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 画虎画皮难画骨(2/2)
“请恕冒昧这是周大人的官船么?”
所谓的周大人正是坐镇本地的总兵周志信他儿子周山昨日在湖心亭坠水受辱若为其父所知保不住为此生事倒也不可不防。
却不意七老太爷呵呵笑道:“错了错了再猜猜看?”
简昆仑正自思索朱蕾却已微笑道:“哥哥还想什么?如此气派、排场舍了那个附庸风雅的吴三桂吴王爷之外还会有谁呢!”
七老太爷一声赞叹道:“妙呀小姐高见一语中的一点都不错这号官船正是平西王十七艘锦绣画舫之一却为小姐一眼看出可谓之慧眼独具却不知小姐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朱蕾一笑说:“吴三桂的好大喜功讲究排场无人不知他这个人文通武略倒不失是一个人才只可惜……他的意志不坚卖主求荣虽然讨得了一个王爷封号只是大节不保终将于身后遗臭万年!”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妙目一转盯向七老太爷道:“老先生你认为我说的这些可有道理?”
七老太爷先是愣了一愣继而大笑起来:“好!”他挑动着戴有宝石戒指的右手拇指大声说道“简小姐这几句话真正是掷地作金石之鸣了不起了不起……”说时由不住又自宏声大笑起来“令妹虽不曾习武却有巾帼雄风只此气势便令老朽拜服不置……”
这几句话七老太爷却是看向简昆仑而说话声一顿打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道:“当今此刻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胆敢直言无讳指骂吴三桂的又有几个?况乎令妹一个弱女子真正令人肃然敬之……”
说时七老太爷特意转过身来向着未蕾连连抱拳不已一双白眉频频挑动倒也义气轩昂。
简昆仑一声朗笑道:“舍妹年幼无知嘴无遮拦冒犯了吴王爷老先生还请担待一二……”语气一转忽地冷笑一声:“明人面前不说假话吴王爷既肯以座舟画舫相与当知与足下交非泛泛舍妹话既说明本诸汉贼不两立老先生你却要明示立场才好说话。”
随着简昆仑的话声出口一股凌人气道直袭向七老太爷座前!眼前丝竹不辍歌声韵绕却又谁知其间所暗藏的盎然杀机!
简昆仑锋锐的目光直逼向七老太爷一只右手不自知地已缓缓握向长剑。
七老太爷哈哈一笑刷!抖开了手中折扇缓缓扇着。
“少侠说得好这么一说老朽可真藏私不得了。哼哼……好说好说……”一霎间那一张国字脸上显现出无比深沉却是十足神秘地微微笑着:“老朽的身分早已对二位表明少侠岂有不信之理?果真如此却又置老朽于何地?倒要洗耳恭听。”
在简昆仑凌厉的剑气充斥之下七老太爷却也不曾乱了方寸其人之沉着深鸷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正为如此七老太爷也才更为讳莫如深。然而下意识里简昆仑却已认定此人终是敌人。
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七老太爷的一再示恩待之以礼终使他无能作。面对着七老太爷的笑脸攻势他只得再一次镇定下来。归根结底倒要看看他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心里这么盘算着简昆仑望着他只是微微一笑。
七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二位的坐骑已有专人打点送回客栈其实此去花鼓楼水路却远较6路要方便得多是以特别为二位安排了这个游河的节目。”
话声方顿大船已缓缓移动直放江心。
原来滇省境内河流秀丽多媚这道江流虽不知名字看上去景致绝佳两岸柳绿花红衬以碧蓝流水真个美不胜收妙在船移生风习习凉风自敞开的两面轩窗徐徐舒入不啻暑意全消。
朱蕾终是天真未泯见状轻轻赞了声:“哦好美!”便自姗姗移步走向窗前。
此刻她重又放下了面纱然而在天光映衬之下姣好面容依稀可见更似有一种朦胧之美。
简昆仑手托香茗便自站立在她身后任何情况之下他心里都存着小心。眼前江面不宽一旦有意外情况生他自信可以背负公主涉水彼岸。
七老太爷更似悠悠倚身在铺有细草软垫的藤椅上两只眼睛笑成了两道缝。
“等一会要经过一个地方叫红石岩石头全是红的沙滩水鸟很美很美值得一看我们可以在那里停一下!”
简昆仑说:“这么一来可又为船家添了许多麻烦不大方便吧?”
七老太爷说:“哪儿话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吴王爷的船既然借给我就是我的难得二位赏光何不尽兴一游?”
蓦地珠帘倒卷哗啦!舱里突然闪出了三个人来。为一人嘿嘿笑道:“七老太爷的贵客也与我们引见引见别教人家笑话咱们老粗不懂理儿!”
说话的当儿三个人已来到跟前一字横开。
七老太爷啊了一声忙道:“怠慢!怠慢……竟把三位壮士忘了失敬失敬……”
随即向简昆仑道:“我疏忽了这是王爷身前的三位壮士倒要给二位引见引见!”
简昆仑心里一惊外表越是不动声色放下茶碗冲着三人抱拳说了声:“失敬!”
目光转处却已把来者三人瞧了个清楚一个须皆黄一个面有虬髯另一个短灰眉。三个人相貌各异各有特色却令人一望之下即兴出狂放不羁的江湖之色却不似出身军营受过训练的赳赳武夫。
他早闻吴三桂身边有所谓的七太岁之一说并知七人与万花飘香数次接触里损兵折将吃亏不小。眼前三人莫非便在此七人之中?心中方自动念七老太爷已出声为对方引见道:“这位是简先生及其令妹简小姐……”
话声未顿即见三人之中那位短灰眉的黄脸汉子呵呵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在这里与简大侠又遇见了幸会之至。”
说时这人频频翻着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便是这个特殊的动作好生眼熟陡然使得简昆仑记起仿佛在哪里见过他……
“哈哈……”灰眉瘦削汉子跨前一步扬起了尖瘦的脸用着浓厚的一口川音道:“如果在下这双眼睛不是真的瞎了去年在桂南一个大雨的日子好像咱们在一个叫快活居的饭馆子里见过。”
这么一提简昆仑便自陡然记了起来。
“噢……”
那一日红鲟上市适逢大雨简昆仑身着黄衣冒雨而至。为解永历帝一时之难曾经混身快活居与当日座上群雄有过一面之缘此人伪装为一个睁眼的瞎子正是七太岁之一人称无眼太岁公冶平的一位。
当日情况八方风雨各人俱思对永历帝志在必得乃至剑拔弩张由于万花飘香中九尾桑弧的介入乃使得众人知难而退铩羽而归。这个冒充瞎子的公冶平由于当日的不自量力极可能便在九尾桑弧的手里吃了大亏。而九尾桑弧功亏一篑临终却又败在了简昆仑的手上乃致把几欲到手的永历帝拱手让人为此简昆仑才与万花飘香一面结下了难解的深仇大怨。
无眼太岁公冶平的陡然现身致使简昆仑一刹那间触及了许多当日之事。尤其堪惊的是对方今日之立场为何?友耶?敌耶?瞬息间倒也难以分辨费人思忖。
“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假瞎子公冶平脸上讪讪地道“我们那么一大屋子人都被尊驾一个人给耍了哈哈……硬是要得!”
笑声一顿霍地偏过头向着身边二人嘿嘿笑道:“这便是我常常给你们提起的那个姓简的格老子人家才真正称得上一个高字我们哥儿几个龟儿子!在人家面前简直是耍不开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除公冶平之外余下二人须皆黄的汉子年岁较长约在六旬开外耸肩弓背面相深鸷狼顾鹰视颇似机警。面生虬髯的一个黑而壮实却现着阴诡剽悍之气。一句话三个人看上去均非易与之辈都是棘手的角色。
聆听之下黄者先自森森一笑抱起的一双瘦手向着简昆仑拱了一拱:“这话倒也不假尊驾大名如雷贯耳老五的话一点也没有夸大就是前几天尊驾可不是如法炮制又玩了这么一手?如果传言不假听说连洪老大人的人都在尊驾跟前栽了大筋斗闻名不如眼见今日得托七老太爷的宏福总算拜赏了尊驾的庐山真面嘿嘿……幸会得紧!”
随着他分开的双手三个人各自退后形成了一个拱立之势有意无意却把简昆仑围在了正中死角位上。
简昆仑当然立时有所体会微微一笑却把一双眼睛转向七老太爷看去。这里他是主人倒要看看这只老狐狸如何处置?抑或这一切原来就在他的预计之中!
七老太爷呵呵笑了两声站起来分按着两只手:“三位壮士稍安勿躁有话好说”堆满了一脸的笑他连连说道“想不到各位英雄相惜原来是旧相识……这其间必有误会……”他随即为简昆仑引见那个面相阴沉的黄老叟道“这位是黄元甲老壮士人称血手……无常。”
黄元甲呵地一笑说:“得啦七老您就别提我这个丢人的诨号了。”
七老太爷一口京腔地道:“哪儿话……”随即介绍那个虬髯大汉道“这位是一掌开山谢威谢英雄王爷身边的七位太岁大名远播不知简少侠可曾有过耳闻?”
“久仰之至!”简昆仑莞尔一笑证实了心中所猜。对方果然是七太岁其中三人。还记得当日自己为时美娇掳获乘船返回中途在江中与吴三桂所属部将的水师邂逅时美娇冰雪聪明窥破了对方诡计将满盛炸药伪称黄金的木箱原物壁还当场爆炸将对方全船炸为飞灰死伤无数其中尚扬飞金大开二人据称便在七太岁之中果真如此七太岁如今只剩其五应是五太岁了。眼前一次却出现了三人巧的是俱在七老大爷的画舫之中这情形岂又能谓之偶然?或是出于七老太爷的事先安排?只是看眼前情况七老太爷却又插于其中充当好人他的真实居心到底又是什么?
简昆仑冷眼旁观直觉地当它是一场戏。只是他却并不能真的像观戏人那样轻松地置身事外因为他与公主朱蕾都是戏中的真实人物而对方演戏的目的正是在对付自己。
只说了久仰之至四个字他便一言不。
七老太爷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等了一会才干笑两声转向黄元甲等三人抱了一下拳:“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是压根儿一概不知不过凑巧了今儿个简先生、简小姐是我的客人这就要请三位壮士卖个交情……”
话还没有说完黄元甲咳嗽一声岔口道:“好说七老您这是看得起咱们底下人照说您老关照的事还不是一句话?可是眼前这件事关系重大请恕卑职不敢自做主张……”
七老太爷噢了一声有些事出意外的样子。
假瞎子公冶平冷冷一笑却在一旁插口道:“不是我们不知天高地厚不遵照您老的指示实在是此人关系重大万不能轻易地放过了他。”
面色猛地一沉公冶平面现阴森地直视向简昆仑道:“姓简的明人眼前不说假话我们是干什么的你是干什么的大家心里有数我们就干脆挑明了说吧朱由榔今天是朝廷的要犯王爷有令捉拿谁也不能违抗他如今在不在你手里还说不准不过你们是一条线上的这可是不假就冲着这个今天我们就放不过你!”
话声出口倏地向下一个折腰已把紧插在双膝的一双手插子拔在了手上。哗啦一声黄元甲的一把链子枪也掣了出来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子响缠在了右胳膊上身子骨向下一蹲霍地矮下了半尺一双黄眼珠子瞬也不瞬地直向简昆仑盯着。一掌开山谢威可也没有闲着随着他张开的两腋呼!雄鸡也似地翩然掠起落身于一张长桌之上。倒是只有他还没有掣出兵刃。
三个人六只眼精气内蕴各具狰狞。
明眼人如简昆仑一眼即已看出对方这个三人阵仗正是传说中的一个内三才又称三翅飞鹰厉害之处在于即使局限于极小的空间也能如意施展一经施展之后三个人尾相衔结结扣环宛若鹰之展翅乃至将敌人堵向死角转动皆难。立刻便有一股凌人气机充斥于眼前船舱劲道所过之处两侧舱壁咯吱吱震动有声可以想知劲道该是何等惊人了。
七老太爷呵呵一笑说:“好好……不管我不管。”身子一转便到了朱蕾一边。
简昆仑心头一惊待将向朱蕾身边欺近的一霎对方那个凌厉的三才阵势已自展开。
呼!一股疾风自侧面银光璀璨里黄元甲的一条链子枪已兜头直落而下。几乎在同时简昆仑手中长剑已脱鞘而出有如一道银蛇铮然作响声中已与对方链子枪尖迎在了一块。这一剑功力内粹更何况长剑月下秋露原就是一口宝刃。随着爆起的一点星光链子枪的枪尖已为之削下了老长的一截。
像是早有先见之明紧接着一剑之后简昆仑整个身子刷地一个疾转。便在这一霎迎着了公冶平的一双短刃叮当脆响声里公冶平身子已旋风似地飘了出去。饶是这般左手短刀亦为对方手上宝刃削落一半。
却在这一霎一团黑影陡地自空而降显示着一掌开山谢威偌大身躯。这个人外表粗鲁其实细致精明。眼前一式出手确是透着高明。随着他落下的身子有如收翅巨鹰一起乍落正当简昆仑头顶之上一只右掌霍地张开如箕带着沉重如山的一股巨大力道直向简昆仑头顶直叩下来。整个船身在他掌力之下俱为之大大摇荡起来。
简昆仑陡然吃了一惊。却是没有想到在这般窄小的空间对方竟然如此施展!
眼前情形绝非偶然小小船舱竟然安排了如此一个三才阵势看来早已在对方的预算之中若谓七老太爷之纯然不知哪一个相信?
黄元甲、公冶平兵刃虽双双受损却并不表示他们的能力受损。
眼前这一式金龟罩顶外带着两肋插刀的突然切入配合着当前地势真可谓缜细凌厉天衣无缝。
陡然间黄元甲、公冶平已然撤出的身子一左一右在一个奇快、整齐而划一的动作里闪电般地切了进来。三方一式雷霆万钧堪称猛厉之极。
顾上失下顾左失右顾左右便又保不住头顶唯一当前一面却又是一个死角。这一切只是在一霎间才有所现以简昆仑之深厚沉着亦不禁为之惊出了一身冷汗。
三面巨力同时猝临简直像是一个大铁罩一股脑当头罩落。
简昆仑蓦地警觉到形势的险恶远非自己的预估若非自己能在一招举手之间同时力拒三力便免不了本身为对方所乘。
他绝不甘心为此受制!一个奇妙的念头电也似自脑中闪起便是当日困居万花飘香于邻舍飞红小筑承教于柳二先生的一式奇妙身法。
刹那间他修长的躯体有似一条巨鳝般的滑溜在拉长而扭曲了的一个大乙字形的姿态里突地逸出。却是千钧一险到了极点。
砰地一声巨响中谢威当头而落的开山掌势击向地面随着喀嚓一声爆响地板上落下了斗大的一个窟窿。若非隔着这层地板保不住船也被他弄沉了!
一时间船身大动哗啦啦洋溢而起的浪花把两侧船舷都弄湿了。
呀!一声娇呼出自朱蕾的芳唇便自歪斜着倒向窗棂。
简昆仑闻声而惊待将向朱蕾袭进的一霎猛可里一只奇异的手掌直向他当胸拍了过来。
妙在这只手的全然无声。事实上更厉害却在于它的伺虚而入。怎么也没有料到惊魂未定的一霎蓦地却又来了如此一只怪手。
说是怪手并无夸张。一片珠光宝气里这只戴满了各色宝石戒指的圆胖手掌几乎全然无声地已拍向简昆仑胸前。
同时间眼前闪现出七老太爷那张胖嘟嘟的国字形脸影。
这张脸却已不再微笑代之而起的是无比阴森、杀气盎然。像是舞台上变戏法儿师傅那样的一只魔手配合着五色璀璨的一片奇光异彩七老太爷的这只胖乎看起来简直是三只手。就算在平常时候想要化解他的这一式奇招异手也非容易更何况简昆仑这一霎的惊魂未定或是受惊于朱蕾的那一声娇呼总之这一霎的形势对于简昆仑却是大大的不妙!俟到他忽然觉时情势已有所不及。
更有甚者身后的那个三才阵势再一次所兴起的凌厉攻势其势有若狂风自背后紧叩脊梁!无独有偶七老太爷另一只胖嘟嘟的手却向他长剑上拿捏过来。
各方形势的演变迫使着简昆仑这一霎的败北。便在长剑抽回闪身迂回的一刹那左面肩头上一阵奇痛为七老太爷拍中了一掌。
以七老太爷的狠毒用心恨不能一掌便结果了他的性命是以酝酿良久用了十足内力这一霎的乘虚而入只以为定能击中对方心腹要害万万没有想到在此四面围击之下对方仍有旋转余地以至于十拿九稳的出手百密一疏仍然有了差失未能击中对方前心要害。
饶是这样却也非同小可。只觉着一阵奇痛钻心简昆仑仿佛是左面整个肩头连骨头都碎了。
偏偏是身后的三人联手阵式所汇集的一股狂流紧叩脊梁这般情势迫使得简昆仑腾身而起带着一声凄厉的长啸倏地掠身长窗。终是伤势不轻提力不继扑通!水花四溅淹没于疾流骇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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