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吃人（1/2）

() 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远处的荒地上，到处都是黑sè的箭矢。唯一不同的，只有那百十人的尸体下，慢慢流淌出来，与天空一般鲜红的血液。

段凡彻底傻了，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些什么，努力的想要移开视线，可是用尽全身力气，都没办法将自己的目光，从那成堆的尸体中抽离出来。

直到，小七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将众人从先前的惊骇之中彻底惊醒过来。段凡那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浑身大汗，甚至连手脚都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他顾不上看其他人的反应，甚至听不清楚他们口中在叫喊些什么，只是狠狠拽了小七一把，拉着他挤出人群，快速的从城墙上逃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害怕，就好像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空大人他们死去时的景象，还如同梦魇一般，将他从睡梦里吓醒过来。

两个孩子，在这城里没命似的逃，直到回到他们平rì栖身的破庙里，这才停了下来。可是就算这样，段凡依旧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打鼓一般，好像随时都会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但和小七相比起来，他已经显得足够镇定了。他本就比小七要大上一些，从小流浪乞讨的孩子，也比普通人家的小孩要坚强不少。

小七一直在哭，两只眼睛都已经被揉得红肿。段凡看着他的模样，似乎被刚才的景象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因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伸手将小七拉到自己身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想让他安静下来。可一直到夜sè降临，小七哭得累了，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说到小七，是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段凡也记不清楚了，就好像自己懂事以来，两个人就在一起似的，谁找到吃的，都会分给对方一份，感觉上，彼此就好像对方的家人一般。

但从那天起，这安阳城，就渐渐变了。即便连段凡这年纪不大的孩子都能够看得出来，人们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yīn郁。而他所能够要到的食物，也一天比一天少。他带着小七乞讨的时候，不时听到有人在谈论现在的状况，据说，那些军队，还一直驻扎在城外，既没有退去，也没有要进攻的意思，可就是因为这样，没人知道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因此人们心里的惶恐才越发凝重。

空大人死后，曾有人提过出城收尸的话，可是那些出去的人，也都和空大人他们一样，再也没有回来。那个时候，城里的人才明白，如今这城池，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城外的军队一rì不散，生活在里面的人，就等死一rì。

这一rì，段凡很早就起身了。昨天仅仅找到一个馒头，给小七吃了大半，自己半夜不知道饿醒了多少次，肚子咕咕叫着，不知道有多难受。他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小七，见他手脚蜷缩着，仿佛梦到食物一样吧唧着嘴。这几rì小七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因此也只是段凡独自出门去找吃的东西，此刻看着他这样子，段凡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才走到破庙后的一条小小的水沟里，用缺了一口的瓷碗，将里面还算清澈的水给舀了起来起来，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巴里灌进去，等肚子里被水填满，不在叫唤，他才满足的舔了舔嘴，然后上街去，向往常一样，沿着街道乞讨起来。

可是，街上的人明显少了。以前就算是清晨，这街上的商铺也都已经开了门，沿街叫卖的声音络绎不绝，但从安阳城被包围的那天开始，短短一个半月时间，整座城就好像死了一样，以前繁忙的景象，再也看不到了。

段凡紧紧抓着手里的破碗，慢慢朝前走着，偶尔遇上一个人，他就好像苍蝇一般，围着对方不断打转，口中不断祈求：“求求你给一点吃的吧，一点点就好了，求求你。”

以前这些人是会对着他笑的，甚至不用开口，就会有好心人将自己家里的剩饭分给他和小七一些，可是现在，别人看着他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只肮脏丑陋的臭虫一样。那人被段凡缠得烦了，忽然抬起手来，“啪”的一巴掌甩在段凡脸上！

段凡躲闪不及，整个人一下倒在地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甚至眼眶里泪水都已经忍不住开始打转，他慢慢抬头朝着那个男人看了一眼，见他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吐了一口唾沫，叫嚷道：“老子自己家的人都快饿死了，谁还有闲工夫给你们吃的！你们这些叫花子趁早死了！省得浪费粮食！”

那人说完，又“呸”了一口，头也不回的走了。段凡忍着脸上的疼，等那人走得远了，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捡起地上的破碗，又继续乞讨而去。

等到中午，段凡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走过了多少街道，可来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他靠在一棵树边，看着地上些许杂草，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起来。实在忍受不了，忽然将那草从地上拔了出来，将其上粘着的泥土在衣服上胡乱擦了一下，将那些草叶，放在口中咀嚼起来。

可是，嚼着嚼着，他的眼泪就下来了。那发硬的草叶，好像割破了嘴里的肉，可即便如此，段凡也没有停下来，他只是狠狠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好像服毒一般，闭着眼睛将草叶给咽下去。他只知道，自己还得继续去给小七找点吃的，要是小七饿死了，那这世界上，自己就是独自一人了。

然后，继续朝前走了一段，他忽然发现前面一所屋子前，竟然意外的围着许多人。这种景象，也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了。

那是这安阳城里最大的屋子，也是之前死在城外的，空大人家的府邸。段凡好奇的走了过去，努力的挤到了人群之前，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其他，却是一袋一袋白花花的大米。好似从未见过一般，段凡几乎看得呆了，还是身后有人猛的推了他一把，险些将他掀翻在地，他才回过神来。

段凡回头一看，才发现这些围在府邸之外的人手中，不约而同都拿着一个巨大的口袋，一个个好像等着能够领米的样子。只是先前那个推搡他的人，正冷眼看着他，颇为恼怒的哼了一声，说：“小叫花子，你挤什么挤！”

那人作势抬起手来就要打他，吓得段凡急忙用手捂住脑袋，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将那人的动作给拦了下来。

“小事而已，何必动气。”

这声音格外平静，没有起伏，段凡等了一下，不见先前那人动手，这才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个身穿白衣华服，年纪不过二十几岁的男人，正站在身后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