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品茗论知已 少帮主受教(2/2)
关雪羽原想就前些临淮关所之事透露与他以打消他在此立寨的决心见他如此也就不再多说随即起立送客。
童云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兄弟等一行此刻暂时落足在南岭的朝天宫内关兄有空请来坐坐兄弟也好面请教益。”
关雪羽一笑道:“一定拜访。”
说话之间即听得客院之中传出了微微声响关雪羽前行的影子向壁间一贴就势向外面打量即看见三数条快人影正自由四面墙垣处飞身而下身法虽快到底算不上一流身手以至于落下的身子多少都出了声音。
一共是四个人。
四个清一色的乞丐。
看到了这里关雪羽这才明白敢情来者四丐俱是跟随童云而来的随身近卫人员想是甚久未见他出来忍不住便进来察看。
童云也现了陡地现身而出向外挥了挥手四丐立即消失暗处。他这才向关雪羽抱拳告别身形轻摇施展杰出轻功陡地飘出六七丈外落脚在院中茅亭之上不过是沾一下脚尖紧接着第二次拔身而起有如轻烟一缕已消失于黑夜之间。
南岭朝天宫。
一只蝙蝠低飞着由偏殿掠出展开了夜的序幕。
白长老盘膝坐在一张红木的座椅上。
从外表上看起来他大概有七十岁左右然而这可不是他真正的年岁。
事实上在北丐帮老一代的人都知道“黑”“白”二长老是如今该帮硕果仅存的两名元老认真地算起来两个人的年岁应该在九十开外百岁上下在北丐帮他们算得上是三朝元老就连过世的帮主童大左也是他们的晚辈。
一身素白的长衣矮小粗悍满头长俱已灰白两只长而细、微作菱形的眸子即使在白昼也常常是闭着的时候比睁开的时候多。
人到了这般年岁所能期待的似乎只有一个“死”字然而白长老好像距离死亡还有一段距离。
在本帮虽然他早已不再过问帮事可是接近他的人却都知道他可不是一个废物。
白长老精于道家的“服气”之术即所谓“春食朝霞秋食沦阴冬饮沆瀣夏食正阳。”再加上“天地玄黄之气”便就是道家门中所谓的“六气”。
朝霞者日始欲出时赤黄之气沦阴者日没以后之赤黄之气沆瀣者其实就是所谓的“露水”为渗有夜露的水气(北方夜半之气)。“玄”与“黄”根据《楚辞·远游》里面的解释是接近天与地的空气。
这种长时“食气”的结果据说可以达到“胎息”的结果也就是传说中的“迎风自拳”道家有一个专门的字眼称作“乘跃”之术。
白长老是不是已经达到这种“乘跃”地步无人得知可是他的功力毕竟已相当高深这一点似无可疑只凭他长日闭食日仅进水的功力来看确是成就非同小可只是他的功力并未能真正达到神仙的“辟谷”之术间些日子他仍然还要吃些东西罢了。
在丐帮里黑白二老常常被当成不管事的闲人时间一长也就被视为是“无足轻重”的角色除了在必要时候请出他们二位来说几句话这些话又会被像“经典”“祖宗家法”一般的尊重这么看起来他们的存在仍然是有相当分量的。
就像眼前的这一件事吧!
帮主独臂插天童大左一死有关兄弟二人由谁去继承帮主的问题便告生黑白二长老于是相继又被由冷宫请了出来。
这一次两位长老的意见并不统一。
白长老认为应该尊重故帮主童大左的身后遗言那便是册立童云为帮主。
黑长老不以为然他认为武林一帮虽不能比国之传位却是可借镜废长立幼前无帮例可援。
双方于是相峙不下便引起了一场兄弟阋墙之争兄长势力大弟弟力量小结果形成了童云的出走这其间特别要指出来的是尽管兄弟二人在这场斗争里势同水火两位长老却并没有直接介人只是各人在幕后说上几句话而已。
童云失败了连带着白长老不得不为之出走。
好在白长老人虽然一大把子年岁了却很看得开对于这一次的出走他曾对童云说道在十年以前他就知道今日之变迁活当如此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他果真是相当的老了以至于当他独自静坐的时候很难有什么事情能够使他睁开眼睛。他常说目为四神之当你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有所消耗所谓的“闭目养神”便是这个道理吧。
偌大的殿房里只有白长老一个人。他像是在打盹儿但却也别想因为这样就能够瞒过他什么。
人老了很多地方像是“返亚归真”说是“返老还童”吧”。
在“静极”的情况里人无非要“自得其乐”才能有所生趣否则生者为何?
白长老忽然睁开了左面的一只眼睛。
原因是那一面有了动静。
一只大灰老鼠正由壁洞神案下面钻出来。半蹲着身子拱着一双前爪像是在膜拜的样子这只老鼠正自向白长老端详着。
白长老这只左眼便是为此而开。
大老鼠玩弄着一双前爪不时地理着它的长须对于这个新近迁来的穷老道它确实感到很陌生。以前没见过但是还不讨厌因此每当它出洞之时总是要向这人看上一阵子。
老道总算是“知心的人”了每一次总会睁开一只眼向他的这位异类朋友答谢问好。
一霎间白长老脸上充满了笑意。
那种充满了儿童的稚气确是天真无邪幸亏对方不过是一只老鼠要是一个人人家不当他是疯子或是老不正经才怪。
瞧瞧老道那份德性吧挑眉挤眼眉飞色舞连带着嘴都跟着活动起来了。
一人一鼠就这个样活像是演一台哑剧怪道的是大灰鼠却对此极感兴趣频频鼓着尖腮“咕咕”一声就此而去。
过不了一会儿它又出来了。
这一次却带来了另一只大灰鼠于是拱起前爪又在向白长老说话了。
它说:“这就是我要跟你介绍的它是我的老伴。”
白长老挤了一下眼传递过去他的心声他说:“啊真好可是看起来它没有你大啊看样子你是公的吧?”
老鼠说:“你猜对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白长老挤了一下眼“看你的胡子就知道了还有你的肚子比较小。”
公鼠说:“你真聪明。”
白长老道:“你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傻看着我?”
公鼠说:“它害怕。”
“为什么?”
“因为……”公鼠说“它以前吃过你们人类的亏她的父亲和父亲的父亲就是被人类所害死的。”
“太不幸了你能说清楚一点么?”
“那是你没来以前这里的一个瘸腿道人干的好事。”公鼠愤愤地说“他养了一只猫。”
“啊那就难怪了可是猫呢?”
“死了……”公鼠“咕咕”一声“跟我们为敌的无论是人是猫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瘸腿的道人他也……”
“不错他是害老鼠疮死的。”
“老鼠疮?”
“被我太太在他的脚拇趾上咬了一口后来就病死了。”
白长老惊讶地两只眼睛都睁开了。
“你也许还不知道。”公鼠说“我太太牙齿有毒嘿嘿也许它偷吃砒霜吃多了。”
白长老点点头:“太可怕了。”
“但是你用不着怕。”公鼠说“你是好人我们以后会是朋友的。”
“但愿如此。”白长老专心致志的运用神思“我们说点别的吧你太太怀孕了吧?”
“真有你一手……”公鼠说“已经记不清她这一次是第几胎了谈这个干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谈谈何妨?”
“好吧子子孙孙不知还有多少了。”公鼠说“但是都走啦!到头来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老的在此。”
忽然这只大公鼠人立而起:“我得走了有人来啦。”
公母二鼠顾盼了一下一溜烟也似的逃之夭夭。
这里白长老也觉了。
他颇为感叹的思索着毕竟鼠类的观察官能要较诸人强了以自己数十年面壁之功听觉已极为灵敏竟然仍是不如。
这座偏殿自从白长老住进来之后平素除了少帮主童云之外向无外人擅入。
眼前来人的脚步声虽说是距离尚远但是白长老却可以肯定这个人是往这个方向而来此外除了这边偏殿之外别无建筑那么来人的目标必然舍此无它了。
他仍保持着这个似睡非睡的姿态。
盘膝在座闭目养神深深的垂着头活像弯腰的虾子皤然白云也似的披散下来摇的灯光里地下的衬影竟是如此凄凉。
他几乎已可以认定来人已在殿墙之外何以只是在窥伺而并不急急进入?这就更为人疑惑。
“呼——”
耳边上似乎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风。
白长老无需睁眼已可断定来人上了墙。紧接着“呼!”同样的声音这又可证明对方的飘身而下虽然这声音自甚远
白长老却能清晰在耳。
只从脚步的声音来判断白长老已可断定这人绝不是少帮主童云甚至于也不是本帮这次南来中的任何一人。
这倒是奇了。
白长老习惯地又睁开了一只眼睛。
他看见了一个瘦削的人影远远的正自向这边注视着这人自现身墙内还不曾向前踏进过一步确是够谨慎的不知是顾忌些什么?
已经来了的人总归是要来的。
这人在顾盼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向前踏进。
透过长窗以及洒落在庭院里的月色白长老虽说是深深地垂着头睁着一只眼可是来人的一切却清晰在望渐渐的这人已来到了眼前。
白长老透过微妙的感触已把对方打量得够清楚他随即把那只睁开的独眼也干脆闭上不再向来人注视。
瘦硕的个头儿背部微微拱起一身月白色半长不短的大褂这副相貌可是透着眼熟再看一看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子再加上脸上那一道老长的刀疤嘿嘿!不正是金鸡太岁手下那个跟班儿祝天斗么?
左右一番打量之后祝天斗一径走向殿前。
窗子既是敞开着殿房里还点着灯白长老这副似睡不睡的模样儿便落在姓祝的眼中。
他显然吃了一惊。
似乎没有想到偌大的殿房里仅仅只有一个老朽的道人在此打盹儿。
略一犹豫之后祝天斗那张青皮少肉的脸上随即带出了一番喜悦之色。
他奉命来办一件“极秘”之事原想到丐帮之内九雄荟萃自己保不住就许阵前失风心里还自一个劲地嘀咕不已无如身后主子交待的事情却是不容他不来现在看见了对方这番情景心里着实是放下了。
整个院落里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偶尔袭来的微风拖动着干枯的桔叶在地上出沙沙的响声。
祝天斗如何又会把对方这个貌不惊人的老朽道人看在眼里?身子一连几个快起落已掩到了窗前。
瞧了一瞧那个老道仍在灯下打着盹儿。
祝天斗暗地里冷笑了一声心里忖着老东西你还是乖乖睡觉的好眼睛一睁老子可就要你的命。
心里盘算着右手抬起来向着窗台上轻轻一攀四指微一着力“呼”地腾身掠起。
起落之间有如一只展翅巨鹰已飘身殿内。
这时他才看清楚对方这个显然也属于丐帮一员的老道人竟是如此的老了。
既然是在睡觉就干脆让你睡个舒服。
祝天斗身形乍腾这一次捷若鹰隼呼——地来到白长老座前右手疾出五指轻收如鸡下啄直向着看似无知的白长老背上落去。
“噗!”一声点了个正着。
这地方位当人体二气交接之处也就是俗称的“昏穴”所在虽说是听来无关痛痒却端看下手人的功力而论了出手重的照理能够使人致死。
祝天斗与他并无深仇大怨只是要他乖乖睡着不动所以并没有施展全力五指下处只是觉得对方身子竟是出乎竟外的软。
并不仅仅是软而已而像是一个大气囊手指触处微有弹刃之性祝天斗心里一惊却只见座椅上的那个老道人身子一歪竟倒在椅子上昏了过去。
祝天斗看这样子一颗心倒是放下来了。
他不再理对方这个老人一双闪耀着精光的眸子频频在殿内四下逡巡着。
这座偏殿不过被用来作为暂时的丹房而已四下里摆设的无非是些瓶瓶罐罐祝天斗的目光竟然对这些琐碎物什很感兴趣。
只见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在这些瓶罐之间大肆翻着找了一阵子自己似乎也有些糊涂了。
就在这里忽然觉出左耳间一阵子冰凉像是有人正向自己脸上吹气。
祝天斗不禁心里吓了一跳倏地转过睑来。
什么也没看见却仿佛有一件甚大的物件就在自己偏头的一霎间呼地一声由当头顶上飘了过去同时间右边脸上冷嗖嗖地被人摸了这么一把。
祝天斗“嘿!”地叫了一声抡掌就劈同时间打身而起折出了七八尺开外。
容得他身子站定之后这才现到敢情面前什么也没有自已一个人穷耍了半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那边座头上被自己点了昏穴的老道人仍然跟先前一个样斜着身子俯在椅子上好好地在睡他的觉四周围寸尘不惊一切都和先前一个样。
祝天斗可就傻了眼啦。
再看看长案上的那盏青灯噗哧哧地冒着火苗子显然受惊于风力——这又证明真的是有人来过了。
祝天斗自跟随金鸡太岁以来由于后者在江湖上的威力几乎无往不利所见披靡想不到最近流年不利一连串的受辱受惊尤其是前此麦家一战差一点丧命在关雪羽之手设非是托福主子的照顾这条命早已完蛋大吉一连受创之后早已锐气尽失这一次奉命前来满以为对方丐帮败兵之将还有什么能人?却想不到仍自偏多怪异有过以往的遭遇他可是不敢再以恃强还是三十六策“走”为上计的好。
转念再想主子要交待总不能空手而回多少也得捞它几样东西回去交差才是。
这么一想即由身上取出一方绸巾抖开来平铺在地一双白果眼东瞧瞧西看看只把那些丹丸药散的瓶瓶罐罐手到拿来盛了满满一袋。
那边还摆设着一尊瓷马拿了再说。
祝天斗飞身而前取马在手。
当他回过来待把手上瓷马包进包袱里去时不可思议的事情生了。
包袱不见了。
明明记得刚才这个包袱就放在地上不过是弹指的当儿竟然会不见了岂不是邪门儿?
被点了穴道的老道仍自昏睡不醒甚至于仍然还是刚才的睡姿。
祝天斗心里一阵毛偶一抬头这才现嘿!原来悬在梁上了想是刚刚挂上还在悠悠不停地来回摇着。
祝天斗禁不住为之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用说这是来了能人了总共是一回身的空档来人竟能从容进出这还不说竟然还能把包袱系好梁上自己简直成了聋子了。
心里一急随即把手上瓷马放下一个腾身越出窗外四下一打量月高风清并无任何踪迹再回去这一次连瓷马带包袱都不见了。
包袱不见了包包袱的那块绸子却好生生地铺在地上只是包袱里的那些瓶瓶罐罐不见了再一打量原来物归原处俱又好生生地摆回到原来地方。
祝天斗只觉得一阵子透心的凉。
不用说自己这是被人家给耍了这个人功夫高不可测似乎对自己还有几分厚道否则凭他这等身手要是有意取自己的性命八条命也完了。
待将如何?
走吧空手而回回去如何交待?
不走吧还有什么脸再呆下去?
心里那股子窝囊可就别提了一转脸可又看见了睡在椅子上的那个白老道人这里生了什么事他可是一概不知的样子兀自在昏睡之中。
心里一动别是这个老东西闹的什么玄虚吧?转念再想却又不对因为对方明明已被自己点了穴道莫非他还能自行解开穴道不成?
据他所知武林中并非没有那类奇人可以借助本身气血之功自行活血打开穴道就好像他主子金鸡太岁过龙江就有这个能耐实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道也能有这个能耐。
既经动念无妨就试他一试。
祝天斗冷冷一笑反手由小腿肚上拔出了尺半牛耳尖刀那双白多黑少的眸子里凶光四射。
“老小子你这是翻穿皮祆在跟我装疯老子偏就不相信你这个邪。”
脚下一点“嗖”地已蹿到了对方座位之前右手向前面一探已抓住了道人后领衣裳往上一提就像拎兔子般把他给提了起来。
就是因为太顺手了祝天斗才为之打消了先时的一腔杀招。疑心既去冷笑一声用力的又把他给掷了回去“砰”一声摔在椅子上。
由于力道过猛大股风力竟使得长案上的那盏灯一下子为之熄灭。
霎时之间满室黝黑。
就在这一霎间祝天斗只觉得后领上一阵紧连衣带肉被人抓了个紧。这情形竟与刚才施于白长老有几分相似只是手法略有不同。
祝天斗心里一惊左手尖刀往后就扎去。
他的刀快人家的手法更快。
刀身方自递出一半一股绝大的劲道已自对方手上随着这股力道向外一振之下祝天斗已被摔出去。
这一手劲竟是出乎意外的大祝天斗的身子足足被摔出了五六丈开外噗通倒了下来。
总算祝天斗还算灵活随着倒落下来的身子一式“兔子滚”翻跃出去虽说是没有摔着了筋骨却也被着实地震了一下另外却不慎为自己手上的刀扎了一下伤在小肚子上没有扎实了却也划了一道血糟疼得他连连打颤。
气人的是一连串的为人戏耍受辱最后更叫人给摔了出来却连对方是谁他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说起来可真够丢脸泄气。
这么一来自然是不能再留下去了。
黑暗里一个人倚着石头咬牙切齿地了一阵子恨瞧瞧还是不见一个人影。
不用说暗中这个人八成儿是跟自己泡上了。可惜的是这场哑剧到目前为止自己是输定了说得切实一点对方还是手下留情要不然这条小命早就完了再不见好就收那可真是“耗子舔猫的鼻梁骨——作死”了。没说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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