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先民潜隐避秦祸，耆老慷慨赠简牍（1/2）

却说寇封夫妇二人泛舟清溪，无意中发现一片桃林，其景竟与日前寇封对孙尚香说起过的《桃花源记》中描述的景象极为相似。孙尚香大为好奇，决意一探究竟，看一看世间是否真有所谓世外桃源的存在。

他们在溪水的尽头看到一面陡立高耸的山壁，那溪水还便是从山壁下的一个幽暗深邃的洞穴流出。仍不肯死心的孙尚香又让寇封取枯枝制成火把，划船进入洞穴。入洞之后，在昏暗的火光下，只见洞壁上遍布各种奇形怪状的钟乳岩，或如禽鸟，或似走兽，或呈山川地理之形，或类神鬼仙魔之象，千奇百怪，形态万千。两人边走边看，孙尚香兴致尤为高昂，直道纵使寻不到桃花源，能观赏到如此奇伟瑰丽之景，也算不虚此行了。

洞中幽暗不辨路程，他们也不知走了多远，只知道火把已经换了三枝。当寇封点燃第四枝火把之后，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呈现出一片高下方圆都不下五十丈的巨大洞窟。在这个洞窟的中央，有一个圆形深潭，他们泛舟的这条清溪便的发源于此。

寇封撑船靠岸，将缆绳系在水边一座形如立柱的钟乳岩上。而后和孙尚香一起下船，步行来到那水潭边上。孙尚香方才在远处时便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此刻便试着将手探入潭水中试了一试，却马上触电般缩回，失声惊呼：“呀，好冷！”原来这潭中的清水，竟是比寒冰还冷上三分。

寇封却没有注意那潭水。他又点了几个火把，奋力将它们掷向四周，借着火光四处张望半天，笑道：“夫人，此次你恐怕要失望了。这洞穴到此处已是尽头，那世外桃源终究只是人们的幻想。”

孙尚香游目四顾，见四周明灭的火光下，洞窟的四壁之上再无洞口缝隙之类，果然没有了前路。她有些扫兴地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飞，用力极大，那石子一直飞到洞窟的边上，击中石壁铿然作响。

寇封一愣，从石子击在石壁上发出是这一下声响中，他却听出些异样。招呼孙尚香走到那块石壁前，将火把交给她举着，寇封从腰间取出腾蛇棍，在石壁上连续敲击了几下，等听到那“硿硿”的声响后，他终于确定在这面石壁之后竟是别有洞天。让孙尚香后退几步，寇封将腾蛇棍舞开，在石壁上连击了十余棍。这腾蛇棍虽然轻巧，但在他特殊手法的御使之下，落下时却有千钧之力。棍首那精钢所铸的狰狞蛇头落处，碎石四溅，石屑粉末扑簌簌飞扬。最终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石壁上现出一个脸盆大小的孔洞。寇封凑到孔洞近前张望，见里面又是一个洞穴，一股清新的空气从洞中透出，显然并非密室死地。

“夫君，这是……”孙尚香惊疑不定，她怎都想不到自己的无意之举竟使丈夫有了如此重大的发现。

寇封回头笑道：“如今为夫开始觉得夫人的想法是对的，这世上或许真有一个桃花源存在呢。”一边说着，他继续挥棍猛击将那孔洞扩大，知道估摸着可以容人自由出入才住了手。

将洞口开大后，寇封伸左手将孙尚香手中的火把要了过来，右手则握着腾蛇棍护身，当先往洞中走去，孙尚香亦拔出腰间佩戴的吴钩宝刀，紧随在丈夫的后面。这一节洞穴蜿蜒曲折，他们东折西拐又走了好半天，前方忽地有光线映入眼中。两人加快脚步，却见前方现出一个洞口，光线便是从洞外射入。寇封熄了火把，与孙尚香全神戒备，一先一后从洞中走出。当他看到洞外的情形时，一个盛行于他前生的世界、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字眼脱口而出：“靠！”

在一片群山环绕的小小平原上，“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对桃源世界的描绘，如今却活灵活现地呈现在他们夫妻二人的眼前。

正当两人因突兀现于眼前的景象而呆若木鸡之时，在田间劳作的人们已经看到他们。不知是谁一声惊呼，登时便有老老少少的数十人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们二人的来历。这些人的口音虽有些怪异，总还未脱荆楚方言的体系，寇封与孙尚香倒是还可以勉强听懂。只不过这些人或许是初次见到外界之人，好奇之心太过浓厚，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连珠价从嘴中迸出，两人纵想回答亦不知从何说起。

“宗老来了！”这一声吆喝极为有效，方才还嘈嘈杂杂的人声立刻收敛。人们自动地往左右一分让出一条通道，一个鹤发童颜，手拄木杖的葛衣老人走到寇封夫妇面前。

“客人从何处来？”老人手杖轻轻一顿，和声问道。

看此间人都淳朴和善，对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除了惊讶竟未现出丝毫猜疑，寇封便将手中的腾蛇棍收起。听老人发问，他上前拱手作礼，答道：“老丈有礼。今日某与拙荆乘船出游，偶然发现一座山洞。一时好奇便入洞探看，岂知糊里糊涂地竟闯到了贵地。却不知此处是什么所在？”

“原来如此。”老人恍然，又含笑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如蒙不弃，请随老朽至寒舍一叙。”

寇封夫妇相互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意见，便欣然答应下来，随着老人来到他的家中。

老人请他们二人在草厅中的竹席上落座，不多时，便见陆陆续续有人前来，或送村酿，或奉鸡鹅，不多时便凑了满满一案酒食款待寇封夫妇。这些人的盛情很叫他们二人感动，唯一不太适应的便是人们在看他们时那仿佛看什么稀罕事物的好奇目光。

老人等酒食备齐后，举酒请二人进食。寇封与舒孙尚香走了这一路也着实饥饿难当，便不再客气。老人也不着急问话，只是殷勤的招呼他们，等二人酒足饭饱之后，才含笑问道：“敢问二位姓名？”

寇封答道：“小子寇封，字辟疆。这是拙荆孙氏。不知老丈尊姓高名？”

老人道：“老朽姓申，山野之人也没什么名字，因在家中排行最大，便叫做申一。如今这村中以老朽的年龄最长，大家抬举，让老朽做了村中的宗老。两位既从外来，却不是如今外面是何世界，大秦尚在否？”

“大秦？”寇封苦笑，此间之人的先祖果然是在秦时避世，这一躲便是数百年。他答道：“大秦不施仁义，传承两世便已覆亡。秦之后是大汉，从高皇帝传承至当朝，已历四百余载。不知老丈等人的先人是如何选了这等绝境安家，竟全然不知外间沧海桑田，世事变迁？”

“原来大秦只传了两世便已亡了？”申一唏嘘不已，又道，“当年始皇帝采纳丞相李斯之议，下令焚烧《秦记》以外的列国史记，民间私藏的《诗》、《书》等典籍都要限期交出烧毁；有敢谈论《诗》、《书》者处死，以古非今者灭族；又禁止私学，想学法令者须以官吏为师。这村中居民的先祖都是当时家中藏书甚丰、享有盛名的儒生。他们不满大秦暴*政，更不忍将家中数代积累的珍贵书籍付之一炬，便相约率妻子亲友、弟子门生来此偶然发现的绝境避祸。”

“原来如此，”寇封点头道，“此间居民的先祖竟是为躲避焚书坑儒之祸而遁世避居。”

申一一愣：“‘焚书’老朽倒还明白，不知这‘坑儒’又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