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杀机(2/2)
萧十一郎望着怀里的沈壁君只有苦笑——这“烫山芋”实在不小他既不能抛下来不管也不知该传给谁才好沈壁君第二次自晕迷中醒来的时候现自己的人已到了个破庙里这庙非但特别破而且特别小。
小而破的神龛里供着的好像是山神外面的风吹得呼呼直响若不是神案前已生起了火堆沈壁君只怕已冻僵了。
风从四面八方漏进来火焰一直在闪动有个人正伸着双手在烤火嘴里低低地哼着一歌。
这人身上穿的衣服也很破旧脚上的破鞋子底已穿了两个大洞。但就算穿着皮裘坐在暖阁中烤火的人看起来也不会比他更舒服了沈壁君想不通一个人在他这种情况中怎么还会觉得这么舒服。
但他嘴里在哼着的那歌曲调却是说不出的苍凉说不出的萧索说不出的寂寞和他这个人完全不相称。
沈壁君一张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被这个人吸引住了。过了很久她才觉自己本不该对别人如此留意的。
她本该先想想自己的处境才是。
破庙里自然没有床她的人就睡在神案上神案上还铺着厚厚的稻草。这个人看来虽粗野其实倒也很细心。
但这个人究竟是友?还是敌呢?
沈壁君挣扎着爬起来尽量不出一丝声音。
但烤火的这个人耳朵却像是特别灵沈壁君的身子刚动了动他就听到了。
他并没有抬头只是冷冷道:“躺下去不许乱动!”
沈壁君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听过人对她说如此无理的话;她虽然狠温柔但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听过别人的命令。
她几乎忍不住立刻就要跳下去。
烤火的人还是没有抬头又道:“你若一定要动不妨先看看你自己的腿。无论多美的人若是缺了一条腿也不会很好看了。”
沈壁君这才现自己的右腿已肿了起来肿得很大。
她的人立刻倒了下去。
任何女人看到自己的腿肿得像她那么大都会被吓软的。
烤火的人似乎在笑。
沈壁君等自己的心定下来才问道:“你是谁?”
烤火的人用一根棍子拨着火淡淡道:“我是我你是你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也用不着知道我是谁。”
沈壁君道:“我——我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烤火的人道:“有些话你还是不问的好问了反而徒增麻烦。”
沈堕君沉默了半晌嗫嘱道:“莫非是你救了我?”
烤火的人笑了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救你?”
沈壁君不说话了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烤火的人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好像都变成了哑巴。
外面的风还在“呼呼”地吹着除了风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天地问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除了连城壁之外沈壁君从来也没有和任何男人单独相处过。尤其是这呼啸的风声这闪动的火焰这粗野的男人……
她觉得不安极了。
她忍不住又挣扎着爬起来。
但她刚一动烤火的人已站在她面前。冷冷地瞪着她道:“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在这种地方一定待不住的可是现在你的腿受了伤也只好先委屈些在这里养好伤再说。”
他的眼睛又大、又黑、又深、又亮。
沈壁君被这双眼睛瞪着全身都好像起热来。也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得突然有股怒火自心底升起竟忍不住大声道:“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的腿最好是断都和你无关你既没有救我也不认得我又何必多管我的闲事?”
她终于还是挣扎着跳了下米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她当然走得很慢但却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烤火的人望着她也不阻拦目光中似乎还带着笑意。
其实他现在若是拦上一拦沈壁君也许会留下来的。
因为她的腿实在疼得要命。
萧十一朗这一生中从来也没有勉强过任何人做任何事。
望着沈壁君走出去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别人都说沈壁君不但最美丽而且最贤淑、最温柔、最有礼从来也不会对人脾气。
但他却看到沈壁君脾气了。
能看到从来也不脾气的人脾气也是件很有趣的事。
沈壁君自己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会对这不相识的人脾气?这人纵然没有救她至少也没有乘她晕迷时对她无礼。
她本该感激他才是。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就是觉得这人要惹她生气尤其是被他那双眼睛瞪着时她更控制不住自己。
她一向最会控制自己但那双跟睛实在太粗野、太放肆……
外面的风好大、好冷。
夜色又暗得可怕天上连一点星光都没有。
这哪里还像秋天简直已是寒冬。
沈壁君的一条腿由极疼而麻木此刻又疼了起来。一阵阵剧痛就好像一根根的针由她的腿刺入她的心。
她虽然咬紧了牙关却再也走不动半步。
何况前途是那么黑暗就算她能走也不知走到哪里去。
她虽然咬紧了牙关眼泪却已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从来也不知道孤独竟是如此可怕因为她从来也没有孤独过。她虽然是一朵幽兰但却并非出于淤泥而是在暖室中养大的。
伏在树干上她几乎忍不住要失声痛哭起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她转过头就又瞧见了那双又大又黑又亮的眼睛。
萧十一郎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捧到她面前。缓缓道:“喝下去我保证这碗汤绝对没有毒药。”
他望着她眼睛虽然还是同样黑、同样亮但已变得说不出的温柔。他说的话虽然还是那么尖锐但其中已没有讥诮只有同情。
沈壁君不由自主地捧过这碗汤用手接着。
汤里的热气似已将天地间的寒意全都驱散!她只觉得自己手里捧着的并不是一碗汤而是一碗温馨一碗同情……。
她的眼泪一滴滴落入汤里。
小庙仍是那么小、那么脏、那么破旧。
但刚从外面无边的黑暗与寒冷中走进来这破庙似乎一下子就改变了变得充满了温暖与光明。
沈壁君一直垂着头没有抬起。
她从来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流泪。
甚至在连城壁面前她也从未落泪。
幸好萧十一郎好像根本没有留意到她一进来就躺到角落里的一堆稻草上道:“快睡就算要走也得等到天亮……”
这句话他好像并未说完就已睡着了。
那堆草又脏、又冷、又湿但就算睡在世上最软最暖的床上的人也不会有他睡得这么香、这么甜。
这实在是个怪人。
沈壁君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只觉得在这个男人身旁是绝对安全的。
在醒着的时候他看来虽然那么粗、那么强但在睡着的时候他看来却像是个孩子。
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在他那两道深锁的浓眉中也不知隐藏了多少无法向人诉说的愁苦、冤屈、悲伤、忧郁……
沈壁君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她本来以为自己绝不可能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旁边睡着的。但却不如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