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摇曳街道的食人脑者(2/2)
女孩儿回过头,望向“旋转金”最高的楼房的顶部。艾斯库尔,她的同学,此刻应该正在楼顶望风,为她们的实践课保驾护航。
对这个奇怪的同学,她一直很好奇。因此这会儿不禁想要看看这个男孩是什么模样。
然而艾斯库尔本应身处的地方只有一片深重的灰黑色。数不清的光点围绕著那个漆黑的洞,被扭曲成一丝又一丝光弦,勾勒出一个不可直视的圆。
“別看了。”编號一女士及时出声,唤回了震惊的女孩儿。“他不是你有资格窥视的存在。”
伊璐琪收回了自己的感知,下意识地咬紧了下唇,托著编號一女士的指头也扣紧了几分。
然后女孩儿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大步大步地走了起来。
天和地是一片瑰丽的色彩。一个个形状各异、密密麻麻的光点,像是某种藻类,又像是绵密的泡沫,拥挤著形成一片柔和的、游动的彩绸的海洋,模糊了方向与界限。
“编號一老师。”伊璐琪总感觉自己被这色彩弄得有些头晕目眩,开口向怀里的盒子请教:“我看到的光点太多,天和地都挤在一起了。这样我怎么辨认各种顏色呀……”
“这代表你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天赋。”盒子回答。“先闭上眼睛,试著引导你的天赋,让它把这些景象以你可以简单分辨的形式投影出来——別让我解释要怎么做,否则你知道的。”
听完编號一的指导,伊璐琪便闭上了双眼,与自己脑海里的种子对话起来。
起初,那种子毫无反应;让女孩儿感觉自己像是个埋了一颗熟生后,对著苗圃呼唤“你要赶快长出来”的傻瓜。
但莫名地想到了那个看上去不比自己大多少的同学,伊璐琪还是耐心地坚持了下来。
渐渐地,那颗种子在她的脑海里开始了萌芽。
与她过去发动天赋法术时狂乱的蔓生不同,这一次,它轻轻地舒张自己的子叶。然后像是一只小小的蝴蝶般,在她的双眼之间扑棱著。
再度睁开眼睛,天与地的界限顿时分明。
只不过,街道的景象依然奇异非常。
伊璐琪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了一块棋盘上。
天空呈现一种澄澈的晴蓝,而地面则是靛青的深蓝。
数不清的半透明方块在她周围隆起,有各种各样的光团分布其间。
“怎么样?”编號一在她怀里出声。
“嗯……那些红色的光团是什么?”在伊璐琪的视野里,分布最多的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红色光团。有的鲜明,有的黯淡。
“红色是毁灭,蓝色是冷漠。绿色是偽装,白色是虚无……”编號一漫不经心地念叨起来。
“啊?”女孩儿一下慌了神,“那……那怎么办?”
她们该不会是走到了什么禁地,马上要遇到什么必死的危机了吧?
“逗你玩的。”盒子咂了咂嘴,“刚才说的只是我在学术之城的时候收藏的映影台词。叶法尼斯学派的小学徒们很喜欢整这些新东西。”
“呼,嚇死我了……”伊璐琪这才鬆了一口气。
“正確答案其实是人。”编號一不耐烦地继续正经授课:
“壤层界的人大多寿命都极为有限,而且始终在衰老——在能量形式上,他们是在离你越来越远的。因此发出的光会趋於红色。”
“那么,那些白色的云雾一样的东西呢?”伊璐琪的视野里,天与地都分布著片片白云,恰似天空倒映湖中。
“各种劣生源能和它们的副產品。”编號一解释道:
“实际上它们就是导致你刚才看不清周围的罪魁祸首。如果把白色的形態分解,那么就能得到一大堆色彩各异的光。”
“这么说来,编號一老师为什么是青色的?”伊璐琪正低头听这位变得温驯许多的法术老师教导,突然发现她变成了一团迷濛的青光。
“我操,我好累。”盒子机械地骂了一句粗话。
“和刚才你看到的人的『红移』不同,我这是『蓝移』。这代表在能量形式上,我是在离你越来越近的——或者说,你在离我越来越近。这代表你已经在超凡的道途上走起来了。”
“这样啊。”伊璐琪不由得又高兴了几分。
女孩儿擎著火把,抱著盒子老师,开始在这奇妙的棋盘上奔走起来。在编號一粗话连篇的讲解下,她渐渐学会通过红光的强弱和色泽分辨周围的人类,有哪些尚在壮年,而哪些行將就木。
在为那些不幸的人嘆息之余,一种居高临下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她头一次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要拋下凡尘俗世,像自己最喜欢的梦一样,成为骑著扫帚,带著小猫,飞过万家灯火上空的小女巫了。
厚厚的大衣是她隨风招摇的裙摆,脚下的棋盘是她日行千里的扫帚;手中的火炬是她神奇的魔杖,怀里的老师是她温驯的黑猫——好吧,並不怎么温驯。
一团粉色的光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伊璐琪莫名地觉得那团光有些眼熟,同时,它轻薄得像是一朵蒲公英,隨时可能被一阵呼吸吹散,让女孩儿心下莫名地想要上前把它护在手心。
“编號一老师。”女孩儿一面快步走向那团粉色的光,一面问道:
“粉色的……又是什么东西?”
“我操。”编號一沉默了半晌,然后淡淡地感慨道:“不会吧?”
然而伊璐琪没有继续追问她。
因为距离那粉色越来越近了。
一种精神上的狂喜潮水般汹涌,把伊璐琪脑海里,除去接触那团粉色以外的一切想法,全都冲刷得一乾二净。
那粉色蒲公英似的光团此刻就在伊璐琪的手边。女孩儿好奇地拨弄了一下,粉色的光就星星点点地散开,像雪一般融化在了天与地的蓝色中。
还不待她惋惜,就发现自己的手指上,还残留了一朵熹微的星子。
那星子在女孩儿的视野里格外娇弱可爱,不知怎的,伊璐琪突然很想试试它会是什么味道。
就在她將手指渐渐伸向自己唇间的剎那。
“哎哟!”
女孩儿痛呼一声,被突如其来的重击撞得眼冒金星。“您在干什么呀!”
“操你妈,快回头。”编號一的语调虽然还是淡淡的,用语上却能听得出她的焦急。“我真草你妈了,立刻马上就现在!”
“好,好……”伊璐琪揉了揉眼睛,正准备照做,却赫然发现那特殊的视界已经消散了。
几乎燃尽的“魔女火把”落在她的脚边。
然后是夹杂著淡粉色的昏黄灯光。
一双惨白的脚。
“啊……”女孩儿如坠冰窟。她知道那是什么。她想要闭眼回头,被顛茄所麻痹太久的眼球却不听使唤,拼命转动著,要尽情舒展它被压抑的功能。
窈窕的腰臀。
紺色的瘢痕。
一具美丽的石膏女像。
但那女人的头颅大开,成了一樽空空如也的酒盆。
暗红色的石榴酒,与星星点点粉色的石榴籽,鲜明而美丽地倾覆在地。美好的毁灭定格在这一刻,无声地述说著她身上发生的悲剧。
然后目光收束,远处的悲剧变得模糊,伊璐琪自己颤抖不已的手指变得清晰。
上边滑落的一粒粉红,恰似晚宴时让她呕吐了许久的禁忌的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