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曝光（一、二、三、四、五、六）（1/2）

() 一

在我老婆郭佳眼里，我这个党报记者就是王八蛋一个；而在我表哥大成和他的朋友郑小山眼里，我就像照相机上的闪光灯一样，只要有人按一下快门，我就会光芒四shè，没有什么问题搞不掂的。

所以，我表哥大成带着他的朋友郑小山来找我时，我就知道他们想发挥我闪光灯的作用。表哥对我说，表弟，这是咱老乡，你一定要帮帮他！听到这话，郑小山也不失时机地干笑着把一大兜的水果往我手上递。我没去接水果，我老婆郭佳笑眯眯地接了水果。她爱吃水果，她与我结婚时的唯一条件就是每天能让她有水果吃她就满意了。郭佳一直皮肤水嫩嫩的，这一点可能与她长年吃水果有关。

我用眼瞄了一下郑小山，穿戴还算整齐，只是头发有点乱。

我问表哥是什么事。表哥说要我曝光一个人。

表哥这样一说，我就知道表哥又在别人面前吹下大牛了。说句实话，我干新闻记者这一行十几年，表哥没少拿我在外面吹牛，吹牛他有个表弟在报社当记者。他吹牛最大的用词就是：“谁欺服咱就让他曝光！”表哥文化水平不高，可是吹起牛来水平却很高，他甚至敢在酒桌上吹牛说我“敢曝市委书记的光”。有一次他这样吹牛时刚好被我听到了，我告诉他，刚才有一辆火车被人吹倒了，刚好把我的饭碗砸了！听到我这样说，表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着玩的。”

现在郑小山和表哥来找我，一听表哥说要我曝光一个人我就来气。我没好脸sè地问表哥要曝光谁？怎么了？表哥用手捅了一下郑小山让郑小山说。

郑小山看着我说，刘哥，你别看我现在穿得不咋地，想当初咱也是一家饭店的经理，都是庞伟那狗rì的害得我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郑小山说，刘哥，你知道吧，就是在咱JY市中心现在正被开发成帝王购物广场的那块地方，原来有一家清风明月饭庄，那就是我家开的，光装修就投了40多万呀，我家的全部血本呀，才经营两年就被拆了，按合同他还有8年才到期呀。

郑小山说的那个清风明月饭庄我是知道的，我在里面吃过饭，印象中还可以。

我问郑小山，那你拆迁补偿了多少。

听到我问话，郑小山突然哭了。他说，我才拿到5万元钱的补偿。我去争辨，还挨了打，都是庞伟那狗rì的害的。

郑小山说的那个庞伟我是听说过的，他是JY市最大的一家拆迁公司的经理，名字叫铁手拆迁公司，好像很牛逼的。

郑小山说，原来那个庞伟经常在到他饭店吃饭，对他的生意也很关照，一来二往就认识了，平时以哥们相称。当时的拆迁就是由庞伟的公司拆迁的。开发商只答应给他5万元的拆迁费，郑小山死活不同意，他认为他光装修就花了40多万，至少要补偿55万他才会同意拆迁，否则的话鱼死网破。

庞伟就是这个时候请郑小山吃饭的。酒桌上，庞伟说，郑兄弟，我知道你开饭店也不容易，但是你知道，帝王购物广场是市上的重点工程，你的酒店肯定是要拆的。你给老兄我一个面子，先把那5万元的拆迁合同签了。你要求的余下的50万再降一点，我负责给你要回来。

望着庞伟真诚的面孔，郑小山忧郁着开了口。他说，庞哥，我也知道这个工程拆迁是你们公司搞的，我也没办法呀，我一辈子的积蓄都压在这里了，还有亲朋好友的借债。庞哥既然出面了，我郑小山，给你庞哥这个面子，再给我48万元就行了，让我保个本。

郑小山说完，本想着庞伟还会再往下压一下，压到45万。没想到庞伟爽快地答应了。他当即就拿出了拆迁合同。庞伟说，郑兄弟，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这样吧，让你这样签合同你也不放心，我给你打个48万元的欠条，酒店拆迁一星期后，你直接到公司来找老哥要钱，我们几千万元资产的大公司，还会欠你这几十万，谁要是说半个不字谁是狗rì的。庞伟拍着胸说。

看到庞伟这么爽气，郑小山也不好再说什么，当时就拿着庞伟亲笔写的48万元的欠条把拆迁合同签了。他想，有你庞伟的欠条，走到哪里他都不怕。

令郑小山没想到的是，他的酒店被拆一个星期后，他拿着欠条去找庞伟要钱。庞伟笑着接待了他，让他把借条拿给他看看。他就把欠条给了庞伟，庞伟拿上欠条就用打火机烧了。郑小山不解地问庞伟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庞伟是准备给他钱了。

庞伟就是这个时候翻脸的。他说，郑兄弟，洒桌上胡乱写的东西你怎么也认真呢？

听到庞伟的话，郑小山一下子心里发毛了。他说，庞哥，你这不能开玩笑呀。庞伟不笑了，他说，郑兄弟，你可不要无理取闹，拆迁合同已经兑现了，你都签过字的，我庞伟哪有钱再给你呀！

郑小山急了，他说，庞伟你个狗rì的可不能这样害人呀。听到郑小山骂自己，庞伟又笑了，他一笑，从他背后的套间里就走出来个戴墨镜的小伙子，上来就把郑小山按在地上打了一顿。郑小山此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那个借条他来时连复印都没有。

挨了打被扔出去的郑小山脑子里就想到了武打片里常说的“江湖险恶”四个字。

二

听完郑小山哭诉，我也觉得不可思义，一个大公司的老总怎么能这么干，这不是黑社会吗！但我知道，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光听一个人说法。而且这样的事情往往就很复杂，很难处理。

我问郑小山找过其它部门反映过此事没有。郑小山说，刘哥，我能不找吗？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信访办、纪检委、法院、公安局、检察院，能找的部门我都找了，可没有一点用呀，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郑小山最后说，我现在连死的念头都有了。

我对郑小山说，你现在找我也没什么用呀。我很同情你，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郑小山说，刘哥，我也是走投无路才让成哥带我找你的。我听说这些人什么都不怕，就怕记者曝光！只要一曝光，事情就好解决了。

我说，曝光也不是随便能曝的。你得有证据呀。

郑小山又哭了，他说，刘哥，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这样吧，你能否以记者的身份给庞伟打个电话，问他有没有这回事。他一听是记者肯定会害怕的，说不定会解决问题。

我说，老郑，你怎么这么爱哭呢！让我想一想行不行。

这时，已经在吃郑小山带来的水果的郭佳插话说，老刘，你就尽力帮一下老郑吧！

我对郭佳大声说，女人家，你懂个屁！

我让我表哥大成带郑小山先回去，等我想好后答复他。

郑小山千恩万谢地走了。

郑小山一走，我老婆郭佳就来劲了。她说，刘西海个王八蛋，你刚才什么口气给我说话，当着外人的面我给你留个面子，我看人家老郑也是老实人，人家就让你打个电话问问，你还装领导，你就不是个小记者吗，有什么了不起！

对于老婆的臭骂，我已习以为常。这是我们女儿出生后就定下的规矩，在外人面前我可以训她，但她要给够我面子，不能吭气。在背后她可以骂我，我不会吭气。在女儿面前谁都不能骂人。这个规矩我们已经坚持了十年了，女儿也顺利地长到了10岁，上小学4年级了。在女儿眼里，我和郭佳都是文明人，从来不吵架骂人。现在女儿还没放学，所以我们都毫不客气地过了一次骂人的嘴功。

我说，你懂什么？我要是以记者的身份打电话采访就要有报社的同意，报社能同意吗。要是以个人的名义打电话，人家会尿你吗！

郭佳说，人家尿你不尿你是一回事，你打个电话累着你什么了。你看人家老郑拿了那么多的水果，而且都是时令水果，不像你小气鬼一个。

我说，郭佳你凭良心说话，好像平时我不给你买水果似的，从结婚到现在那一天我少了你吃水果了。

郭佳说，西海你个王八蛋还好意思说，结婚前什么水果贵，你给我买什么，而且专调新鲜的买，火龙果、芒果经常有，现在是什么水果便宜你买什么水果，你上个星期图便宜买的那箱子苹果一半都是坏的，你没长眼睛呀！

我正准备反击郭佳，房门咚咚地响了，伴随着敲门声，女儿佳月霸道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来了：“快开门，眯眯饿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我和郭佳都很快换了一个笑脸。打开门，郭佳在女儿脸上很夸张地亲了几口，边亲边说，不是“眯眯”饿了，是我们的宝贝饿了吧，妈妈这就给你做饭去。“眯眯”是女儿怀里抱的一只纯白sè狮子狗的名字。每次放学回家，女儿佳月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地下室里把“眯眯”先带回家。眯眯是我表哥大成在女儿8岁生rì时送的礼物，女儿一直喜欢得不得了。

其实，女儿在5岁的时候就开始吵着要小狗了，而我一直坚持着不让养狗。我总觉得狗这个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狗rì的吃喝拉撒让人烦。因此，大成给女儿送狗时，我就给女儿订下规矩：狗可以养，但平时只能放在地下室里养，而且规定她只能放学后与狗玩。

女儿同意了，她还说大成大伯是世界上最好的大伯。爸爸是世界上最小气的小气鬼。

说来也怪了，自从女儿有了眯眯后，仿佛也长大了似的，比以前懂事多了。眯眯和女儿的感情也非常亲，只要是听到女儿的声音，它就会摇头晃脑地往女儿身上钻，女儿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而对于我的呼唤有时爱理不理，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女儿说，爸爸，我带眯眯先去房间写作业了。我说行。

三

想来想去，第二天上午，我还是决定以个人的名义给庞伟打个电话，探一下这个狗rì的口气。毕竟郭佳已经吃了人家的水果了，这个电话不打也不好给郑小山回话。

我在电话中说，庞总你好，我是报社的西海呀。出呼我的意料，庞伟一听我是报社的记者便热情得不得了。他大声说，哎呀，记者你好呀，你的名字我们可是天天在报纸上看到的呀，听到你的声音我们很高兴呀，需要我们为你做什么尽管说。

我含蓄地说，也没什么事。我说，有个叫郑小山的人你认识吧。一听我提郑小山的名字。庞伟仿佛事先知道似的，他说，认识认识，我们曾经还是朋友。他是不是找到你那里了，说我们公司欠他48万元钱？庞伟心平气和地问我。

我说，是的。庞伟说，刘记者呀，他的话我相信你不会相信，这个人想钱想疯了，什么谎话都能编，从省里到市里都闹腾快一年了，说我们欠他48万块钱，他又拿不出什么证据。你不要理他，这人真是神经病。刘记者你想呀，我们一个几千万元资产的大公司，会去欠他那点钱。去年咱JY市第三中学没有食堂，我们捐赠了一百多万给建成了，还有几年前你们报社后边的那个运动场也是我们免费建起来的，你说我们会去欠一个人的钱吗！

庞伟说得非常理直气壮。庞伟说的捐资助学和援助我们报社后边运动场的事我是知道的。难道真的像庞伟所说的那样，郑小山真的是想钱想疯了，在撒谎骗人吗？

没等我有什么表态，庞伟又说，这样吧，刘记者，在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你要是肯赏光，你明天来，我给你看当时拆迁时郑小山的亲笔签名，还有一些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