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修订二版)(1/2)
() 第一章
乱世为何迟迟不见结束,师父没有告诉张立心;儒教为何仍然不予行动,师父也没有告诉张立心;佛道为何龃龉不断,师父同样没有告诉张立心。但他心里明白,大家都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这盘棋大到以天地为经纬,以时空为纵横,以星辰为棋子。九州正是棋盘内的一片区域,而且是最为关键的一片区域。
对于这盘棋,他时常在思考,师父常说儒释道三教分庭抗礼的局面会持续很久,短期内不会一家独大,这会不会只是师父的误判。其实现在局面已经很明朗了,道派经过元始天尊多年的经营,门庭兴旺、人才济济,其仙法多而奇特,又是最初进入棋局的派别,因此完成大一统的可能xìng最大。相较于道派,佛门创建极晚,但如来佛祖亲手栽培出一批大大小小神力不凡的罗汉和菩萨,在天下广弘佛法,综合看来其实力也颇为不俗,仅次于道派。至于一直以来专注于影响世俗社会的儒教,无意于鬼神之术,其未来的胜算不得不让人担忧。须知较于鬼神之力,人力总是微不足道的。
由此观之,三教里最有实力一统天地的是道派,其对佛门和儒教常有吞并之心,是一位极不简单的棋手。佛儒翻盘的可能xìng虽小,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一举崛起,夺得首席之位。无论怎样,天地虽大,必定三分而合一,最终只能拥有唯一一个至高无上的主宰。而这个主宰究竟会是谁,正是张立心一直为之苦恼的事情。
“张立心,又在这里偷懒!”张立心正对天地大势进行思考之时,眼前这个两颊隆起,腆着大肚的矮胖男人极其无礼的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十分恼怒。“胖子,你看准了点,谁在这里偷懒?我可是在思考天地未来的发展走向!”“哟呵,还思考天地?我看你吃饱了想在这里晒晒太阳倒是真的吧,别弄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糊弄我!”“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张立心懒得和胖子理论,从屋顶上滑下来,往自己的书房走去。耳后还能听见胖子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你个腐儒,山长集合大家去讲坛论事,你却躺在这里享受!”
没错,张立心正是不会任何一种道派仙法、佛门法咒,隶属于三教里最弱的儒教门下的一名“腐儒”,他唯一的本事是写几篇酸溜溜的文章。刚才这个聒噪的胖子是他的二师兄苏惠林,和张立心比起来更没什么本事,既无仙法,文章也不会写。他这人倒是挺有心眼,常给师父跑腿,深得师父宠爱。然而,师兄弟们私底下都叫苏惠林“苏大马屁”,把他当作马屁界的头号人物看待。
对苏惠林的话张立心当然不屑一顾,自顾自的走着。来了岳麓书院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所谓的讲坛论道不过是大家聚在一起麻雀般唧唧喳喳的争吵,对问题本身根本辩不出个什么来。当然,除他之外并没有谁会反感这些辩论。他们还可以借此突出自己的辩才,一向相当的热衷。
张立心觉得与其浪费jīng神和这些人辩论,不如好好晒晒太阳,看看这个奇妙的天地,品味造物的乐趣。苏大马屁却没放过他,追上来拉住他说:“怎么,你又想逃走?这次山长特别交待了,要我务必把你捉回去开大会。”张立心不屑的对苏惠林说:“难得二师兄你肯拿师父的‘山长’头衔压我,可我要是不去那又怎样?”他们口里所说的“山长”即是岳麓书院的院长欧阳守道,也是他们授业的恩师。欧阳守道在儒家四大书院中独占其一,享有极高的名誉,对张立心来说是他为数不多敬重的人物,此时不过是挑衅一下苏惠林。
“你、你可不要后悔,这次可是讨论我们岳麓书院未来的接班人和派往曲阜孔院学员名额的问题!”苏惠林对他的话显然十分气愤,说话的时候两个肩膀一上一下的耸动,对他却是敢怒而不敢言。看在事情重大的份上,张立心这个岳麓第一才子不再和苏惠林纠缠,他想去看看山长究竟有什么事情宣布,对苏惠林说:“为了咱们儒教能有我这样优秀的人才支撑门面,不至于未来和佛道冲突的时候没人出面对抗,我决定和你走一趟,去接师父的班。二师兄你走前头给我带路吧!”
苏惠林见他气焰嚣张,没好气的说:“还优秀人才,看你这人模狗样!我看你即便跟我去了也是白搭,师父绝对是高抬了你,任谁做山长也轮不到你!”他一路上唠唠叨叨,极尽所能对张立心进行讽刺。张立心在心里发挥想象力,把这些话当作夏rì的蚊鸣,自有一番乐趣。
到了书院讲坛,张立心一眼瞧出今天的会场有些异样!整个书院连他在内原本总共只有三百儒生,此时此地却多了七名从来没见过,尽皆穿着华服的老年学仕,神态安详的坐在最前面的软垫子上。在七名老年学仕身后坐的是岳麓书院中入学时间较早、修为颇高的儒者。最后面坐的则是张立心这种入门时间晚,年纪轻,阅历浅的儒生。此刻,年轻儒生中除了张立心以外,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坐在旁边的人悄声谈论即将开始的岳麓大会。
苏惠林指给张立心一个座位,说:“你地位低下,就坐这里。还有,待会儿山长发言时可别乱说话!”说完,自己坐到了中间。岳麓书院三百儒者中,张立心排名一百六十二,对苏惠林的话自然不以为是讽刺,安然坐了下来,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山长讲话时要怎样抬杠才能出彩,博得大家或是钦佩,或是厌恶,或是不以为然的评价。
他盘腿坐在坐垫上,刚好最后一个该来的人到了,那就是他的大师兄邓光荐。说起邓光荐,张立心可真是有不少想法。当他少年刚被父亲送到岳麓书院时,一开始欧阳守道并未亲自教导他,而是命大弟子邓光荐代为授课,教他十三经。单就学问而言,邓光荐在岳麓书院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入门期三年下来,张立心心里完全把邓光荐当作半个师父,很感激邓光荐替师父教给他很多学问。唯一不赞同的只是他的人生抱负和行为准则,张立心从小认定一个道理:君子是文质彬彬的,无论如何都要和人动口不动手,坐下来谈一谈。然而教学之余,邓光荐经常这样告诫张立心,天下大道有三:一是诵读儒教经典,以位极人臣为至高荣耀;二是修炼道派仙术,以获得仙彔为目的;三是传经念佛,以修成佛身为至善。不论是谁,三条大道只能选择其一,以毕生的jīng力去实现它。为了达到目的,就必须“君子无所不用其极”,用各种哪怕是不符合道德的手段谋得胜利!他自己为了实现这一理想身体力行,整rì里读诗书、习六艺,丝毫不掩饰想要登上高位的野心。正因为这样,张立心认为他对孔夫子存在严重的误读,是在以一流的学问、末流的人格教坏了品xìng善良的学生。张立心一方面觉得邓光荐是个有担当,有抱负的人,另一方面又认为其太过功利,心xìng里少了一份逍遥。在他还在心里评判邓光荐的时候,岳麓书院的山长欧阳守道已经站到讲坛之上,敲响铜锣,宣示着讨岳麓大会的开始。
欧阳守道看起来约莫五十多岁,须发早已花白,穿着和七名老年学仕一样缝制讲究的儒教华服。他收拢双袖,风度翩翩的dú lì于讲坛之上,对众人道:“既然大家已经到齐了,咱们的岳麓大会就开始吧。”说完转过身去,面向岳麓山百米高的顶峰上清晰可见的孔子像,与讲坛下起立的众学仕、学儒、儒生一同虔诚的遥拜,祝祷儒教能发扬光大。祝祷完毕,讲坛下的众人都坐回垫子上。欧阳守道也回转身子,面对讲坛下安坐的众人,神情严肃的说:“在座诸君和我都是罪人,无颜面对岳麓峰顶的至圣先师!”
儒生、学儒们不知道他要讲什么主题,都不敢打岔,默不作声,由他接着讲下去:“诸位应该知道,我岳麓书院本是僧道场所,整rì里都被怪力乱神的东西所扰乱。再后来先贤大儒来到此地传扬儒者之道,历几代艰辛奋斗方才兴盛,一举击溃佛道二家,建了天下儒者人人向往的第一流书院。我们再看看现在!佛道势力越来越大,而我们岳麓书院作为堂堂的四大书院之首、八儒第三,竟没有一人能够匹敌!”
讲坛下群情sāo动,坐在后排的年轻儒生们激愤非常。这个说:“当年孔圣弟子三千,而今儒教学生百万,何愁他区区佛道!”那个言:“要是佛道外贼敢欺上我岳麓书院,非让他舌战羞死不可!”又有人道:“佛道雕虫小技,只会装神弄鬼,不足道哉!”欧阳守道见坛下众人情绪高涨,心中倍受感染,以苍老的声音激动道:“诸君外御佛道的决心,我欧阳守道看在心里了!我当与诸位一同发扬儒学,于佛道手中拯救天下,为苍生排忧解难!但我们谦谦君子,不能一味蛮干,得以智巧取胜。此次岳麓大会正是为了此事。”他一席话道出岳麓大会的原委,原来是对抗佛道的动员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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