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北王大婚(2/2)
街道两旁的妇女们纷纷抛洒瓣铜钱,孩童们追逐着仪仗队唱起喜庆歌曲,笑容满面地弯腰捡拾地上的喜钱。
队伍行至司门口,忽然鼓乐声大作。但见北王府朱漆大门洞开,三十六名身着红妆的女子分列两侧,齐声高唱:“恭迎北王妃!”
太平天国的避讳字很多,且很多避讳字为常用字。
王姓亦需改为黄姓,按照太平天国的礼制,此处应高唱恭迎黄王娘。
彭刚觉得这个称呼喊起来不仅别扭还土气,没有采纳改姓称王娘的称呼,仍旧循旧制称王妃。
参加婚礼的他殿人员听到这个称呼略一错愕,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这里是武昌,也没人如此不知趣在彭刚的大婚上当众指出其中的不妥之处。
彭刚今头戴九旒冕,身着衮龙袍,衮龙袍上织有五章纹样,身前身后各织有一团龙,两肩各织有一团龙,腰系革玉带,英挺中透着几分儒雅。
彭刚亲自步下台阶,迎王蕴蘅入府。
婚礼由左宗棠的夫人周诒端主持。
周诒端先引彭刚、王蕴蘅拜天地,旋即转身拜了高堂,彭刚已是孤儿,无有高堂,哥哥和舅舅们又不敢受他这一拜,都推辞了代为执礼,彭刚只拜了彭敏从老家一路带来的父母遗物代之。
最后彭刚与王蕴蘅相对完成了对拜。
礼毕,身着西装、留着络腮胡的法兰西摄影师于勒·埃及尔见今天阳光明媚,又是正午,用带着浓重口音,不是很流利的汉语指着他带来的那个蒙着黑布、支着脚架的笨重木盒子,即他带来的达盖尔银版相机,向彭刚表达着了他的请求。
“尊贵的北王殿下,这这是照相机,是光的魔法,它能够将此刻,将殿下与王妃的成婚的画面,永恒地定格在金属板上。这将是你们新婚永恒的见证,它比任何画家画出来的画作都更真实,恳请殿下允许我,为您和王妃留下这值得纪念的伟大瞬间。”
周围的侍从和宾客们好奇而又警惕地看着那个奇怪的方盒子,低声议论。
王蕴蘅站在彭刚身侧,凤冠的珠帘微动,她看着那个黑黝黝的镜头,如同看着一个深不可测的洞口,下意识地轻轻攥紧了彭刚的袖袍,指尖微微发白,低声道:“殿下.此物此物甚是怪异莫非是暗暗.”
法兰西使团有送过彭刚一套达盖尔银版相机作为礼物,彭刚私下里也把玩过。
十九世纪中叶主流的摄影法是银版摄影法,稍晚一些会有湿版火胶摄影法,银版相机以碘化银或溴化银为感光剂,即后世的常见的胶片和感光元件(ccd,cmos)。
达盖尔银版相机必须架在三脚架上才能使用,类似后世的大画幅相机,从木盒子里凸出来的镜头跟铳口似的,外观极具攻击性。
王蕴蘅从未接触过这等物事,达盖尔银版相机充满攻击性的外表和冰凉的金属感和未知的功能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但为了不给彭刚丢脸,又强装镇定。
彭刚侧过头,温柔的目光落在王蕴蘅身上。
他并没有直接驳斥她的恐惧,而是轻轻握住她微凉而柔软的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牵手,王蕴蘅俏脸一红,垂下头低嗔道:“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彭刚感受到她指尖的微颤和那份强装的镇定,掌心传来的温度又暖了几分。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就势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中,指尖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轻轻一点。
他微微倾身,凑近王蕴蘅珠帘轻晃的耳畔,对着已经微红的耳廓说道:“怕什么?你我堂堂正正,受天地长辈见证,得万民祝福,还怕这几道目光?他们看他们的,我牵我王妃的手,天经地义。”
说着,彭刚顿了顿,目光扫过那冰冷的相机镜头,温声对王蕴蘅说道:“乃是西人照相的机器,其理近乎小孔成像,不是暗器,也不是怪力乱神。法兰西使团也送了我一套,日后我亲自教爱妃操用此物。
莫看这东西模样唬人,实则笨拙得很,离了强光和脚架便是一方废盒子。它若真是暗器,也是天下最蹩脚的暗器。
待会儿它运作时,会有一声响动和些许闪光,如同过年时放的烟火,只是小了许多,无需惊惶。
爱妃只需看着我便好。想想看,百年之后,后人皆能通过此铁匣得见今日你我风采,得见我的王妃是何等兰心蕙质、仪态万方。”
彭刚的话一点点驱散了王蕴蘅心中的不安,也被彭刚说得有些动容了,天底下真有如此神奇的物件?
王蕴蘅抬眸,瞥见彭刚的笑容、对上彭刚笃定的眼神,让她莫名心安。
她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悄悄回握了一下他宽厚的手掌,脸上的红晕却更深了,低声啐道:“偏是殿下道理多…臣妾…臣妾依言便是。”
“好!”彭刚朗声一笑,紧紧握着王蕴蘅的手,走到光线更好的室外,对于勒点头。
“于勒先生,请!”
碘化银和溴化银感光剂灵敏度极低,受限于这一时期的光学工艺,做不出大光圈镜头,为了减少像差,镜头最大的可用光圈也只能做到f/16。
小光圈意味着进入相机的光量更少,需要延长曝光时间才能正常成像。
如果在室内拍照片,他和王蕴蘅至少要一动不动坐上好几分钟才能正常成像。
即使是在户外明亮的光线下,拍摄一张人像至少需要十几到几十秒的曝光时间。
这便是为什么老照片里的人都表情严肃。
不是因为十九世纪的人都很严肃,不爱笑,而是因为必须保持静止才能拍出正常可用的照片,任何轻微晃动都会导致照片模糊。
于勒大喜过望,连忙指挥助手调整相机和反光板。
彭刚携王蕴蘅来到殿外,引导王蕴蘅看向镜头,保持不动。
就在这时,噗地一声,镁粉爆燃,刺目的白光瞬间照亮了彭刚和王蕴蘅俄脸,也凝固了这一宝贵的瞬间。
于勒看着成功曝光的银版,朝彭刚和王蕴蘅竖起了大拇指,这次拍摄比在欧洲的很多拍摄还要顺利。
于勒激动得连连惊呼:“完美!太完美了!这是爱情!也是历史!”
彭刚笑着携仍有些恍惚的王蕴蘅,轻声道:“看,我说过,不可怕的。它留住的,是你我最美最俊时的样子。”
王蕴蘅望着彭刚,眼中如水般的柔情和崇拜。
宴席毕,洞房内鎏金烛台上婴手臂般粗的喜烛散发出的暖光和鲸鱼油灯散发出的光亮照亮了整个洞房。
王蕴蘅端坐床沿,凤冠的珠帘早已被取下,鸦青色发髻间只簪着一对发簪。
烛光在她低垂细长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影子,交迭在膝上的手指不知所措地绞着一方绢帕。
值此时,房门轻响,带着些许酒气的彭刚走了进来,顺手栓上了门。
彭刚也已换下白日那身繁重的礼服,只着一件暗红色云纹直裰,准备轻装上阵。
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王蕴蘅面前。
王蕴蘅的心跳骤然加快,几乎要撞破胸腔。她忽然感觉到床榻微微一沉,原来是彭刚坐在了她身侧。
彭刚一只手伸过来,轻轻覆在她绞紧帕子的手上,温暖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王蕴蘅飞快地抬眼瞥了彭刚一下,又迅速垂下,声如蚊蚋:“殿下可是饮多了酒?臣妾去沏盏醒酒茶来.”
王蕴蘅刚要起身,却被彭刚按住手背。
“不必忙。”彭刚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指尖托起王蕴蘅的下颌,力道轻柔却不容拒绝,迫使她抬起脸来对上他的目光。
“让我好好看看我的新娘。”
王蕴蘅双颊绯红,眼波如水,平日里那份书卷气的清冷此刻全化作了娇羞无措。
“白日里对着那铁匣子和两寸粗的镜头都不怕,此刻倒怕起我来了?”彭刚故意打趣道,调笑间,手指拇指轻轻抚过王蕴蘅光滑的下颌线和发烫的肌肤。
“那那怎么一样.”王蕴蘅下意识地想别开脸,却被彭刚定在原地。
“哦?何处不一样?”他饶有兴味地追问,身体又靠近了几分,两人衣袂相迭。
王蕴蘅只觉得脸上快要烧起来,心跳如擂鼓,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迎上彭刚的视线:“那东西是死物,殿下是活生生的人,是是臣妾的夫君。”
“爱妃说得是我是你的夫君了。”
话音未落,彭刚已俯身吻住她的嘴唇。
王蕴蘅惊得睁大了眼睛,手下意识地抵在他胸前,却被他揽住腰身,更深地按向自己。
她的抗拒如冰雪消融,抵在他胸前的手渐渐失了力道,最终软软地攀附在彭刚的衣襟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稍稍退开,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他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
“殿下,我怕。”
“别怕,忍一下就过去了。”
彭刚细细碾过她的唇瓣,继而流连到耳垂、颈侧.大手探向她嫁衣繁复的衣带。
烛火噼啪一声,罗帐悄无声息地滑落,掩去一床春色。
嫁衣、直裰、中衣.一件件被挑开、褪下,凌乱地堆迭在床畔的地毯上。
不知过了多久,云收雨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