远处山道上,任涇川背著冷柔生前最爱的焦尾琴,在雪地里踩出深深浅浅的痕。
“將军又来了。”守陵的老僕將热酒温在碑前,“昨儿任大人送来的红梅,老奴替姑娘插瓶了。”
苏晟言望著琉璃瓶中斜逸的梅枝,忽然记起那日凉亭初见。
冷柔发间別著的也是这样一枝白梅,蕊上凝著霜,呵口气就会化成水珠滚落在他掌心。
“她最怕冷。”他解下大氅裹住石碑,玄色貂裘衬得青玉越发森寒,“那年除夕非要看烟,在城楼上咳了半宿.……”
话音戛然而止。
任涇川不知何时立在身后,手中捧著个描金木匣,积雪落满肩头。
“在她妆奩暗格找到的。”任涇川喉结滚动,“三百二十七封未寄出的信,全是给你的。”
苏晟言颤著手揭开火漆,第一封信的日期正是他出征那日。
冷柔簪小楷晕开在泛黄宣纸上:“见字如晤,妾身今日咳血三次,恐不能候君归矣……”
雪越下越大,吞没了压抑的呜咽。
任涇川抽出佩刀狠狠劈向梅树,惊落一地红蕊:“那年若信她,若早看清白崇义的局……”
“她不会愿见你如此。”苏晟言摩挲著信笺上乾涸的血跡,“明日我便启程往漠北,她说想看长河落日,我带她去。”
残阳如血时,朝顏在古寺禪房睁开眼。
枕边《往生咒》被泪水洇湿了大半,窗外小沙弥正扫著廊下积雪,腕间佛珠与冷柔常戴的那串极为相似。
她忽然疯了一般衝出山门,却在石阶上重重跌倒。
当年冷柔被泼滚茶时烫伤的左臂,结的也是这般狰狞的疤。
暮鼓声中,她终於对住持说了第一句话:“求大师剃度。”
三年后的漠北孤城,巡边將士常见个黑袍將军独坐城头。
他怀中总抱著块青玉碑,碑前供著新采的沙枣。
据说每有商队路过,他都要问一句:“可会跳雪落惊鸿?”
更有人说,极光最盛的夜里,能听见女子清泠的笑声混著银铃轻响。
月光照在將军鬢角白髮上,恍惚还是那年青楼,红烛高照,惊鸿照影。
后传·相思烬
漠北的风裹著砂砾拍打城墙,苏晟言用貂裘裹紧怀中的青玉碑。
碑上新刻的“吾妻冷柔“四字已有些模糊,倒像是被岁月啃噬的伤口。
他眯眼望著驼队扬起的黄沙,忽然听见风中传来银铃碎响——与那年初见时,她腰间铃鐺的声响一模一样。
“將军!“副將气喘吁吁追来,“商队里有个姑娘,跳的舞……”
苏晟言瞳孔骤缩。
待衝下城楼时,那蒙著面纱的舞姬正在卸妆,眼尾一颗硃砂痣红得刺目。
他踉蹌著抓住她手腕,却在对方惊惶抬眼时鬆了手——不是她。
“这铃鐺从何而来?”他死死盯著舞娘腰间铜铃。
“前年冬月在戈壁滩捡的。”舞娘解下铃鐺,“当时系在枯骨腕上,看著像是中原样式……”
苏晟言掌心被铃鐺边缘割出血痕。
他认得这铃鐺內侧的梅刻纹,是冷柔及笄那年他亲手所赠。
当日城破,她本该在千里之外的江南。
“带我去。”他哑声道。
残阳如血时,苏晟言跪在森森白骨前。
风化的緋色衣料下,半枚玉佩与他的家传玉契合二为一,背面浮出密文——正是当年军情泄露的关键。
原来她拖著病躯追查至此,是为替他扫清最后障碍。
“大人!流沙!”副將的惊呼被狂风撕碎。
苏晟言却笑了。
他將青玉碑与白骨並置,用大氅细细裹住两具骸骨。
黄沙漫过眼帘时,他仿佛看见冷柔立在梅树下,鬢角沾著未化的雪。
“这次,换我追著你。”
千里外的古寺,任涇川猛然惊醒。手中《边关志》啪嗒落地,书页间飘落半片焦尾琴弦。
窗外更声寂寥,他望著铜镜中早生华髮的自己,忽然想起那年冷柔咳著血说:“任大人该多笑笑。”
案头烛火嗶剥,映亮压在镇纸下的信笺。那是三日前收到的战报,写著苏晟言与商队失踪於大漠。
任涇川將信笺凑近烛火,看火舌舔舐“合葬”二字,突然想起冷柔最爱的那句诗: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无处不青山。”
晨钟撞破雪雾时,朝顏正在扫梅林。
当年被她剪断的青丝早已长及腰际,此刻却隨著木梳簌簌落地。
最后一缕髮丝飘向放生池时,她望见池中倒影——冷柔正倚在池畔白石上,將馒头掰碎了餵锦鲤。
“冷姐姐……”她伸手去碰,涟漪却碎了月光。
二十年后的上元夜,漠北新城张灯结彩。
说书人敲响醒木:“今日要讲的,是镇国將军与青楼舞姬的传奇。话说那惊鸿一舞,雪落无痕……”
茶肆角落,蒙面女子搁下茶钱。
她腕间银铃轻响,惊得说书人忘了词——那铃鐺声,与將军怀中枯骨所系的一模一样。
窗外孔明灯冉冉升起,照亮女子眼尾硃砂痣。有醉汉踉蹌撞来,她侧身避开时,怀中掉出半枚玉佩,背面“白首不离“四字在月光下莹莹生辉。
………
故事回到盛京。
大盛,夏末微凉。
顏卿欢在城郊小住几日后,便接到燕北传来消息,祖母去世了。
她並未惊讶。
毕竟前世,祖母也是这个时候病逝的。
重生回来,她还没见到父王母妃,趁此机会回到燕北看望他们,顺便將前世的记忆告诉他们也是好事。
於是,她顾不得陆承安一家霸占郡主府的事,急忙收拾东西入宫请旨。
皇帝同意后,她便直接启程,前往燕北。
……
转眼,顏卿欢便在燕北为祖母守孝三年。
这期间,她也没閒著,该部署的,一切准备就绪。
盛京城。
顏卿欢掀起车帘一角,熟悉的城门轮廓渐渐清晰,三年前离京时的场景恍如昨日。
“郡主,前面就到城门了。”
贴身丫鬟怀柔轻声提醒,將一件素色披风搭在她肩头。
顏卿欢指尖微颤,抚过披风上精致的暗纹。
这是母亲亲手为她缝製的,如今自燕北归来,她又是孤身一人。
车队缓缓通过城门,守城士兵看清马车上的徽记后慌忙行礼。
顏卿欢神色淡然,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熟悉又陌生的景致。
“听说逍遥王近日也回京了。“路边茶摊上,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高声谈论。
“可是那位常年驻守边关的傅王爷?“
“正是!传闻他俊美无儔却冷麵无情,战场上杀人如麻……”
顏卿欢微微蹙眉,放下车帘。
逍遥王傅慕阑,她儿时似乎见过几面,印象中是个不苟言笑的少年。
如今他战功赫赫,已是朝中重臣,而她却要面对空无一人的家和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
想到丈夫陆承安,顏卿欢胸口一阵发闷。
上一世她曾真的爱过,可如今……她满心只剩下仇恨。
“郡主,到了。“怀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顏卿欢整了整衣襟,在怀柔搀扶下步下马车。抬头瞬间,她瞳孔骤缩——
郡主府的大门漆色已变,原本素雅的“顏府“匾额换成了金漆的“陆府“二字,门口守卫全是陌生面孔。
“这是……”怀柔惊呼出声。
顏卿欢强自镇定,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不在的三年,陆家竟真敢將她的府邸据为己有?
“哎呀,卿欢回来了!”一个圆润的女声从门內传来,陆夫人带著一群丫鬟婆子快步迎出,脸上堆满笑容,“怎么不提前送个信儿,好让承安去接你。”
顏卿欢福身行礼,目光扫过陆夫人身上那件本该属於她母亲的锦缎褙子,胃部一阵绞痛。
“儿媳不孝,未能侍奉婆母左右。“她声音轻柔,不露半点情绪。
陆夫人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快进来歇歇,一路劳顿,定是累坏了。”边说边將她往里引,“你的院子我早让人收拾好了,虽不如主院宽敞,倒也清净。”
顏卿欢脚步微顿,主院是她的居所,陆夫人此言无疑是在宣示主权。
她抿唇不语,隨陆夫人穿过熟悉的迴廊,却发现府中布局已大变样。
她精心栽培的梅林被砍,换成了俗艷的牡丹;最爱的荷池填平,建了座金碧辉煌的凉亭。
“卿欢啊,”陆夫人突然压低声音,“你虽袭了郡主封號,但既已嫁入陆家,便是陆家妇。朝中那些虚礼,在府里就免了吧。”
顏卿欢抬眸,对上陆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恍然明白——这是在提醒她认清自己的位置。
“婆母教训的是。”她低眉顺目,唇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
陆夫人满意地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先去歇著吧。承安去军营了,晚些回来。”
说罢,吩咐一个面生的丫鬟带路,自己则转身离去,步履间环佩叮噹,好不威风。
怀柔气得眼眶发红:“郡主,她们怎么敢……”
“噤声。”顏卿欢轻声制止,隨那丫鬟走向偏远的院落。一路上,她注意到府中僕役全换了新人,竟无一个旧面孔。
小院还算整洁,但比起主院简陋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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