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回 此时骊龙应吐珠(1/2)
“记住!”李七郎口气阴沉地道“你不许人家在你面前提柳先生的名字我也有个忌讳那就是不许你在我面前提简昆仑这三个字再让我听见我一定不饶你你记好了……”
二先生果真不再吭声了。他的情绪变化显非常人所能料及时悲时喜无能预料眼前一霎间的悲伤情不自禁地使得他又低下头为之哭泣起来。
来到昌谷这已是第三天了。一直便在这个山间小墅住着。整日价无所事事朱蕾可真有点闷得慌。
宫胖子多财善贾这房子不知道是他哪年买下来的一直留供来滇之用。
小小院落花开如锦。
滇池本来就气候温和主人更是莳花雅人虽不若爱花主人柳蝶衣之恋花成癖却也搜罗了许多奇花异卉四季常开花香不断。
午后睡醒身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旖旎懒态。
服侍她的一个妇人——张嫂为她甜沁沁地蒸了小半碗冰糖莲子拿来让她吃。
朱蕾又像是回到了昔日的养尊处优岁月。
秦太乙、宫胖子两个武林奇人打三天前把她好好安顿这里之后便不见了人影留下她一个人和看房子的张顺夫妇两人为伴讲也不讲一声地便走了。
张氏夫妇看来四十左右不像是干粗活的下人却都精于烹馔。
这一下朱蕾可有口福了。
想是受了宫胖子的特意嘱咐夫妇两个人日来挖空了心思为她变着法儿的弄出多种精馔美食。
大鱼大肉的朱蕾早吃腻了偶尔来上几盘新鲜小炒其味之腴真是不在话下。
只是她的心却不在这里……两个老狐狸也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不成就此开溜一辈子也不再见面了?
想想可真烦人。
张嫂虽已是十足的花信之年却也不失风韵布衣裙钗干净利落鬓边悄悄有了几茎白看着却不觉其老只是干净大方很好看、可人。
但是这个可人的女人对于朱蕾的问话却只是一问三不知一味的微笑化解了朱蕾内心的重重悬疑。
用白杨木的小叉子插起了一串莲子一颗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张嫂却已拉长了眼睛笑眯眯地在为她报着晚上的菜单了。
“鲫鱼氽萝卜丝加上一些火腿丝再撒上一把香菜香喷喷的小姐顶爱喝这个汤我再给您烧个丝瓜豆腐蒸上一小碗猪肝糕张顺说小姐爱吃他烙的菜饼把萝卜丝改成绿豆芽不要太烂好不好?”她是苏州人标准的吴侬软语微微一笑牙齿自洁整齐连朱蕾都看着舒服。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串通好了想用好吃的东西把我捆在这里是不是?”话虽如此她仍然十分受用地笑了随道“我就爱吃你做的猪肝糕软颤颤的……怎么弄的?怎么一点腥味儿都没有呢?你得教教我以后我也能做给别人……吃……”
“小姐玩笑了!”张嫂说“哪个人有这个造化能让小姐侍候?哎呀!别说笑话了。”
“那也不一定……”朱蕾说“女人总归还是女人呀!”
说了这句话忽然脸上一红觉出了话中有病便自装作看什么别的东西把脸转到了一边。
张嫂低头一笑却不敢造次多言。
朱蕾被她这一笑脸色越加臊忙即站起来装着赏花的样子来到窗前。
“宫先生关照过了小姐您是金枝玉叶的身子要我们好好服侍要是有了差错要跟我们算账呢!说小姐不爱吃大鱼大肉要多变些花样弄些时鲜清新的菜肴……这又真把我们给难着了!”
“唉!”朱蕾用一声轻轻叹息打断了她的活“宫先生他把我看错了!”
“小姐!您是说……”
“难道我只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平日只是懂得吃吃喝喝无所事事?”
“这才是您的福分呀!”
“不如果这就是我的福分还不如死了的好!”
说着朱蕾的眼睛忽然红了她摇摇头说:“我绝不是这样的人……我的心太高志气很大很希望能做一番大事业有一番大作为只是……人家总是把我当成一个女人认为我是金技玉叶吃不得苦……”
张嫂有些茫然地向她看着。
朱蕾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大概很不明白我这几句话的意思吧其实一个人的强弱并不在外表的身体或是男人、女人而是在这个人里面的意志力和他的勇气见识及作为……我自信这三样都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偏偏我却是时感寂寞而至无所为用……这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张嫂仍然是用着一双奇怪的眸子向她望着。
“好!”室外传过来一声嘹亮的喝彩。
“这才是我心目里的侠女英雄!”
珠帘卷处先后走进了两个人来。
房子里的两个女人俱吓了一跳。只是当朱蕾看清了前者来人意兴遄飞的外貌早已惊喜不置地叫了起来。
“是你!”霍地扑身向前不自禁地握住了来人双手唤了一声“大哥……”便自不由自主地倒在那人身上嘤然作声痛泣了起来。
“简大哥……只当是这一辈子再也瞧不着你了……噢……你……大哥……”说着她越地抱紧了他竟自语不成句地又哭了起来。
简昆仑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姑娘女中豪杰不当作此小儿女态。来我为你引见一位好朋友!”
这么一说才使得朱蕾忽然警觉敢情眼前还有个外人慌不迭地忙自抽身而起。
身边这个人年纪四旬相貌魁梧黑面白牙端的是条好汉子不是别人正是简昆仑新近义结金兰之好四人之一的方天星。
朱蕾顺着简昆仑也向来人称呼了一声:“方三哥……”
却不知这声称呼竟惹得方天星哈哈大笑不已。
“姑娘你这个称呼可不大妥当要改一改。”
“这……”斜过眼睛来向简昆仑瞟着朱蕾脸上可是怪害躁的。
“难道不是?”方天星目含微笑道“我们四个结为兄弟简昆仑年纪最轻排行老四刚才你与他一见面时就称呼他是大哥现在叫我是三哥无形中我可又比他小了这个账可得好好算他一算……”
朱蕾一时红了脸盘儿转向简昆仑笑嗔道:“都怪你……怎么办呢!”
简昆仑只是含笑不答。
秋波一转朱蕾看向方天星笑道:“这个容易以后我改称他一声四哥就好了!”
方天星呵呵笑了一声:“姑娘真是抬举我们了。”这地方他是常客当得上半个主人。当下随即落座张嫂笑嘻嘻地赶过来唤了一声:“三爷你也来了?”
方天星啊了一声笑道:“是张嫂?哎……这几个月连做梦都想着你的菜回头可要好好弄两个菜给我们的贵客尝尝。”
张嫂笑说:“那还要说?宫先生早就关照过了!”
她先时也已听说宫先生又结拜了一个兄弟姓简想不到眼前这一位就是当即上前拜见一时之间整个房舍洋溢喜气好不热闹。
双方热切交谈之间每见朱蕾含情脉脉的一双眼神向着简昆仑默默注视。
方天星心里明白他们原是心仪两好此番久别重逢正不知有多少体己话儿要背人细说眼前这个情况自己夹在里面再不知趣避开可就是不识时务遭人骂了。
是以他随即借了个故就此离开。
张嫂也走了。一时间堂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山风轻飘。
那一面竹篱上的紫色牵牛花开得一片烂醉配合着花圃里的各色菊花汇集着一片香光姹紫芳菲看在有情人的眼睛里直似无限旖旎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感觉。
心里甜沁沁地……
简昆仑忽然觉出了不对左右看了一眼:“咦?方三哥呢?”
刚要站起来转身招呼。朱蕾的眼神却制止了他:“傻子你……”
简昆仑又坐了下来却是眼巴巴地向她看着。
鬓边插着一小朵紫色牵牛花衬托着她的清丽面颊一笑一颦总是秀纤高雅那么美、美得迷人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微微的有些瘦了芳颊微陷着了些憔悴衬托着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似伶俐俏艳清秀可人。
看着看着简昆仑只觉着心里一阵子嗵嗵直跳慌不迭移开了目光直觉得有些张皇失措。
平素他一直遇事镇定哪怕是被擒在飘香楼面见大敌柳蝶衣生死攸关的一霎也都能冷静沉着方寸不失却是不曾料到在面对着自己衷心所喜爱敬重的姑娘这一霎竟自如此不济反不若对方的从容自持。
“这么久不见了你不想好好看看我?”朱蕾半嗔半笑的手叉腰肢“看看我是胖了还是瘦了?”
简昆仑一笑说:“瘦了。”他的眼睛仍然只是向窗外看着。
“你根本就没有看怎么知道?”
“我看过了!”他仍是微微含着笑“一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说时情不自禁地转过眼睛向她瞧了一眼。
“哼!”朱蕾说“是不是我变丑了?把你吓成这个样连看都不敢看?嗯?”
“不……”简昆仑索性笑了又看了她一眼“你说错了正好相反不是变丑而是变得更漂亮了!”
朱蕾白着他:“真的?”
简昆仑笑而不言。
“怎么不说话?”
“我……”
气氛好别扭。
简昆仑简直难以置信怎么一下子自己竟像是变成了小孩子一样的率真一问一答毫无招架之能而且听话得紧!
四只眼睛相对的时候两个人不由自主地都笑了起来。
简昆仑倚窗而立。
朱蕾却伏身窗棂向他多情地望着。
“这一次我能逃出来多亏了陈圆圆要不是她想的好法子我真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于是她轻声细语地把逃出平西王府的一番经过说了一遍简昆仑亦不禁为之纳罕。
他感叹着道:“我早就听说过她的许多传说想不到她还有这番义气倒是难得只可惜遇人不淑落在吴三桂这个贼子手里……却是又能奈何?”
朱蕾说:“陈圆圆深明大义如果能吸引她到我们这一边乘机对吴三桂策反岂不是好?”
简昆仑摇了一下头:“这件事我与方三哥也谈过……只怕不容易!”
“为什么?”
“第一吴三桂功利熏心清廷目下对他极为器重笼络正殷眼前还不是时候!第二陈圆圆据说已失去了他的欢心对他已没有左右之力一个弄不好反倒害了她的性命。所以方二哥认为暂时不必动这个念头假以时日再观后效。”
朱蕾一笑点头说:“你说得一点也不错情形正是这样……还有一点陈圆圆她是个感情深重的人对于吴三桂她终是难忘旧情若要她做出不利于吴三桂的事怕是不能。”
简昆仑点点头:“这就是生为一个女人的悲哀了……”
“这话怎么说呢?”抬起头笑眯眯地向简昆仑看着。
“我可不是说你!”简昆仑道“能像姑娘这样情义兼重的女人却是不多。”
“算了!”朱蕾那么平静地向他笑着“我又是怎么个情义兼重了?”
简昆仑忽然觉到又陷于先前的窠臼口头上终是无能取胜。对方姑娘兰心蕙质善于促狭每句话都尖锐刁顽更似有所刺探不易捉摸一个对答不妙怕是又将为她奚落取笑真正是敌她不过。
偏偏朱蕾的眼睛不容他图逃含着淡淡的笑靥直向他脸上瞧着。
她的直率天真常常在这种小地方表露无遗。对她更不能敷衍搪塞却要实话实说。
这可就使得简昆仑大见尴尬。
对于她他有一片真情却是一直压置在心底。那是因为有更大的任务和责任等待着他去完成此时此刻万不容旁生枝节为此分心而坏了既定的大事。
还有朱蕾贵为皇室公主的身分却使他不能不时时提醒着自己不可有所造次。
简昆仑已恢复了原有的镇定。
双方目光再次交接时他的表情极是从容:“姑娘也许还不知道令兄朱先生他……”
朱蕾顿时一惊:“我哥哥他怎么了……”
简昆仑一笑说:“放心皇上很好形势虽然险恶但李将军却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的人还有很多看来一时半时吴三桂、孙可望这些人还无能奈何。”
朱蕾才似松了口气却问说:“他如今在哪里呢?在贵州?还是云南?”
简昆仑正要说出却又摇了一下头。
“怎么回事?”
“目前情况日有所变!”简昆仑说“秦大哥、宫二哥正在密切注意、查访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想你们兄妹应该不久就可以见着了。”
朱蕾喜不自禁地抓住了他的双手几乎是跳了起来:“啊——太好了。”
话声未已只见竹篱微颤陡地拔起来一条人影直向院中飘落下来。
简昆仑心头一惊反手把朱蕾拉向身后容到他看清来人之后才自放心的啊了一声:“三哥——是你?”
来人却是方天星。
先时不久三人还在一起说话却不知转瞬之间竟自离家出外这一霎施展轻功越墙而入尤其显示着事非寻常。
双方见面方天星微微一笑信步而前。
“有什么事?”
“不要紧。”一面说他来近窗前看向朱蕾道“姑娘是哪一天来的?”
“噢”朱蕾略微盘算了一下“有三天了。”方天星点了一下头:“我还没有跟秦老大他们两个见着前几天生的事丝毫不知姑娘可知一二?”
朱蕾想了一下:“莫非那些人……又来了?”
“还不清楚……”方天星眉毛微微皱了一下“有几个行踪不明的人在江边走动而且有一艘来路不明的船!”说时身势微长已越窗而入。
朱蕾本能地要关上窗户。
“敞着它这样方便!”
三个人6续落座。
透过敞开的窗扇大可一览无遗。或许这便是方天星不与关闭的原因。
“怎么回事?”简昆仑沉着地道“有人盯上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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