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腊八粥(2/2)
是沮丧寻思:“既然是喝毒粥反正是个死又何不第一个喝?现下成了‘天下第二’
好生没趣。”
他在那里自怨自艾龙岛主以后的话就没怎么听进耳中。龙岛主说的是:“四十年前
我和木兄弟订交意气相投本想联手江湖在武林中赏善罚恶好好做一番事业不意甫
出江湖便现了一张地图。从那图旁所注的小字中细加参详得悉图中所绘的无名荒岛之
上藏有一份惊天动地的武功秘诀……”
解文豹插口道:“这明明便是侠客岛了怎地是无名荒岛?”那拂袖挡粥的老者喝道:
“解兄弟不可打断了龙岛主的话头。”解文豹悻悻的道:“你就是拚命讨好他也未必饶了
你的性命。”
那老者大怒端起腊八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说道:“你我相交半生你当我郑光芝
是什么人?”解文豹大悔道:“大哥是我错了小弟向你陪罪。”当即跪下对着他磕
了三个响头顺手拿起旁边席上的一碗粥来也是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郑光芝抢过去抱住了
他说道:“兄弟你我当年结义立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番
誓愿今日果然得偿不枉了兄弟结义一场。”两人相拥在一起又喜又悲都流下泪来。
石破天听到他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之言不自禁的向张
三、李四二人瞧去。
张三、李四相视一笑目光却投向龙岛主和木岛主。木岛主略一点。张三、李四越众
而出各自端起一碗腊八粥走到石破天席边说道:“兄弟请!”
石破天忙道:“不不!两位哥哥你们不必陪我同死。我只求你们将来去照看一下阿
绣……”张三笑道:“兄弟咱们结拜之日曾经说道他日有难共当有福共享。你既已
喝了腊八粥我们做哥哥的岂能不喝?”说着和李四二人各将一碗腊八粥喝得干干净净转
过身来躬身向两位岛主道:“谢师父赐粥!”这才回入原来的行列。
群雄见张三、李四为了顾念与石破天结义的交情竟然陪他同死比之本就难逃大限的
郑光芝和解文豹更是难了万倍心下无不饮佩。
白自在寻思:“像这二人才说得上一个‘侠’字。倘若我的结义兄弟服了剧毒我白
自在能不能顾念金兰之义陪他同死?”想到这一节不由得大为踌躇。又想:“我既然有
这片刻犹豫就算终于陪人同死那‘大侠士’三字头衔已未免当之有愧。”
只听得张三说道:“兄弟这里有些客人好像不喜欢这腊八粥的味儿你若爱喝不妨
多喝几碗。”石破天饿了半天一碗稀粥本原是不足驱饥心想反正已经喝了多一碗少一
碗也无多大分别斜眼向身边席上瞧去。
附近席上数人见到他目光射来忙端起粥碗纷纷说道:“这粥气味太浓我喝不惯。
小英雄随便请用不必客气。”眼见石破天一双手接不了这许多碗粥生怕张三反悔失去
良机忙不沓的将粥碗放到石破天桌上。石破天道:“多谢!”一口气又喝了两碗。
龙岛主微笑点头说道:“这位解英雄说得不错地图上这座无名荒岛便是眼前各位
处身所在的侠客岛了。不过侠客岛之名是我和木兄弟到了岛上之后这才给安上的。那倒
也不是我二人狂妄僭越自居侠客。其中另有缘故各位等会便知。我们依着图中所示在
岛上寻找了十八天终于找到了武功秘诀的所在。原来那是古诗的图解含义极是深奥繁
复。我二人大喜之下便即按图解修习。
“唉!岂不知福兮祸所倚我二人修习数月之后忽对这图解中所示武功生了歧见我
说该当如此练木兄弟却说我想法错了须得那样练。二人争辩数日始终难以说服对方
当下约定各练各的练成之后再来印证且看到底谁错。练了大半年后我二人动手拆解
只拆得数招二人都不禁骇然原来……原来……”
他说到这里神色黯然住口不言。木岛主叹了一口长气也大有郁郁之意。过了好一
会龙岛主才又道:“原来我二人都练错了!”
群雄听了心中都是一震均想他二人的徒弟张三、李四武功已如此了得他二人自然
更是出神入化深不可测所修习的当然不会是寻常拳脚必是最高深的内功这内功一练
错小则走火入魔重伤残废大则立时毙命最是要紧不过。
只听龙岛主道:“我二人觉不对立时停手相互辩难剖析钻研其中道理。也是我
二人资质太差而图解中所示的功夫又太深奥以致再钻研了几个月仍是疑难不解。恰在
此时有一艘海盗船飘流到岛上我兄弟二人将三名盗魁杀了对余众分别审讯作恶多端
的一一处死其余受人裹胁之徒便留在岛上。我二人商议所以钻研不通这份古诗图解多
半在于我二人多年练武先入为主以致把练功的路子都想错了不如收几名弟子让他们
来想想。于是我二人从盗伙之中选了六名识字较多、秉性聪颖而武功低微之人分别收为
徒弟也不传他们内功只是指点了一些拳术剑法便要他们去参研图解。
“那知我的三名徒儿和木兄弟的三名徒儿参研得固然各不相同甚而同是我收的徒儿之
间三人的想法也是大相迳庭木兄弟的三名徒儿亦复如此。我二人再仔细商量这份图解
是从李太白的一古诗而来我们是粗鲁武人不过略通文墨终不及通儒学者之能精通诗
理看来若非文武双全之士难以真正解得明白。于是我和木兄弟分入中原以一年为期
各收四名弟子收的或是满腹诗书的儒生或是诗才敏捷的名士。”
他伸手向身空黄衣和青衣的七八名弟子一指说道:“不瞒诸位说这几名弟子若去应
考中进士、点翰林是易如反掌。他们初时来到侠客岛未必皆是甘心情愿但学了武功
又去研习图解却个个死心塌地的留了下来都觉得学武练功远胜于读书做官。”
群雄听他说:“学武练功远胜于读书做官。”均觉大获我心许多人都点头称是。
龙岛主又道:“可是这八名士人出身的弟子一经参研图解各人的见地却又各自不同
非但不能对我与木兄弟有所启议论纷纭反而让我二人越来越胡涂了。
“我们无法可施大是烦恼若说弃之而去却又无论如何狠不起心。有一日木兄弟
道:‘当今之世说到武学之精博无过于少林高僧妙谛大师咱们何不请他老人家前来指
教一番?’我道:‘妙谛大师隐居十余年早已不问世事就只怕请他不到。’木兄弟道:
‘我们何不抄录一两张图解送到少林寺去请他老人家过目?倘若妙谛大师置之不理只怕
这图解也未必有如何了不起的地方。咱们兄弟也就不必再去理会这劳什子了。’我道:‘此
计大妙咱们不妨再录一份送到武当山愚茶道长那里。少林、武当两派的武功各擅胜场
这两位高人定有卓见。’
“当下我二人将这图解中的第一图照式绘了图旁的小字注解也抄得一字不漏亲自送
到少林寺去。不瞒各位说我二人初时现这份古诗图解略加参研后便大喜若狂只道但
须按图修习我二人的武功当世再无第三人可以及得上。但越是修习越是疑难不解待得
决意去少林寺之时先前那秘籍自珍、坚不示人的心情早已消得干干净净只要有人能将
我二人心中的疑团死结代为解开纵使将这份图解公诸天下亦不足惜了。
“到得少林寺后我和木兄弟将图解的第一式封在信封之中请知客僧递交妙谛大师。
知客僧初时不肯说道妙谛大师闭关多年早已与外人不通音问。我二人便各取一个蒲团坐
了堵住了少林寺的大门直坐了七日七夜不令寺中僧人出入。知客僧无奈才将那信递
了进去。”
群雄均想:“他说得轻措淡写但要将少林寺大门堵住七日七夜当真谈何容易?其间
不知经过了多少场龙争虎斗。少林群僧定是无法将他二人逐走这才被迫传信。”
龙岛主续道:“那知客僧接过信封我们便即站起身来离了少林寺到少室山山脚等
候。等不到半个时辰妙谛大师便即赶到只问:‘在何处?’木兄弟道:‘还得去请一个
人。’妙谛大师道:‘不错要请愚茶!’
“三人来到武当山上妙谛大师说道:‘我是少林寺妙谛要见愚茶。’不等通报直
闯进内。想少林寺妙谛大师是何等名声武当弟子谁也不敢拦阻。我二人跟随其后。妙谛大
师走到愚茶道长清修的苦茶斋中拉开架式将图解第一式中的诸解姿势演了一遍一言不
转身便走。愚茶道长又惊又喜也不多问便一齐来到侠客岛上。
“妙谛大师娴熟少林诸般绝艺愚茶道长剑法通神那是武林中众所公认的两位顶尖儿
人物。他二位一到岛上便去揣摩图解第一个月中他两位的想法尚是大同小异。第二个
月时便已歧见丛生。到得第三个月连他那两位早已淡泊自甘的世外高人也因对图解所见
不合大起争执甚至……甚至唉!竟尔动起手来。”
群雄大是诧异有的便问:“这两位高人比武较量却是谁胜谁败?”
龙岛主道:“妙谛大师和愚茶道长各以从图解上参悟出来的功夫较量拆到第五招上
两人所悟相同登时会心一笑罢手不斗但到第六招上却又生了歧见。如此时斗时休转
瞬数月两人参悟所得始终是相同者少而相异者多然而到底谁是谁非孰高孰低却又难
言。我和木兄弟详行计议均觉这图解博大精深以妙谛大师与愚茶道长如此修为的高人尚
且只能领悟其中一脔看来若要通解全图非集思广益不可。常言道得好:三个臭皮匠抵
个诸葛亮。咱们何不广邀天下奇材异能之士同来岛上各竟心思一齐参研?
“恰好其时岛上的‘断肠蚀骨腐心草’开花此草若再配以其他佐使之药熬成热粥
服后于我辈练武之士大有补益于是我二人派出使者邀请当世名门大派的掌门人、各教教
主、各帮帮主来到敝岛喝碗腊八粥喝过粥后再请他们去参研图解。”
他这番话各人只听得面面相觑将信将疑人人脸上神色十分古怪。
过了好半晌丁不四大声道:“如此说来你们邀人来喝腊八粥纯是一番好意了。”
龙岛主道:“全是好意也不见得。我和木兄弟自有一片自私之心只盼天下的武学好
手群集此岛能助我兄弟解开心中疑团将武学之道扬光大推高一层。但若说对众位嘉
宾意存加害各位可是想得左了。”
丁不四冷笑道:“你这话岂非当面欺人?倘若只是邀人前来共同钻研武学何以人家不
来你们就杀人家满门?天下那有如此强凶霸道的请客法子?”
龙岛主点了点头双掌一拍道:“取赏善罚恶簿来!”便有八名弟子转入内堂每人
捧了一叠簿籍出来每一叠都有两尺来高。龙岛主道:“分给各位来宾观看。”众弟子分取
簿籍送到诸人席上。每本簿籍上都有黄笺注明某门某派某会。
丁不四拿过来一看只见笺上写着‘**丁氏’四字心中不由得一惊:“我兄弟是六
合人氏此事天下少有人知侠客岛孤悬海外消息可灵得很啊。”翻将开来只见注时某
年某月某日丁不三在何处干了何事;某年某月某日丁不四在何处又干了何事。虽然未能
齐备但自己二十年来的所作所为凡是荧荧大者簿中都有书明。
丁不四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偷眼看旁人时大都均是脸现狼狈尴尬之色只有石破天自
顾喝粥不去理会摆脱在他面前那本注有‘长乐帮’三字的簿岫。他一字不识全不知上面
写的是什么东西。
过了一顿饭时分龙岛主道:“收了赏善罚恶簿。”群弟子分别将簿籍收回。
龙岛主微笑道:“我兄弟分遣下属在江湖上打听讯息并非胆敢刺探朋友们的**
只是得悉有这么一会子事便记了下来。凡是给侠客岛剿灭的门派帮会都是罪大恶极、天
所不容之徒。我们虽不敢说替天行道然而是非善恶却也分得清清楚楚。在下与木兄弟均
想我们既住在这侠客岛上所作所为总须对得住这‘侠客’两字才是。我们只恨侠客岛
能为有限不能尽诛普天下的恶徒。各位请仔细想一想有那一个名门正派或是行侠仗义的
帮会是因为不接邀请铜牌而给侠客岛诛灭了的?”
隔了半晌无人置答。
龙岛主道:“因此上我们所杀之人其实无一不是罪有应得……”
白自在忽然插口道:“河北通州聂家拳聂老拳师聂立人并无什么过恶何以你们将他
满门杀了?”
龙岛主抽出一本簿子随手轻挥说道:“威德先生请看。”那簿册缓缓向白自在飞了
过去。白自在伸手欲接不料那簿册突然间在空中微微一顿猛地笔直坠落在白自在中指
外二尺之处跌向席上。
白自在急忙伸手一抄才将簿册接住不致落入席上粥碗之中当场出丑簿籍入手
颇有重甸甸之感不由得心中暗惊:“此人将一本厚只数分的帐簿随手掷出来势甚缓而力
道极劲远近如意变幻莫测实有传说中所谓‘飞花攻敌、摘叶伤人’之能。以这般手劲
射暗器又有谁闪避挡架得了?我自称‘暗器第一’这四个字非摘下不可。”
只见簿面上写着“河北通州聂家拳”七字打开簿子第一行触目惊心便是“庚申五
月初二聂宗台在沧州郝家庄奸杀二命留书嫁祸于黑虎寨盗贼”第二行书道:“庚申十
月十七聂宗峰在济南府以小故击伤刘文质之长子当夜杀刘家满门一十三人灭口。”聂宗
台、聂宗峰都是聂老拳师的儿子在江湖上颇有英侠之名想不到暗中竟是无恶不作。
白自在沉吟道:“这些事死无对证也不知是真是假。在下不敢说二位岛主故意滥杀无
辜但侠客岛派出去的弟子误听人言只怕也是有的。”
张三突然说道:“威德先生既是不信请你不妨再瞧瞧一件东西。”说着转身入内随
即回出右手一扬一本簿籍缓缓向白自在飞去也是飞到他身前二尺之处突然下落手
法与龙岛主一般无异。白自在已然有备伸手抄起入手的份量却比先前龙岛主掷簿时轻得
多了打了开来却见是聂家的一本帐簿。
白自在少年时便和聂老拳师相稔识得他的笔迹见那帐簿确是聂老拳师亲笔所书一
笔笔都是银钱来往。其中一笔之上注以‘可杀’两个朱字这一笔帐是:“初八买周家村
田八十三亩二分价银七十两。”白自在心想:“七十两银子卖了八十多亩田这田买得忒
也便宜其中定有威逼强买之情。”
又看下去见另一笔帐上又写了‘可杀’两个朱字这一笔帐是:“十五收通州张县
尊来银二千五百两。”心想:“聂立人好好一个侠义道为什么要收官府的钱财那多半是
勾结贪官污吏欺压良善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了。”
一路翻将下去出现‘可杀’二字的不下五六十处情知这朱笔二字是张三或李四所
批不由得掩卷长叹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聂立人当真可杀。姓白的倘若早得几年
见了这本帐簿侠客岛就是对他手下留情姓白的也要杀他全家。”说着站起身来去到张
三身前双手捧着帐簿还了给他说道:“佩服佩服!”
转头向龙木二岛主瞧去景仰之情油然而生寻思:“侠客岛门下高弟不但武功卓
绝而且行事周密主持公道。如何赏善我虽不知但罚恶这等公正赏善自也妥当。‘赏
善罚恶’四字当真是名不虚传。我雪山派门下弟子人数虽多却那里有张三、李四这等人
才?唉‘大宗师’三字倘再加在白自在头上宁不令人汗颜?”
龙岛主似是猜到了他心中的念头微笑道:“威德先生请坐。先生久居西域对中原那
批衣冠禽兽的所作所为多有未知原也怪先生不得。”白自在摇了摇头回归己座。
丁不四大声道:“如引说来侠客岛过去数十年中杀人都是那些人罪有应得;邀请武
林同道前来用意也只在共同参研武功?”
龙木二岛主同时点头道:“不错!”
丁不四又道:“那么为什么将来到岛上的武林高手个个都害死了竟令他们连尸骨也不
得还乡?”龙岛主摇头道:“丁先生此言差矣!道路传言焉能尽信?”丁不四道:“依龙
岛主所说那么这些武林高手一个都没有死?哈哈可笑啊可笑。”
龙岛主仰天大笑也道:“哈哈可笑啊可笑?”
丁不四愕然问道:“有什么可笑?”龙岛主笑道:“丁先生是敝岛贵客。丁先生既说可
笑在下只有随声附和也说可笑了。”
丁不四道:“三十年中来到侠客岛喝腊八粥的武林高手没有三百也有两百。龙岛
主居然说他们尚都健在岂非可笑?”
龙岛主道:“凡人皆有寿数天年大限既届若非大罗金仙焉得不死?只要并非侠客
岛下手害死也就是了。”
丁不四侧过头想了一会道:“那么在下向龙岛主打听一个人。有一个女子名叫……
名叫这个芳姑听说二十年前来到了侠客岛上此人可曾健在?”龙岛主道:“这位女侠姓
什么?多大年纪?是那一个门派帮会的脑?”丁不四道:“姓什么……这可不知道了本
来是应该姓丁的……”
那蒙面女子突然尖声说道:“就是他的私生女儿。这姑娘可不跟爷姓她跟娘姓叫作
梅芳姑。”丁不四脸上一红道:“嘿嘿姓梅就姓梅用不着这般大惊小怪。她……她今
年约莫四十岁……”那女子尖声道:“什么约莫四十岁?是三十九岁。”丁不四道:“好
啦好啦是三十九岁。她也不是什么门派的掌门更不是什么帮主教主只不过她学的梅
花拳天下只有她一家多半是请上侠客岛来了。”
木岛主摇头道:“梅花拳?没资格。”那蒙面女子尖声道:“梅花拳为什么没资格?
我……我这不是收到了你们的邀宴铜牌?”木岛主摇头道:“不是梅花拳。”
龙岛主道:“梅女侠我木兄弟说话简洁不似我这等罗嗦。他意思说我们邀请你来
侠客岛不是为了梅女侠的家传梅花拳而是在于你两年来新创的那套剑法。”
那姓格女子奇道:“我的新创剑法从来无人见过你们又怎地知道?”她说话声音十
分的尖锐刺耳令人听了甚不舒服话中含了惊奇之意更是难听。
龙岛主微微一笑向两名弟子各指一指。那两名弟子一个着黄衫、一个着青衫立即踏
上几步躬身听令。龙岛主道:“你们将梅女侠新创的这套剑法试演一遍有何不到之处
请梅女侠指正。”
两名弟子应道:“是。”走向倚壁而置的一张几旁。黄衫弟子在几上取过一柄铁剑青
衫弟子取过一条软鞭向那姓梅女子躬身说道:“请梅女侠指教。”随即展开架式纵横击
刺斗了起来。厅上群豪都是见闻广博之人但黄衫弟子所使的这套剑法却是从所未见。
那女子不住口道:“这可奇了这可奇了!你们几时偷看到的?”
石破天看了数招心念一动:“这青衫人使的可不是丁不四爷爷的金龙鞭法么?”果
然听得丁不四大声叫了起来:“喂你创了这套剑法出来针对我的金龙鞭法那是什么用
意?”那青衫弟子使的果然正是金龙鞭法但一招一式都被黄衫弟子的新奇剑法所克制。
那蒙面女子冷笑数声并不回答。
丁不四越看越怒喝道:“想凭这剑法抵挡我金龙鞭法只怕还差着一点。”一句话刚
出口便见那黄衫弟子剑法一变招招十分刁钻古怪阴毒狠辣简直有点下三滥味道绝
无丝毫名家风范。
丁不四叫道:“胡闹胡闹!那是什么剑法?呸这是泼妇剑法。”心中却不由得暗暗
吃惊:“倘若真和她对敌陡然间遇上这等下作打法只怕便着了她的道儿。”然而这等阴
毒招数究竟只能用于偷袭不宜于正大光明的相斗丁不四心下虽惊讶不止但一面却也暗
自欣喜:“这种下流撒泼的招数倘若骤然向我施为确然不易挡架但既给我看过了一次
那就毫不足畏了。旁门左道之术毕竟是可一而不可再。”
风良、高三娘子、吕正平、范一飞四人曾在丁不四手下吃过大苦头眼见他这路金龙鞭
法给对方层出不穷的怪招克制得缚手缚脚都忍不住大声喝彩。
丁不四怒道:“叫什么好?”风良笑道:“我是叫丁四爷子金龙鞭法的好!”高三娘子
笑道:“金龙鞭法妙极。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连叫三声‘气死我了’学的
便是那日丁不四在饭店中挑衅生事之时的口吻。
那青衫弟子一套金龙鞭法使了大半突然挥鞭舞个圈子。黄衫弟子便即收招。青衫弟子
将软鞭放回几上空手又和黄衫弟子斗将起来。
看得数招石破天“咦”的一声说道:“丁家擒拿手。”原来青衫弟子所使的竟是
丁不三的擒拿手什么‘凤尾手’、‘虎爪手’、‘玉女拈针’、‘夜叉锁喉’等等招式
全是丁当在长江船上曾经教过他的。丁不四更是恼怒大声说道:“姓梅的你冲着我兄弟
而来到底是什么用意?这……这……这不是太也莫名其妙么?”在他心中自然知道那姓
梅的女子处心积虑要报复他对她姊姊始乱终弃的负心之罪。
眼见那黄衫弟子克制丁氏拳脚的剑法阴狠毒辣什么撩阴挑腹、剜目戳臀无所不至
但那青衫弟子尽也抵挡得住。突然之间那黄衫弟子横剑下削青衫弟子跃起闪避。黄衫弟
子抛下手中铁剑双手拦腰将青衫弟子抱住一张口咬住了他的咽喉。
丁不四惊呼:“啊哟!”这一口似乎便咬在他自己喉头一般。他一颗心怦怦乱跳知道
这一抱一咬配合得太过巧妙自己万万躲避不过。
青衫弟子放开双臂和黄衫弟子同时躬身向丁不四及那蒙面女子道:“请丁老前辈、梅
女侠指正。”再向龙木二岛主行礼拾起铁剑退入原来的行列。
姓梅的女子尖声说道:“你们暗中居然将我手创的剑法学去七八成倒也不容易得很的
了。可是这么演了给他看过那……那可……”
丁不四怒道:“这种功夫不登大雅之堂乱七八糟不成体统有什么难学?”白自在
插口道:“什么不成体统?你姓丁的倘若乍然相遇手忙脚乱之下身上十七八个窟窿也给
人家刺穿了。”丁不四怒道:“你倒来试试。”白自在道:“总而言之你不是梅女侠的敌
手。她在你喉头咬这一口你本领再强十倍也决计避不了。”
姓梅的女子尖声道:“谁要你讨好了?我和史小翠比却又如何?”白自在道:“差得
远了。我夫人不在此处我夫人的徒儿却到了侠客岛上喂孙女婿你去跟她比比。”
石破天道:“我看不必比了。”那姓梅女子问道:“你是史小翠的徒儿?”石破天道:
“是。”那女子道:“怎么你又是他的孙女婿?没上没下乱七八糟一窝子的狗杂种是
不是?”石破天道:“是我是狗杂种。”那女子一怔之下忍不住尖声大笑。
木岛主道:“够了!”虽只两个字声音却十分威严。那姓梅女子一呆登时止声。
龙岛主道:“梅女侠这套剑法平心而论自不及丁家武功的精奥。不过梅女侠能自创
新招天资颖悟这些招术中又有不少异想天开之处因此我们邀请来到敝岛盼能对那古
诗的图解提出新见。至于梅花拳么那是祖传之学也还罢了。”
梅女侠道:“如此说来梅芳姑没来到侠客岛?”龙岛主摇头道:“没有。”梅女侠颓
然坐倒喃喃的道:“我姊姊……我姊姊临死之时就是挂念她这个女儿……”
龙岛主向站在右侧第一名的黄衫弟子道:“你给她查查。”
那弟子道:“是。”转身入内捧了几本簿子出来翻了几页伸手指着一行字朗声
读道:“梅花拳掌门梅芳姑生父姓丁即丁……(他读到这里含糊其词人人均知他是
免得丁不四难堪)……自幼随母学艺十八岁上……其后隐居于豫西卢氏县东熊耳山之枯草
岭。”
丁不四和梅女侠同时站起齐声说道:“她是在熊耳山中?你怎么知道?”
那弟子道:“我本来不知是簿上这么写的。”
丁不四道:“连我也不知这簿子上又怎知道?”
龙岛主朗声道:“侠客岛不才以维护武林正义为己任赏善罚恶秉公施行。武林朋
友的所作所为一动一静我们自当详加记录以凭查核。”
那姓梅女子道:“原来如此。那么芳姑她……她是在熊耳山的枯草岭中……”凝目向丁
不四瞧去。只见他脸有喜色但随即神色黯然长叹一声。那姓梅女子也轻轻叹息。两人均
知虽然获悉了梅芳姑的下落今生今世却再也无法见她一面了——
石破天转身向石壁瞧去不由得骇然失色。只见石壁上一片片石屑正在慢慢跌落满壁
的蝌蚪文字也已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