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4章.君心二(2/2)
容真这么久以来,头一次露出一抹明朗笑容,哪怕没有了家人,她也要活得很好很骄傲。
步辇就这么缓缓地夜里行着,寂静无声,四周连一片落叶声音都能听到。
离前面宫殿还有一段距离时候,容真忽然听见一阵细微且急促脚步声,于是挥了挥手,让人停下了步辇。
仔细一看,一个黑影背着包袱从那个宫殿里走了出来,四下张望了一下,没瞧见恰好被一颗榕树遮住步辇,于是匆匆离开。
为他开门宫女看不清楚模样,手里拿着盏灯笼,见他走后又打量了一下附近有没有人,确定无误后才又进去,然后关好大门。
闲云显然也听见了这声音,神情紧张地回过头来看了眼容真,却见容真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可出声。
于是那个黑影飞地消失视线里。
过了好一会儿,容真才说了句,“走吧。”
步辇继续缓缓前行,抬步辇太监仿佛闻所未闻,清楚这宫里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装聋作哑人才是寿命长人。
经过那宫殿时,容真眯着眼看了眼木匾,只见气势恢宏宫殿之上写着三个大字:彩云阁。
可不正是如贵嫔宫殿?
容真面容黑夜掩映下有些捉摸不透,却什么也没说,安安静静地回了惜华宫。
珠玉已经让人从御膳房端了碗银耳莲子羹回来,想着天寒地冻,主子回来也好喝了暖暖身子。
看着那一碗热炭盆上热气腾腾银耳莲子羹,容真笑了起来,用冷冰冰手一下子握住了珠玉,“我就知道你好了。”
“说这是什么话!”珠玉也笑起来,一边帮她脱掉狐裘,一边说,“你是主子,我们是奴才,这些事情不都是理所应当么。”
只是触到那松软温暖狐裘,她一怔,随即不解地问,“这披风……”
闲云从内室走出来,笑吟吟地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用刚拿出来竹衣架给挂上,“这是万岁爷让郑公公拿来给主子御寒,怕夜里风大,主子禁不住吹。”
“看来皇上是真对你上了心。”珠玉有些欣喜,看着那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狐裘,“只盼着你得了皇上宠爱,一路平步青云,越走越好才是。”
容真一点也不愿意把她扯进这些纷繁芜杂是非里来,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她想要保护人,那便是珠玉和长顺。
后宫阴谋只要她自己一人去斗就好,同样,她也不希望自己丑陋一面被珠玉知道。心里坦诚地方留给了这两个人,那么穿上了厚重伪装那一个傅容真,就不应该再留给他们。
她只字不提皇上事情,只拍了拍珠玉手,笑笑说,“好啦,我想喝莲子羹了。”
珠玉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喝完汤,然后就去沐浴就寝,大殿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为她沐浴完后出来闲云,两个人忙忙碌碌地收拾着炭盆和碗筷。
“你从前是哪个姑姑手下当差?”闲云笑着与她找话说。
“琼枝姑姑。”
“琼枝姑姑?就是那个总爱穿裙子姑姑?”
珠玉一怔,原以为她只是随意问问,没想到她竟真知道,“你认识?”
“那可不?”闲云笑吟吟地想了想,“她为人和气,爱穿裙子,谁要是送了她那样裙子,她保管对人热情得像是一家人似,对么?”
“没错,是她。”珠玉也抿唇笑了笑,却若有所思地叹了句,“难怪主子走哪儿都爱带着你,你知道事情多,认识人也多,哪里像我,过去只是御膳房洗碗宫女,什么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闲云刚开始时候没说话,仔细瞧了瞧她面上神色,那双乌黑眼睛里似乎蕴藏着失落、无奈、寂寥之类情绪。
心里恍然大悟,于是闲云笑着宽慰她,“你放心好了,虽说如今都是我陪着主子,但主子心里,你我是不同。”
珠玉是姐妹一样存,所以不舍得让她涉险,甚至连一些伺候主子琐事都免了,只因主子心里,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奴才。
可是自己不一样,自己确确实实只是个宫女,做着分内事,只求忠心护主,能被信任。
珠玉垂下头来笑了笑,只是无奈地把那炭盆子熄了,“不早了,些回去休息吧。”
她捧着那盆子出了大殿,外面确实有些冷,寒风一阵一阵地袭来,钻进衣领里带来一阵颤栗。
她知道容真打心里对她好,可是从前两人还能亲如姐妹,现如今却只能是主子和奴才了。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身份差异不会有一丝一毫改变。
这也似乎注定了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亲密无间。
冬日寒意一点一点加深,锦裳死仍旧不明不白,皇后将汀竹宫奴才们都喊去问过几次话,终没人发现过锦裳死前有任何异样。
这就说明她并没有求死之心,一定是毫不知情情况下被杀害。
这样残忍事情后宫十分罕见,毕竟这群女人们勾心斗角是一回事,牵扯到谋杀无辜宫女又是一回事了。
皇后十分痛心,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
晨省时,沐贵妃照例没有来,因着皇后叫她近日不要随意走动,也就免了她请安,沈芳仪因为烫伤未愈,也没有来,倒是一直以来称自己抱恙身修仪来了。
说到锦裳之死,妃嫔们议论纷纷。
皇后也就听着,后问了几个高位妃嫔看法。
蒋充仪似是对这件事情并无什么意见,还是一贯置身事外,“嫔妾无能,看不出事情原委,只觉得沐贵妃似乎不是这样穷凶极恶人,只是锦裳之死令人十分惋惜,嫔妾也希望能早日查出真凶,还她个公平。”
“修仪呢,你有什么看法?”
众人目光都转向了修仪,她好些日子没有来了,人好像瘦了些,瞧着也没有以前那种丰腴了。
见皇后问到自己身上来,素来为人强势她破天荒地没有发表个人意见,只是说,“臣妾近日有恙身,未曾及时了解这些日子发生事情,只是偶尔听宫人提及,实不敢妄下定论,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那么……如贵嫔呢?”
原本平静气氛一下子被打乱了,原因是如贵嫔笑声似银铃般悦耳,那种娇媚声音把之前沉寂完全推翻。
“皇后娘娘,嫔妾是个俗人,不懂那么多弯弯肠子,也不像蒋充仪那样会结合沐贵妃平时为人来推测真凶另有他人。嫔妾倒是听不少宫人说,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是起因于朝堂之事,而宫妃却因为牵扯到自家利益而相互争斗,至于锦裳之死……不过是个政治牺牲品罢了。”
全场哗然,毕竟如贵嫔这话里话外都暗示,其实沐贵妃就是罪魁祸首。
“当然,那只是嫔妾没心机罢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只能从直观角度去判断。”她又笑吟吟地补充道,末了添了句,“嫔妾当然也不相信一向为人和气温柔贵妃姐姐会是杀人凶手。”
和气温柔咬得婉转动听,说到这四个字时候,她还刻意看了蒋充仪一眼,显然是与蒋充仪之前说那句沐贵妃并非穷凶极恶之人相互呼应。
毕竟这宫里谁人不知沐贵妃盛宠多年,气焰大了些也实属人之常情,不飞扬跋扈已经算好了,无论如何也谈不上什么和气温柔。
皇后看她一眼,知道她与沐贵妃素来不和,也便不多说,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她看法了。
倒是容真默默地看了如贵嫔一眼,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若说沐贵妃失宠,获益者大人……恐怕就是如贵嫔了。这两年来皇上把多宠爱分给了她和沐贵妃,修仪也因为大皇子分到了一杯羹。
现如今修仪已经没有昔日荣光了,若是连沐贵妃也败下阵来,那么谁还能和如贵嫔争宠呢?
眼前又浮现出昨夜经过彩云阁场景,那个黑影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送了出来,自始至终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现,若说没有蹊跷,傻子也不会相信。
锦裳被杀,沐贵妃被怀疑,而这种时候还有神秘黑衣人来去于彩云阁,这件事情八成与如贵嫔脱不了干系。
只是容真也没打算说出来,毕竟,如贵嫔和沐贵妃虽然都走娇媚雍容做派,但如贵嫔娇媚怎么看都有些脂粉味,而沐贵妃从小生达官贵族之家,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韵。
再加上如贵嫔心思远远不及沐贵妃,一个是小聪明,上不了台面;一个是大城府,做事沉稳有心机,哪一个成为后宫受宠人对容真威胁要小一些呢?
容真隐隐觉得,若是这个盛宠之位落沐贵妃头上,恐怕自己要是受到了皇上青睐,第一个就会招来这个可怕敌人。反倒是如贵嫔,这种心思不够深人,树敌也多,要对付起自己来,也没有沐贵妃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