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曝光（一、二、三、四、五、六）（2/2）

我说，那好吧，明天我去一下。

庞伟说，那就太欢迎你来了。

放下庞伟的电话，我就给郑小山打电话。我不客气地说，老郑，你是不是在骗我，我已经给庞伟打电话了，人家说根本就没这么回事，你可不能给我下个套呀。

听了我的话，郑小山一下子急了。他又带着哭腔说，刘哥，天地良心呀！我说的都是事实呀，谁要是说谎谁是狗rì的，让他死八辈子。

我说，老郑，你也别发什么誓，我也就是落实一下。现在你们的话我都不相信，明天庞伟让我去一下他们公司，等我去后再说吧。

听说我要去庞伟的公司，郑小山很紧张，他说，刘哥，我劝你要当心呀。庞伟这狗rì的可心狠手辣了，上次我去拿钱，他身边那个戴墨镜的狗rì的打人下手可狠了，专往人的老二上踢，踢得我下身肿了一个多月。

我说，老郑，你也别太紧张了，法制社会还没王法了，大白天他还能咬掉我的老二，明天我还真要去会会他。

郑小山说，刘哥，那你就多注意点，他们可真是黑社会。明天我在远处看着你，你要是一个小时不出来，我就报jǐng。

我对郑小山说，老郑，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呀。

四

上午下班后，我把给庞伟和郑小山通话的情况讲给郭佳听。郭佳说，现在的人不知道都怎么了，都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不过，郭佳还是相信郑小山的话是真的。郭佳说，你看老郑买的水果你就知道这是个实在人。

我没好气地对郭佳说，你不要脑子里只想着水果，什么事都要讲证据的。

郭佳不说话了。我也觉得很无趣。

五

第二天我给报社胡总编打了个招呼，便开着我那辆破桑塔那去了庞伟的公司。铁手拆迁公司门面搞得很气派，门口穿制服站岗的就有两人。在大门口，门卫认真查看了一下我的记者证，让我进去，但死活不让我的破车进大门，让车停在门口马路边。看着门卫不可商量的生硬面孔，我只好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进了庞伟的公司。庞伟仍像是事先什么都知道似的开着大门在等我。一进门，我首先看到的是站在庞伟门口的一个穿一身黑衣、戴个墨镜的小伙子。因为来之前郑小山说过庞伟身边有个戴个墨镜的小伙子打人专踢人家老二，所以我就特别留心地看了他一眼。

见我进来，庞伟马上从宽大的老板桌后出来热情地和我握手。我有点不冷不热地说，庞总的门槛真高呀，我的车都没能开进来。一听我这话，庞伟马上变了个脸sè，对站在门口的那个戴墨镜的小伙子说：“小李，你下去把狗rì的门卫给我叫上来，我收拾他们，怎么这样对待记者，不是早就交待过吗，凡是记者来一律像对待市长一样欢迎吗？”

听到庞伟的话，那个戴个墨镜的叫小李的小伙子立即准备下去。我马上阻止，算了算了，给你开玩笑，都是为了工作认真点也不错。

见我这样说，庞伟也就笑了，他说，回头再收拾这些狗rì的。

我又望了一眼那个戴墨镜的小伙子一眼。看到我的表情，庞伟又大声对那戴个墨镜的小伙子说：“小李，把你眼上那个破玩意摘掉，别搞得像个黑社会似的，人家刘记者什么场面没见过。”听到庞伟的话，那个叫小李的小伙子笑着把墨镜摘了。我一看是一个很秀气的小伙子。

庞伟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他像老朋友似地对我说，不怕你笑话刘记者，我们这些人呀，平时就爱装个面子，平时都被人家称为土匪，其实都老百姓一个。你看小李平时没球事就爱戴个墨镜，像个黑社会一样，其实是我们单位的一个笔杆子，不是在你刘记者面前夸他的，他写的诗歌都在《农民rì报》上发表过，我文化不高，但我就喜欢文化人。

是吗，我又看了一眼被叫小李的小伙子一眼。庞伟马上说，小李，还不过来给刘记者倒杯水，写文章上这可是你师傅。

听到庞伟招唤，小李马上笑着给我倒了杯水，嘴里不停地说，以后请刘记者多关照，多多关照。看到小李谦虚谨慎的表情，我怎么也不相信他会打人，而且专往人家老二上踢的那种人，况且，一个能在《农民rì报》上发表诗歌的人，打死我也不相信会使用暴力。

庞伟说，刘记者，我知道老郑这人肯定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你不了解他，这人太不地道，连咱市上的张明功副市长都觉得这个人太能折腾。他开饭店时使用地沟油，被质检部门抓住了，还是我出面给他帮忙才让他继续开下去的，还有他的服务员偷人家客人的东西都让公安局抓住了。你说这样的人话你能信吗，他就是把你当个棋子闹出点名堂。就说他说我欠他48万元的事吧，拆迁协议是他亲自签的字，5万元的补助也拿了。事后他非要敲榨我48万元不可，你说我到哪说理去。

说着话，庞伟就把准备好的有郑小山签字的拆迁补偿合同拿给我看，我一看，还真是真的。庞伟说，我现在真后悔与郑小山交朋友了，这人纯粹就是个无赖，平时总爱拎着一兜水果拉关系。庞伟看了我一眼，我一下子就觉得被庞伟看穿了。我不知道庞伟提到水果是无意中提的还是有意提的。

庞伟说，刘记者，你看我们这么大的公司，也经不起老郑这样在外坏我们的名声，我们也没jīng力去应付这些事。既然你来了，我们也给你面子，我们也从大局出发，你给老郑带个话，朋友一场，我们公司无偿资助他两万元，他任何时候来拿都行，不要让他再闹了。

听着庞伟捣心窝子的话，我真的迷茫了。老郑呀，你个狗rì的，你真的在骗我当你的棋子吗？

我说，行，我回去给老郑讲讲。

见我要走，庞伟又从桌子上拿了一个信封递给我。他说，刘记者来我们公司一趟也不容易，以后就是朋友了，这点鞍马费算是兄弟的一点意识。

我用手捏了一下庞伟递给我的信封，我感觉里面至少装了5千块钱的鞍马费。但我知道这个钱我不能要。

我把信还给庞伟，我说，多谢庞总的好意，庞总这是让我犯错误呀，无功不受禄，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见我不收钱，庞伟大声地笑了，他说，哎呀，刘记者真是客气了，这个年代还有你这这样清正的记者，真是佩服，真是难得，难得呀。

六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晚上，我回到家里刚一坐下。老郑又来了，老郑手里又拎了一兜水果，郭佳又笑容可掬地把水果接住了，我白了郭佳一眼。

这一次，除了带水果，老郑还带了三个人，一个老大娘和两个与老郑年龄相近的中年男人。

还没等我反映过来，那个老大娘就“扑咚”一声给我跪下了：“刘记者，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呀，我老伴死得冤呀。”老大娘的举动吓了我一跳，也把郭佳吓了一跳，怎么牵涉到人命了。我们赶紧把老大娘让拉到房间里坐下。我问郑小山怎么回事。郑小山让老大娘自己说。

老大娘仍然是未说先哭。我就听任她便哭便说。老大娘叫李贵珍，他和她老伴赵大良原来都是JY市棉麻公司的老职工，他们家原来就住在现在正在开发的帝王购物广场那块地方，那块地方没开发前所有权属于棉麻公司，是国有单位。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棉麻公司欠市上一个叫宏达房产开发公司的钱，人家告到了法院，棉麻公司被迫债权转移。那块地就归了宏达房产开发公司了。条件是原来棉麻公司的职工住宅进行同等置换，也就是原来住房是多大面积的，现在由宏达房产开发公司按多大面积在市郊开发的一处楼房进行安置。安置方案一出来，当时就有很多老职工不同意。他们认为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市中心，而给他们安置的地方是郊区，同等不同值。赵大良就是其中最不同意中的一个人。后来市上就安排棉麻公司领导和所属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挨家挨户做工作，做通了一部分人的工作。但以赵大良为首的七八户人家就是不同意安置方案。

赵大良不同意安置方案的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不相信棉麻公司欠了宏达房产产公司的钱。退休前他在单位干财务科长干了20多年，从来不知道他们公司和宏达房产公司有过业务往来。他觉得这里面的账不清楚，要召开职工代表大会，把这个事情搞清楚。对赵大良的疑问，棉麻公司的领导周向前也曾把法院的执行文件和棉麻公司借钱合同给赵大良看，并劝说赵大良以JY市经济大发展的大局出发，配合拆迁工作。

周向前说，老赵呀，你是位为党工作这么长时间的老同志，你可不能当阻碍JY市经济发展的罪人呀。现在咱JY市发展经济的决心很大，大街上的“谁要阻碍经济发展，我就踢谁饭碗！”这样的口号牌子你也都看到了，这不是你一个人能阻挡住历史的发展的，你要想清楚。

赵大良还是不同意拆迁方案。

有一天夜晚，赵大良一家正在房子里睡觉，突然房子玻璃被人用猎枪打碎，所好的是没有打伤人。巨大的响声把所有正在睡觉的居民都吓坏了。只所以说是猎枪打碎的，是因为被吓坏的居民枪响后就报案了，公安人员赶到赵大良家调查，做出的结论就是猎枪撒弹打的。

打枪事件让赵大良愤怒了，他觉得这是因为房屋拆迁引起的恐怖袭击！这位当过军人的老党员当即就表示这个事件不处理好，他不会就此摆手的。这个时事情当然没法处理好，有一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会处理好。事情虽然没处理好，但有一些原来与赵大良站在一个战壕里的住户因为害怕，在拆迁合同上签了字。与赵大良坚守阵地的只余下5户人家。赵大良开始了上访，他先是在JY市上访，上访了几个月没有任何结果。赵大家就开始到省城上访。

赵大良当然没有到省城上访成功，他压根还没有到达省委大院就被JY市相关人员“压送”了回来。被“压送”回来的赵大良没有被送回家，而是直接送到了JY市党校办的一个封闭培训班里面。赵大良的老伴李贵珍知道丈夫被送到培训班后，强烈要求见见老伴，被工作人员拒绝，只允许她送了点换洗衣服，并告诉她请她放心，这里是正规的培训班，也就是给一些思想落后的同志充充电，学习一些新知识，接受新知识快的同志一个月就回家了，老赵在这里不会受一点委曲。

李大娘后来才知道。被送到这个培训班里的人每天的事情只有两件：一是每天读10遍《关于济JY市发展经济的若干规定》和《JY市关于信访工作的若干意见》；二是“忆苦思甜”教育，也就是每天吃饭受培训人员都要吃一个黑窝窝头和一碗清菜汤，想过去的苦rì子，珍惜现在经济发展成果。

作为一名老党员，赵大良属于接受新知识比较快的受训人员，他一个月后就被放回了家。放他回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赵大良生病了，吃喝拉撒要人照顾，还有就是经过知识“充电”，赵大良同意拆迁方案了。李贵珍发现老伴回家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了，身体明显消瘦了，一天到晚只是叹息。半年后，赵大良就去世了。李贵珍一直觉得赵大良死得冤。

说句实话，听完赵大娘的哭诉，我也觉得老赵死得有点冤，本该安享晚年了，还要学习新知识去“充电”，你说能不累有病吗！

郑小山说，刘哥，我知道你是个有良心又热心的记者。我知道我把李大娘他们带来给你添麻烦了，可是除了你还把我们的事当事看，谁还尿我们呀。

郑小山又指着带来的两个中年人对我说，刘哥，这两位都是原来我家饭店旁的邻居，庞伟那狗rì的给我打的欠条，我都给他们看过，我能骗你吗，不信你问他们。

我看了一眼两个中年男人，两个中年男人都说是的。

我对郑小山说，那你就带他们到法院给你作证就行了呀。听到这话，两个中年男人都直摇头，到法院我们是不会去的，说句实话，我们也都是刀架在脖子上被逼拆迁的，以后我们还想过rì子。在你面前我们敢给郑小山作证，庞伟那狗rì的确实是给老郑打过一个欠48万元的字据，但到法院我们是不会去的。

郑小山说，刘哥，你现在知道庞伟那狗rì的是什么人了吧？你就是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李大娘呀。

我说，我相信。但我相信有什么用？

郑小山说，你给他们曝光，只要一曝光引起上面的关注，事情就好解决了。

曝光？我怎样曝光，没有证据我怎样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