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33章.君心一(2/2)
而这个有心人之一,也就是原本想看场好戏如贵嫔倒是大失所望,明明可以借此机会一睹沐贵妃吃亏样子,岂料那个沈芳仪到底是平庸了些,不得帝王心,自然难以伤及沐贵妃这种地位人一丝一毫。
沈芳仪吃亏技不如人,吃亏运势上,若是此刻皇上没有受伤,自然怎么着也会派些太医来,哪怕是面子上也要做做样子。可谁知皇上偏偏这个时候受伤,太医们忙着照料皇上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心来理会这个不大不小芳仪呢?
如贵嫔漫不经心地吩咐红映,“去库里把那瓶皇上赏赐祛瘀膏拿出来,送去瑞喜宫,就说本宫要她安心养伤,这点小伤小痛没什么熬不过。”
就算是只软柿子,也有存价值,利用得当,也许会有出人意料效果。
皇上抱恙,后宫里人也就安静了一段时间,皇后每日都去宣明殿照料着,又要忙着处理后宫事情又要忙着照顾皇上,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就沈芳仪事情叫众人都看了个笑话时,这日清晨天还未亮,汀竹宫负责打扫嬷嬷才走进偏殿,就忽地被殿里景象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只见偌大空殿里,一个女子身着单衣飘飘荡荡地挂房梁之上,面目狰狞,双目外凸。
此时天刚蒙蒙亮,那嬷嬷瞠目结舌地站门口,看着挂梁上人就这么直挺挺地风里轻轻摇晃,仿佛一场寂静哑剧,合着她面上表情与灰白色面容,却是说不出可怖。
那天上午,传言似是长了腿一般迅速随着那声尖叫宫里传开。
听说汀竹宫里宫女锦裳因烫伤了沈芳仪,畏罪自杀,悬梁自。也有传言说,锦裳是不堪沐贵妃酷刑,所以被逼上绝路。
总之无论哪一种说辞,这件看似简单事情都随着一条性命消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第四十章
锦裳死讯只用了一上午时间就传遍了宫里每一个角落。
宫女们做事时候会窃窃私语,太监们跑腿时候会交头接耳,就连后宫里妃嫔们也对此有了极大兴趣,总有些份位低宫妃们凑一起谈论着这件事。
反正此事与她们无关,不论是沈芳仪失宠还是沐贵妃遇上了麻烦,她们都乐观其变。
“依我说,指不定是沐贵妃指使那宫女做这事儿,谁叫沈太傅要朝堂上参沐大人一本呢?皇上也没表态,沐贵妃怀恨心,会让自己宫女做出这种事情,也不稀奇。”
说话是安良媛,选秀出身,父亲是个小小芝麻官,她虽容颜秀丽,但搁后宫里就不算出众了,因此至今也不过正六品良媛。
和她一宫郑良仪与她关系一向不错,也便附和道,“我看也是,事后沐贵妃对那宫女百般责罚,听说是皇后及时赶到,那宫女才免去一死呢。我说这是要杀人灭口,狡兔死,走狗烹……谁知道那宫女后是自还是被人谋杀呢?”
就这当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个隐隐含怒声音,“狡兔死,走狗烹,哟,你们几个好雅兴呀,如今皇上负伤身,你们竟还有心思来御园散步,当真是诗情画意场面呢。”
所有人脸色齐齐一白,忙转过身去,只见小道之上正立着个盛装女子,身后仅跟了几个宫女太监,语气不怒自威,面容凛冽似冰,不是沐贵妃又是谁呢?
一群人就这么僵硬地福身行礼,“参见沐贵妃。”
沐贵妃没说话,从容不迫地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眼后说话郑良仪一眼,“方才本宫似是听见你们说什么有趣事情,什么狡兔死,走狗烹,看你们说得这样兴,不如也说给本宫听听?”
郑良仪神情尴尬地站那里,进退维谷。
反倒是安良媛站出来赔笑道,“贵妃娘娘,嫔妾几个不过是卖弄一点知识罢了,想到什么说什么,这才随手拈了点书上句子装文化人,打肿了脸充胖子呢。”
其余几个妃嫔均点头称是,谁也不愿搅进这趟浑水。
“随手拈来?”沐贵妃微微一笑,原本就艳丽惊人容颜显得加娇媚,只是这笑容只维持了一瞬间,立马消失无影无踪,她寒着张脸直视着说谎安良媛,冷冷道,“本宫问郑良仪,谁允许你插嘴了?宫里待了这么些年,仍旧这么没规没矩,口无遮拦,难怪至今仍是个良媛。不心力伺候皇上,背后嚼舌根,当真是好教养。”
她轻蔑与嘲讽显其中,丝毫情面也不留。
场妃嫔品级都不高,头数安良媛与郑良仪地位要高些了,可沐贵妃当着众人面就对安良媛数落一通,一下子叫她连勉强维持微笑都做不到。
“这些日子皇后照顾着皇上,本宫怕后宫有些一天到晚无所事事人专门挑这时候惹是生非、煽风点火,特意来巡视巡视。”沐贵妃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场人,然后仪态雍容地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只留下一句,“待皇上伤好以后,本宫会把今日之事如实上报,后宫里容不得这么放肆人。”
只一句话,叫所有人都暗暗叫苦。
后宫之事一向有皇后打理,但难免有忙不过来时候,而沐贵妃身为后宫第二个主子,自然会搭把手,这也是皇上意思。
如今看这情形,若是沐贵妃被锦裳自之事拖累了倒还好,无暇再管这么多;若是毫发无伤,恐怕今后有伤就是今日背后嚼舌根人了。
皇后连日照顾皇上,自己也累得够呛,如今忽然又得知锦裳自消息,脸色一沉,仍是招来步辇朝汀竹宫去了。
锦裳尸首已经被送去了内侍府检查,沐贵妃坐大殿里一言不发,面色阴沉。
锦裳跟了她好些年,性子沉稳,做事谨慎,与她感情素来深厚。前些日子伤了沈芳仪,她本来就已经有所怀疑,只怕此事是沈芳仪自己一手造成,只为了诬陷她借朝堂之事后宫一手遮天、解决私人恩怨。
她对锦裳处以私刑,也不过是为了堵人之口,事情过了就算了,免得皇后治锦裳罪。可如今锦裳忽地死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她心里有鬼,所以杀人灭口,以免皇后问出个所以然来么?
正心烦意乱之际,皇后已然到了。
沐贵妃起身行礼,所有礼节一丝不苟,哪怕心里再乱,她终究是那个高高上沐贵妃,容不得丝毫差错。
皇后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就问她,“锦裳是怎么死,可查出个所以然了?”
“臣妾已经命人第一时间将她尸首送去了内侍府,只等检查完了,就会有人来回报。”
皇后“嗯”了一声,坐上了主位,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推拒了宫女端来茶水,“免了这些,本宫才从皇上那儿赶来,也坐不了多久。你也知道,眼下皇上受了伤,什么事情都要往一旁搁一搁。只是本宫没想到,你这儿竟出了这么个岔子,若是单单沈芳仪受伤,那还好说,现如今犯事宫女竟然还死了……你先说说你想法。”
沐贵妃身处高位这么些年,盛宠不减,也是个心思深人,未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再加上沐家朝中地位,皇后也是要敬她三分。
沐贵妃略一停顿,才缓缓道,“皇后娘娘这么说,就是相信臣妾,臣妾先此谢过。只是此事,臣妾只觉得不是锦裳畏罪自杀这么简单,怕是有心人想要借着臣妾父亲与沈太傅朝堂上过节大肆发挥,导致此事牵扯到了臣妾与沈芳仪身上。须知如今沈芳仪有伤身,而臣妾宫女又死无对证,稍微有点心眼人都看得出,矛头统统转到了臣妾一人身上。”
皇后没说话,思索了片刻,才说,“你是个伶俐人,做不出这么明显吃力不讨好事情,本宫也对这件事有所怀疑。只是怀疑归怀疑,却没有证据能证明什么。这些日子你就先待汀竹宫里,少出去走动,一切自有本宫做主。”
沐贵妃脸色一白,这不是变相地将她软禁起来了么?
她还欲说什么,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点了点头,“一切听凭皇后娘娘安排。”
既然对方冲着她来,哪怕明着去查,也查不出什么线索。倒不如以退为进,就悠闲地这宫里过着自己安逸生活,叫对方放松警惕,而自己则一切私下进行。
中午时候,内侍府传来了消息,锦裳脖子上有勒痕,但并非是绳子所致,而是被人活活掐死,然后挂横梁上。
这个消息虽然应了沐贵妃猜想,说明是有人想借锦裳之死彻底加害于她,但另一方面也让其他人认定了是沐贵妃杀人灭口,坐实了这个罪名。
如今就看皇后那边怎么处理。
容真一直听着长顺回来报告各种消息,自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毕竟是是非非不其身,那便好作壁上观,以免惹火烧身。
只是傍晚时候,她动了念头,想着去宣明殿外看一看,不求面圣,至少也得做做样子叫皇上知道她去过。
皇上如今伤重,连两位王爷都没见,自然不可能破例见她。她也没求见,只是远远地殿外站了一会儿,似是有些担忧地望着大殿方向,只可惜望眼欲穿,也穿不过这厚重宫墙。
郑安进去把这事儿告诉了顾渊,顾渊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又过了将近一炷香功夫,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他忽地侧过头来问了句,“她还?”
郑安自然知道这个“她”指是谁,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又回到大殿里,“回皇上,容嫔还那儿,未曾离去。”
已是大冬天了,且不说天气有没有冷到不能出户地步,单说她外面站了那么长时间,不受冻是不可能。
这些天来过妃嫔何止一两个,明明都知道皇上不会见她们,却仍是跑来通传,表示自己时刻记挂着皇上。郑安光是解释皇上需要静养不能接见她们都废了不少唇舌。
可偏偏有这么个傻姑娘,这夜深人静时候才跑过来,既不通传也不出声,就那么远远看着。若不是郑安进来告诉皇上,谁还会知道她来过呢?
顾渊想笑她傻,可是那抹笑意笑着笑着,就变了味。
“送件披风出去,叫她回去了,别冻着。”他低低地叹口气,也不知该笑她傻还是笑她痴。
郑安领旨,抱着件皇上狐裘披风就踏出了大殿,容真远远地站长廊那边,看见他似乎很吃惊。
“容主子,皇上已经歇下了,如今需要静养,也无法接见您,您还是请回吧。”他把披风递了过去,闲云接着了,“这披风是皇上命奴才送来,说是天寒地冻,主子要好生注意身体才是。”
容真张了张口,眼睛似乎有些湿润了,后只点了点头,咬唇又看了眼大殿,这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他受着苦,我挨点冻又算了什么呢……”
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可是话一出口,她就忽地闭上了嘴,神情颇为尴尬地看着郑安,“那就劳烦公公替我多谢皇上了,我先回宫了。”
她披着那雪白狐裘,背影仍是单薄羸弱,仿佛风一吹就能折了腰。
郑安摇了摇头,也不知该同情她还是佩服她,自古帝王多薄情——尤其是他伺候几十年这一位,这个柔柔弱弱女子却能把整颗心都系他身上,也不知哪里来勇气。
回去以后自然把容真反应一五一十禀告给了皇上,顾渊坐那里闭目养神,看不出想些什么。
只是伺候他这么多年郑安又岂会看不出,他面目只有那么轻微变化,但确确实实变得柔和了些,多了些人情味,少了点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