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古道腾驹惊白发 危峦快剑识青翎(2/2)
敌手也真称得上威震河朔!”李沅芷很是高兴道:“他们镖车走得快一会儿赶了上
来你给我引见让我见见这位老英雄。”6菲青道:“他自己怎么还会出来?真是傻孩
子。”李沅芷老是给师父数说满不是味儿她知自己江湖上的事情完全不懂心里嘀咕:
“我不懂就说给我听嘛干么老骂人家?”拍马追上骡车去和母亲说话解闷回头一看自
己的马尾巴给驼子弄断了也不禁暗暗吃惊心想一掌打断一杆枪并不稀奇马尾巴是软
的怎能用手割断?勒马想等师父上来请问但一转念又赌气不问了追上了曾图南
道:“曾参将我的马尾巴不知怎么断了真难看。”说着嘟起了嘴。曾图南知她心意
道:“我这坐骑不知怎么搞的今儿老是闹倔脾气说甚么也制它不了。小姐骑术好劳你
的驾帮我治一下行么?”李沅芷谦逊一句:“怕我也不成。”两人换了坐骑。曾参将那马
其实乖乖的半点脾气也没有。曾参将还赞一句:“小姐真有你的连马也服你。”李夫
人怕大车走快了颠簸是以这队人一直缓缓而行。但听得镖局的趟子声越喊越近不一会
二十几匹骡驮赶了上来。6菲青怕有熟人背转了身将一顶大草帽遮住半边脸偷看马上
镖师。七八名镖师纵马经过只听一名镖师道:“听韩大哥说焦文期焦三哥已有了下
落。”6菲青大吃一惊。回头看那镖师晃眼间只看到他满脸胡子黑漆漆的一张长脸等
他擦身而过见他背上负着一个红色包袱还有一对奇形兵器竟是外门中的利器五行轮
寻思:“遮莫关东六魔做了镖师?”关东六魔除焦文期外其余五人都未见过只知每人均
是武艺高强五魔阎世魁、六魔阎世章都使五行轮外家硬功夫极是了得。他心下盘算这
次出门来遇到不少武林高手镇远镖局看情形真的是在走镖那也罢了另外那些人如果均
是为己而来那实是凶多吉少避之犹恐不及偏偏这个女弟子少不更事不断去招惹人
家。不过看情形又不像是为自己而来赵半山是好朋友决不致不念旧情。那么他们一批一
批西去又为的何来?李沅芷和曾参将换了坐骑见他骑了没尾巴马暗自好笑勒定了马
等师父过来笑道:“师会怎么对面没人来了?从昨天算起已有五对人往西去了我倒
真想再见识见识几个英雄好汉。”一句话提醒了6菲青他一拍大腿说道:“啊老胡涂
啦怎么没想到‘千里接龙头’这回事。”只因心中挂着自己的事尽往与自己有关的方面
去推测哪知全想岔了。李沅芷道:“甚么‘千里接龙头’?”6菲青道:“那是江湖上帮
会里最隆重的礼节通常是帮会中行辈最高的六人一个接着一个前去迎接一个人最隆重
的要出去十二人一对一对的出去。现在已过了五对那么前面一定还有一对。”李沅芷
道:“他们是甚么帮会?”6菲青道:“这个可不知道了。”又道:“你看西川双侠和那驼
子都是这帮会的声势当真非同小可。千万别再招惹知道么?”李沅芷嘴上答应心中可
不大服气一心要看前面来的又是何等样人。午时打过了尖对面仍无人来6菲青暗暗纳
罕觉得事出意外难道所料不对?岂知前面没人来后面倒来了人只听得一阵驼铃响
尘上飞扬一大队沙漠商队赶了上来。待得渐行渐近只见数十匹骆驼夹着二三十匹马乘
者都是回人高鼻深目满脸浓须。头缠白布腰悬弯刀。回族商人从回部到关内做生意
事属常有6菲青也不以为异。突然间眼前一亮一个黄衫女郎骑了一匹青马纵骑小跑
轻驰而过。那女郎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
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6菲青见那回族少女人才出众不过多看了一
眼李沅芷却瞧得呆了。她自幼生长西北边寒一向也没见过几个头脸齐整的女子更别说
如此好看的美人了。那少女和她年事相仿大约也是十**岁腰插匕长辨垂肩一身
鹅黄衫子头戴金丝绣的小帽帽边插了一根长长的翠绿羽毛革履青马旖旎如画。那黄
衫女郎纵马而过李沅芷情不自禁的催马跟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黄衫女郎见一个美貌的
汉人少年痴痴相望脸一红叫了一声“爹!”一个身材高大、满颊浓须的回人拍马过来
在李沅芷肩上轻轻一拍说道:“喂小朋友走道么?”李沅芷“唔”了一声还没会意
自己女扮男装这般呆望人家闺女可显得十分浮滑无礼。那黄衫女郎只道李沅芷心存轻薄
手挥马鞭一圈已裹住她坐骑的鬃毛回手一拉登时扯下了一大片毛来。那马痛得乱跳乱
纵险些把她颠下马来。黄衫女郎长鞭在空中一挥辟拍一声扯下来的马毛四散乱飞。
李沅芷心头火起摸出一枝钢镖向黄衫女郎后心掷去可也没存心伤她性命镖一出
手叫了一声:“喂小姑娘镖来啦!”那女郎身子向左一偏镖从右肩旁掠过射向前
面待钢镖飞至身前丈许手中长鞭一卷鞭梢革绳已将钢镖卷住拉回顺手向后一送叫
道:“喂小伙子镖还给你!”一股劲凤钢镖直向李沅芷胸前飞来李沅芷伸手接住。
沙漠商队人众见了黄衫女郎这手马鞭绝技都大声喝彩。她父亲却脸有忧色低声向她
说了句甚么话。黄衫女郎答应道:“噢爹!”也不再理会李沅芷纵马向前数十匹驼马
跟着绝尘而去。眼见他们追过李夫人所乘骡车和护送兵丁尘沙扬起蹄声渐远。6菲青漫
不在意笑道:“能人好手所在都有这句话现下信了吧?这个黄衫女郎年纪跟你差不
多刚才露这一手可佩服了?”李沅芷道:“这些回子白天黑夜都在马上马鞭儿自然耍得
好可也未必有甚么真正武功。”6菲青嘻嘻一笑道:“是么?”傍晚到了布隆吉镇上
只有一家大客店叫做“通达客栈”。店门前插了“镇远镖局”的镖旗原来路上遇到的那
枝镖已先在这里歇了。这家客栈接连招呼两大队人伙计忙得不可开交。6菲青洗了脸手
里捧了一壶茶慢慢踱到院子里只见大厅上有两桌人在喝酒吃饭。那背负红布包袱的镖师
背上兵器已卸了下来但那包袱仍然背着正在高谈阔论。6菲青手里捧了茶壶假装抬头
观看天色只听一名镖师笑道:“阎五爷你将这玩意儿平平安安的送到京城兆惠将军还
不赏你个千儿八百的吗?又好去跟你那小喜宝乐上一乐啦!”6菲青心说:“果然是关东六
魔中的第五魔阎世魁。”当下更加留上了神。那阎世魁道:“赏金吗?嘿那谁也短不
了……”他话还未说完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嘴道:“就只怕小喜宝已经跟了人从了良
啦。”6菲青斜眼一看见说话那人相貌猥琐身材瘦削但也是一身镖师打扮。阎世魁心
中不快“哼”了一声。第一个说话的镖师道:“童兆和你这东西总没好话。”那童兆和
仍是有气没力的道:“从良不是好话?好吧我说小喜宝做一辈子的窑姐儿到死翻不了
身。”阎世魁破口大骂:“你妈才做一辈子窑姐儿。”童兆和笑道:“成我叫你干爹。”
6菲青听这伙人言不及义听不出甚么名堂正想走开。只听童兆和道:“阎五爷玩笑是
玩笑正经是正经。你可别想小喜宝想昏了头背上这红包袱给人家拾了去。你脑袋搬家事
小咱们镇远镖局四十年的威名可栽不起。”阎世魁怒道:“童家小子你望安吧这批回
回想从你阎五爷手上把这玩意儿夺回去教他们快死了这条心。我阎世魁关东六魔的名头
可是靠真功夫挣来的不像有些小子在镖行里混除了会吃饭就是会放屁!”6菲青望子
他背上那红布包袱一眼见包袱不大看来所装的东西也很轻巧。只听童兆和道:“关东六
魔的名头的确不小就可惜第三魔给人家做了连仇人是谁也不知道。”阎世魁一拍桌子
道:“谁说不知道?那定是红花会害的。”6菲青心想:“这倒奇了焦文期明明是我杀
的他们却写在红花会帐上。红花会是怎么一回事?”他慢慢走到院子里去抚弄花木离众
镖客更加近了。
童兆和嘴头上一点也不肯放松:“我可惜没骨气只会吃饭放屁。只要我不是孙子哪
早就找红花会算帐去啦。”阎世魁给他气得抖说不出话来。一名镖师出来打圆场道:
“红花会总舵主于万亭上个月死在无锡江湖上谁都知道。人家没了当家的你找谁去?再
说焦三爷给红花会害死又没见证谁瞧见啦?你找上门去人家来个不认帐你有甚么
法子?”童兆和没了话自己解嘲:“红花会咱们不敢惹欺侮回子还不敢么?他们当作性
命宝贝的玩意儿咱们给抢了来以后兆将军要银子要牛羊他们敢不双手送上吗?我说阎五
爷你也别想你那小喜宝啦敢情回京求求兆将军让他给你一个回回女人做小老婆可有
多美……”正说得得意忽然拍的一声不知哪里一块泥巴飞来刚塞在他嘴里。童兆和啊
啊啊的叫不出声来。两名镖师抄起兵刃赶了出去。阎世魁站起身来把身旁五行轮提在手
里。他弟弟阎世章闻声赶来两兄弟站在一起并不追敌显是怕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
计。童兆和把泥块吐了出来王八羔子、祖宗十八代的乱骂。阎世章冷冷的道:“一向只听
说狗吃屎今儿可长了见识连泥巴也吃起来啦!”
镖师戴永明、钱正伦一个握了条软鞭一个挺着柄单刀从门外奔回说:“点子逃
啦没瞧见。”
这一切6菲青全看在眼里见到那口齿轻薄的童兆和一副狼狈相心中暗自好笑忽见
东墙角上人影一闪。他装着没事人般踱方步踱到外面其时天色已黑他躲在客店西墙脚
下只见一条人影从屋角跳下落地无声向东如飞奔去。6菲青想见识这位请童兆和吃泥
巴的是何等样人物施展轻功悄没声的跟在后面双手仍是捧着茶壶长衫也不捋起。他
数十年苦练的轻功直是非同小可虽然出步迅前面那人却丝毫未觉。片刻之间两人奔
出了五六里地。前面那人身材苗条体态婀娜似乎是个女子但轻功也甚高明。过了个山
坡前面黑压压一片森林那人直穿入林中6菲青也跟着追去。树林中落叶枯枝满地皆
是一踏上去沙沙作声他怕那人觉。脚步稍慢一瞬之间已不见了那人的影子。忽
然云破月现一片清光在林隙树梢上照射下来满地树影凌乱远处黄衫一闪那人已出了
树林。
他跟到树林边缘掩在一株大树后面向外张望林外一大片草地搭着**个帐篷。他
好奇心起有心要窥探一番。静待两名守望者转过身去提气一个“燕子三抄水”跃到了
帐篷外一匹骆驼身后守望者并未觉。他弯身走到中间一座最大的帐篷背后伏下地来
帐篷里有人在慷慨激昂的说话话是回语说的又快他虽在塞外多年这篇话却大半不
懂当下轻轻掀起帐幕底脚一角向里张望。
帐幕中点着两盏油灯许多人坐在地毡之上便是白天遇到的那回人商队。这时一个清
脆的声音咭咭咯咯的说起话来6菲青移眼望去见说话的正是那黄衫少女。她话声一停
手腕一翻从腰间拔出一把精光耀眼的匕。
她用匕刀尖在自己左手食指上一刺几滴鲜血滴在马乳酒里。帐篷中其余的回人也都
纷纷拔出佩刀滴血酒中。黄衫女郎叫他“爹”的那高个子回人举起酒杯大声说了几句
话。6菲青只听懂几个字甚么“可兰经”、“故乡”。那黄衫女郎跟着又说语音朗朗
似乎是说:“不夺回神圣的可兰经誓死不回故乡。”众回人都轰然宣誓。黯淡灯光之下
见人人面露坚毅愤慨之色。众人说罢举杯一饮而尽随即低声议论似是商量甚么法子。
6菲青心头揣摩看来这群回人有一部视为圣物的经书给人夺了去现下要去夺回来。
他这一猜没猜错原来这群回人属于天山北路的一个游牧部族。这一部族人多势盛共
有近二十万人。那高身材的人叫木卓伦是这部族的领武功既强为人又仁义公正极
得族人爱戴。黄衫女郎是他的女儿名叫霍青桐。她爱穿黄衫小帽上常插一根翠绿羽毛
因此得上个漂亮外号天山南北武林中人很多知道“翠羽黄衫霍青桐”的名头。
这族人以游牧为生遨游大漠倒也逍遥快乐。但清廷势力进展到回部后征敛越来越
多。木卓伦起初还想委曲求全尽量设法供应。哪知满官贪得无厌弄得合族民不聊生。木
卓伦和族人一商量都觉如此下去实在没有生路几次派人向满官求情求减征赋岂知征
赋没有减少反而引起了清廷的疑虑。正黄旗满洲副都统、兼镶红旗护军统领、定边将军兆
惠其时奉旨在天山北路督办军务侦知这族有一部祖传手抄可兰经得自回教圣地麦加数
十代由领珍重保管乃这一族的圣物于是乘着木卓伦远出之际派遣高手竟将经书抢
了来他想以此为要挟就不怕回人反抗。木卓伦在大漠召开大会率众东去夺经立誓便
是埋骨关内也要教圣书物归原主。此刻他们是于晚祷之前重申前誓。
6菲青得知这些回人的图谋与己无关不想再听下去正待抽身回去忽见帐中回人全
都伏下来祈祷。他连忙站起哪知这一瞬之间霍青桐已见到帐外有人窥探在父亲耳边低
声说:“外边有人!”长身纵出帐来见一个人影正向树林跑去身法极快她手一扬一
颗铁莲子向他打去。
6菲青听得背后一股疾风知有暗器袭来微微侧身这时双手仍捧着茶壶伸出右手
食指看准铁莲子向下轻轻一拨铁莲子自平飞变为下跌。他左手拿着茶壶以食中两指揭
开壶盖铁莲子扑的跌入壶中。他头也不回施展轻功如飞回店。到店时大伙均已安睡。店
伙道:“老先生溜达了这么久看夜景么?”6菲青胡乱答应一声走进房中取出茶壶
里的铁莲子见是精钢打成上面刻着一根羽毛便随手放入囊中。次日一早镖行大队先
行。趟子手“我武——维扬”一路喊出去镇远镖局一杆八卦镖旗在前开道。6菲青看这镖
行的骡驮并不沉重几名镖师全都护着阎世魁。看来他所背的那个红布包袱才是真正要物。
镖行中原有保红镖的规矩大队人手只护送几件珍宝至于包中是甚么“玩意儿”他也不
去理会。镖行一行人走后曾参将率领兵丁也护送着夫人上路了。日中在黄岩子打了尖一
路是上山的斜路预计当日赶着翻过三条长岭在岭下的三道沟落店。
山路险峻愈来愈陡李沅芷和曾参将紧紧跟着夫人的骡车生怕骡子一个失脚车子
跌入山谷那可是粉身碎骨之祸。行到申牌时分正到乌金峡口只见镖行大队都坐在地上
休息曾参将指挥随从也休息一刻。乌金峡两边高山中间一条山路十分陡削途中不
易停步必须一鼓作气上岭。6菲青落在后面背转了身不与镖行众人朝相。
休憩罢进入峡口镖行与曾将手下兵丁排成了一条长龙人众牲口都是气呼呼的上
山。骡夫“得儿——得儿——”的叱喝声响成一片。6菲青忽见右边山峰顶上人影一闪似
乎有人窥探。猛听得前面一阵驼铃响一队回人乘着驼马迎面奔下岭来疾驰俯冲蹄声
如雷势若山崩。镖行中人大声呼喝叫对方缓行。童兆和喊道:“喂相好的死了娘老
子奔丧吗?”众回人转眼奔近前面七八骑上乘者忽然纵声高歌声音曼长山谷响应。两
边山顶上都有人站起来高歌而和。镖行中人不禁愕然。只听回人队中一声胡哨两骑飞奔
向前绕过阎世魁对准了紧随在他身后的阎世章一冲。同时四匹骆驼已奔到阎世魁的前后
左右。阎氏兄弟久经大敌眼见情势有异忙拔兵器应敌。四匹骆驼背上的回人突然间同时
双手各举大铁椎猛向阎世魁当头砸将下来。山道狭窄本少回旋余地这时又挤满了人
四个回人身雄力壮骑在骆驼背上居高临下四柄各重百余斤的大铁椎猛砸下来阎世魁武
艺再好也无法躲避当场连人带马被打成血肉模糊的一团。
回人队中黄衫女郎霍青桐纵身上前跳下马来长剑晃动割断阎世魁背上缚住包袱的
布带一端第二剑未出忽觉背后一股劲风有兵刃袭来。
霍青桐侧身一让不顾来敌挥剑又割断布带一端。哪知敌人剑法迅捷不容她缓手去
拾包袱又是一剑栏腰削来。霍青桐无法避让挥剑挡格双剑相交火花迸。她心中一
震敌人武功不弱顾不得仔细琢磨伸左手又去拾那包袱。敌人长剑如影随形直刺她左
腕。霍青桐左手一缩食中两指捏了剑诀右手剑直递出去抬头看时接连三欢阻她抬包
袱之人是个美貌少年认出就是昨日途中无礼呆看的那人不禁心头火起刷刷刷三剑都是
进手招数两人斗在一起。那人正是女扮男装的李沅芷她骤见回人商队奇袭镖行本拟隔
山观虎斗瞧瞧热闹忽见黄衫女郎飞身而出去抢红布包袱。这黄衫女郎昨日拉去她的马
鬃师父反而赞她武功心中老大不服此刻见镖师与回人打得火炽也不理会谁是谁非
施展轻功赶上去要与黄衫女郎较量个高下。霍青桐连刺三剑都被李沅芷化解了开去不
由得心头焦躁。原来他们查知本族这部《可兰经》便是由兆惠托了镇远镖局护送前拄北
京众镖头严密守护的红布包袱定然便是圣经的所在。镖行中人武功不弱明抢硬夺未
必能成霍青桐于是设计在乌金峡口埋伏本拟出其不意的一击成功夺了圣经便即逃返回
部哪知半路里杀出这少年来作梗。霍青桐眼见时机稍纵即逝不愿恋战突然剑法一变
施展天山派绝技“三分剑术”数招之间已将李沅芷逼得连连倒退。
“三分剑术”乃天山派剑术的绝诣所以叫做“三分”乃因这路剑术中每一手都只使
到三分之一为止敌人刚要招架剑法已变。一招之中蕴涵三招最为繁复狠辣。这路剑术
并无守势全是进攻杀着。李沅芷见黄衫女郎一剑“冰河倒泻”直刺过来当即剑尖向上
想以“朝天一柱香”格开哪知对方这招并未使足刺到离身两尺之处已变为“千里流
沙”直刺变为横砍心中一惊剑锋争转护住中路。说也奇怪对方横砍之势看来劲道
十足剑锋将到未到之际突然变为“风卷长草”向下猛削左腿。李沅芷疾退一步堪堪避
开。霍青桐一招“举火燎天”自下而上刺向左肩。李沅芷待得招架对方又已变为“雪
中奇莲”。只见她每一招都如箭在弦虽然含劲不却都蕴着极大危机。两人连拆十余
招双剑竟未相碰只因霍青桐每一招都只使到三分之一未待对方招架早已变招。霍青
桐在她身旁空砍空削剑锋从未进入离她身周一尺之内李沅芷却已给逼得手忙脚乱连连
倒退。若不招架说不定对方虚招竟是实招;如要招架对方一招只使三分之一也就是说
只花三分之一时刻自己使一招对方已使了三招再快也赶不上对手迅捷心中一惊连
连纵出数步。其实李沅芷的柔云剑术也已练到相当火候只要心神一定以静制动也未必
马上落败但究竟初出道毫无经历突见对手剑法比自己快了三倍不由得慌了招架既
然不及只好逃开。霍青桐也不追赶立即转身见一个身材瘦小之人从阎世魁身旁站起
手中已捧着那红布包袱。霍青桐挺剑刺去那人叫道:“啊哟童大爷要归位!”这人便是
口齿轻薄的童兆和。他不敢接招三步跳了开去霍青桐赶上举剑下砍斜刺里一柄五行
轮当胸推来却是闻世章过来挡住。
霍青桐这次筹划周详前后都用庞然大物的骆驼把镖行人众隔开使之尾不能相救。
木卓伦手挥长刀力拒戴永明、钱正伦两名镖师以一敌二兀自进攻多、遮拦少。可是另
一边却给阎世章攻了过来。他见胞兄被回人大椎砸死急怒攻心在马背上一纵飞身越过
骆驼左手五行轮掠出在一名手持铁椎的回人胁下划了一条大伤口那人登时跌下骆驼。
另一个回人过来拦截阎世章待他铁椎挥来身子略偏双轮归于左手右手扣住他脉门一
拉。大铁椎重达百斤那一挥之势极为猛烈那回人被他顺势一拉倒撞下驼铁推打在自
己胸口大叫声中吐血而死。混乱中童兆和见有便宜可捡将红布包袱抢在手中。阎世章
见霍青桐追赶童兆和知他武艺平常忙过来拦住。霍青桐和阎世章拆了数招觉得对手招
精力猛实是劲敌又怕那美貌少年再加入战团忽听两边山上胡哨声大作那是退却的信
号知道镖行来了接应一抬头见童兆和正急步跑上山岭忙施展“三分剑术”把阎世章逼
退两步仗剑向岭上追去。胡哨声越来越响。木卓伦大叫:“青桐快退!”霍青桐停步不
进督率同伴把死伤的回人抱上驼马一阵胡哨大队向岭下冲去只见前面数十名清兵拦
住去路。曾图南跃马自前横枪喝道:“大胆回子要造反吗?”霍青桐两颗铁莲子分打曾
参将双手当啷一声铁枪落地。
木卓伦高举长刀当先开路一队回人向清兵冲去。清兵纷纷让路。阎世章和戴永明回
身追来与霍青桐又斗在一起。回人队中一骑飞出乘者大叫:“二妹你先退。”此人是
霍青桐的兄长霍阿伊一杆大枪阻住两名镖师。霍青桐回身上马兄妹二人且战且退。忽然
两边山顶一阵急哨霍阿伊、霍青桐催马快奔。阎世章跟着追去霍青桐两粒铁莲子向他上
盘打去。阎世章停下脚步挥五行轮将铁莲子砸飞。两边山上大石已纷纷打将下来十几名
清兵被打得头破血流混乱中回人商队已然远去。阎世章见兄长惨死抱住了血肉模糊的尸
身只是流泪。钱正伦和戴永明一再相劝阎世章才收泪上马。镖行伙计将死者尸放上大
车。童兆和得意洋洋道:“不是童大爷手脚快他死了也是白饶。”双方酣斗之际6菲
青一直袖手旁观。李沅芷虽被霍青桐逼退但相助镖行终于不让回人得手心下颇为自
得。可是阎世章正在伤心其余镖师忙于救死扶伤竟无一人过来招呼道谢大小姐心中便
甚是不快。童兆和见曾图南武官打扮过来跟他套了几句交情对李沅芷却不理会她更加
有气。哪知6菲青又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责她不该擅自出手坏人大事没来由的多结冤
家说道:“镖行中好人少坏人多何苦帮人作恶?”把她骂得抬不起头来。
过了岭黄昏时分已抵三道沟。那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市镇。骡夫道:“三道沟就只一家
安通客栈。”进了镇镖行和曾图南一行人都投安通客栈。塞外处处荒凉那客店土墙泥
地也就简陋得很。童兆和不见店里伙计出来迎接大骂:“店小二都死光了么?**你十
八代祖宗!”李沅芷眉头一皱她可从来没听人敢当着她面骂这些粗话。
一行人正要闯门忽听得屋里传出一阵阵兵刃相接之声。李沅芷大喜:“又有热闹
瞧!”抢先奔了进去。
内堂里阒无一人到得院子只见一个少*妇披散了头正和四个汉子恶斗。那少*妇面容
惨淡左手刀长右手刀短刀光霍霍以死相拚。李沅芷见他们斗了几个回合那几名汉
子似想攻进房去给那少*妇舍命挡住。四条汉子武功均皆不弱一使软鞭一使怀杖。一使
剑一使鬼头刀。
这时6菲青也已走进院子心道:“怎么一路上尽遇见会家子?“见那使怀杖的举双杖
当头砸下少*妇不敢硬接向左闪让。软鞭拦腰缠来少*妇左手刀刀势如风直截敌人右
腕。软鞭鞭梢倒卷少*妇长刀已收没被卷着鬼头刀却已砍来同时一柄剑刺她后心。少
妇右手刀挡开了剑但敌人两下夹攻鬼头刀这一招竟避让不及被直砍在左肩。
她挨了这一刀兀自恶战不退双刀挥动时点点鲜血四溅。那使软鞭的叫道:“捉活
的别伤她性命。”6菲青见四男围攻一女动了侠义之心虽然自己身上负有重案说不
得要伸手管上一管。只见那使怀杖的双杖横打少*妇避开怀杖百忙中右手短刀还他一刀
左方一剑刺来少*妇长刀斜格对方膂力甚强那少*妇左肩受伤气力大减刀剑相交一
震之下长刀呛啷一声掉在地下。敌人得理不让人长剑乘势直进少*妇向右急闪使鬼头
刀的大汉在空挡中闯向店房。那少*妇竟不顾身后攻来的兵器左手入怀一扬手两柄飞刀
向敌人背心飞去。那人只道少*妇有己方三个同伴缠住并无后顾之忧待得听见脑后风声
避让已经不及急忙低头一柄飞刀插上了门框另一柄却刺进了他背心。幸亏那少*妇左肩
受伤手劲不足这一刀尚非致命但已痛得哇哇大叫退了下来把飞刀拔出。少*妇此时
又被怀杖打中一下摇摇欲倒见敌人退出又即挡住房门。6菲青向李沅芷道:“你去替
她解围打不赢师父帮你。”李沅芷正自跃跃欲试巴不得师父有这句话一跃向前挺
剑一隔喝道:“四个大男人打一个妇道人家要脸么?”四条汉子见有人出头干预己方
又有人受伤齐声呼啸转身出店而去。那少*妇已是面无人色倚在门上直喘气。李沅芷过
去问道:“他们干么欺侮你?”少*妇一时说不出话来。曾图南走过来自李沅芷道:“太太请
大小姐过去。”放低了声音道:“太太听说大小姐又跟人打架吓坏啦快过去吧。”少*妇
见曾图南一身武将官服脸色一变也不答理李沅芷拔下门框上飞刀砰的一声把房门
关上了。李沅芷碰了这个软钉子心中老大不自在回头对曾图南道:“好就去。”走到
6菲青身边问道:“师父他们干吗这样狠打恶杀?”6菲青道:“多半是江湖上的仇
杀。事情还没了呢那四人还会找来。”李沅芷正想再问忽听得外面有人大吵大嚷:“操
你奶奶你说没上房怕老爷出不起银子吗?”听声音正是镖师童兆和。店里一人赔话:
“达官爷你老别生气我们开店的怎敢得罪达官爷们实在是几间上房都给客人住了。”
童兆和道:“甚么人住上房我来瞧瞧!”边说边走进院子来。正好这时上房的门一
开少*妇探身出来向店伙道:“劳你驾给拿点热水来。”店伙答应了。
童兆和见那少*妇肤色白腻面目俊美左腕上戴着一串珠子颗颗精圆更衬得她皓腕
似玉不禁心中打个突咕的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双眼骨碌碌乱转听那少*妇是江南口
音学说北方话语音不纯但清脆柔和另有一股韵味不由得疯了大叫大嚷:“童大
爷走镖这条道上来来去去几十趟也走了可从来不住次等房子。没上房给大爷挪挪不成
么?”口中叫嚷乘少*妇房门未关直闯了进去。趟子手孙老三一拉可没拉住。那少*妇见
童兆和闯进“啊哟”一声正想阻挡只感到腿上一阵剧痛坐了下去适才腿上受了怀
杖伤势竟自不轻。童兆和一进房见炕上躺着个男人房中黑沉沉地看不清面目但见
他头上缠满了白布右手用布挂在颈里。一条腿露在被外也缠了绷带看来这人全身是
伤。
那人见童兆和进房沉声喝问:“是谁?”童兆和道:“姓童的是镇远镖局镖师保镖
路过三道沟没上房住啦。劳你驾给挪一下吧。这女的是谁?是你老婆是相好的?”那人
声音低沉喝道:“滚出去!”他显然受伤很重说话也不能大声。童兆和刚才没见到那少
妇与人性命相扑的恶斗心想一个是娘们一个伤得不能动弹不乘机占占便宜更待何
时?嘻皮笑脸的道:“你不肯挪也成咱们三个儿就在这炕上一块儿挤挤你放心我不会
朝你这边儿挤不会碰痛你的伤口。”那人气得全身抖。少*妇低声劝道:“人哥别跟这
泼皮一般见识咱们眼下不能再多结冤家。”向童兆和道:“别在这儿罗唆啦快出去。”
童兆和笑道:“出去干么在这里陪你不好么?”炕上那男人哑声道:“你过来。”童兆和
走近了一步道:“怎么?你瞧瞧我长的俊不俊?”那男人道:“看不清楚。”童兆和哈哈
一笑又走近一步:“看清楚点这变成大舅子挑妹夫来啦……”一句便宜话没说完炕上
那男子突然坐起快如电光石火左手对准他“气俞穴”一点跟着左手一掌击在他背上。
童兆和登时如腾云驾雾般平飞出去穿出房门蓬的一声结结实实跌在院子里。他给点中
了穴道哇哇乱叫声音倒是不低身子却是不能动弹了。趟子手孙老三忙过来扶起低声
道:“童爷别惹他们看样子点子是红花会的。”童兆和直叫:“啊……啊……我的脚动
不了红花会的你怎知道?”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孙老三道:“客店掌柜的说刚才衙
门里的四个公差来拿这两个点子打了好一阵才走呢!”客店里的人听说又有人打架都围
拢来看。阎世章安顿了兄长尸身也过来问:“甚么事?”童兆和叫道:“阎六哥我给红
花会的小子点中穴道啦。咱们认栽了吧。”阎世章眉头一皱把童兆和的膀子一拉提了起
来道:“老童回房去说。”他是顾全镖局的威名堂堂镇远镖局的镖师给人打得赖在
地上不肯爬起来那成甚么话。哪知他手一放童兆和又软在地上。叫道:“我混身不得劲
啊孙老三***你扶住我不成么?”阎世章一瞧童兆和真的是给人点了穴问道:
“你跟谁打架了?”童兆和愁眉苦脸的向上房瞧了一眼想伸手来指一指都不成道:“那
屋里一个孙子王八蛋!”他又挑拨阎世章给他报仇:“红花会***土匪杀了焦文期焦三
爷人家还没空来找你们报仇可又来惹上你童大爷啦啊!”孙老三低声道:“童大爷别
骂啦咱们犯不上跟红花会结梁子一得罪他们以后走镖就麻烦多啦。”阎世章听童兆和
这么骂本想过去瞧瞧是甚么脚色但转念心想对方能点穴。武功定然甚强自己过去多
半讨不了好兄长又死了没了帮手跨出一步又退了回来。这时镖师钱正伦过来了问孙
老三:“你拿得准是红花会的?”孙老三在他耳边轻声道:“刚才四个公差走时关照客店
掌柜的说这对夫妇是钦犯是皇上特旨来抓的红花会大头子叫柜上留点儿神倘若点子
要走马上去报信。我在一旁听得他们说的。”钱正伦有五十多岁年纪一向在镖行混武
艺虽不高强但见多识广老成持重当下向阎世章使个眼色把童兆和扶了起来。阎世章
悄问:“甚么路道?”钱正伦道:“红花会的咱们就让一让吧治好了老童再说。”又问
孙老三:“刚才来抓人你看到了吗?”孙老三指手划脚的说道:“打得才叫狠呢。一个娘们
使两把刀左手长刀右手短刀四个大男人都打她不赢。”那四个男人其实是打赢的不
过他故意张大其辞。钱正伦愕然道:“那是神刀骆家的人了。她会放飞刀是不是?”孙老
三忙道:“是是手法真准。嘿可了不起!”钱正伦向阎世章道:“红花会文四当家的
在这里。”当下不再说话三个人架着童兆和回房去了。这一切6菲青全看在眼里镖师们
低声商量没所见钱正伦后两句话可听到了。这时李沅芷走过来乘机道:“师父你几时
教我点穴啊?你瞧人家露这一手多帅!”6菲青没理她自言自语:“是神刀骆家的后人
我可不能不管。——”李沅芷问道:“神刀骆家是谁?”6菲青道:“神刀骆元通是我好朋
友听说已经过世了。刚才和人相打的那个少*妇所使招数全是他这一派若不是骆元通的
女儿就是他的徒弟怎么我看不出来?”说着很有点自怨自艾心想:“在边塞这么久
隐居官衙和武林中人久无往来当年江湖上的事儿都淡忘了。还是因为老了不中用
了?”
说话之间钱正伦和戴永明两名镖师又扶着童兆和过来。孙老三在上房外咳嗽一声大
声说道:“镇远镖局钱镖头、戴镖头、童镖头前来拜会红花会文四当家的。”
上房门呀的一声打开那少*妇站在门口瞪着镖局中这四个人。孙老三把三张红帖子递
上去少*妇不接问道:“有甚么事?”
钱正伦领头出言:“我们这兄弟有眼无珠不知道文四当家大驾在这儿得罪了您老
我们来替他赔礼请您大人大量可别见怪。”说罢便是一揖戴永明和孙老三也都作了一
揖。钱正伦又道:“文四奶奶在下跟您虽没会过但久仰四当家和您的英名我们总镖头
王老爷子跟贵会于老当家、令尊神刀骆老爷子全有交情。我们这位兄弟生就这个坏脾气就
爱胡说八道的……”少*妇截住他的话头说道:“我们当家的受了伤刚睡着待会醒了
把各位的意思转告就是。不是我们不懂礼貌实在是他受伤不轻有两天没好好睡啦。”说
时忧急之状见于颜色。钱正伦道:“文四当家受的是甚么伤?我这里可带有金创药。”他想
买一个好那么对方就不能不给童兆和救治。少*妇明白他意思道:“多谢你啦我们自己
有药。这位被点中的不是重穴待会我们爷醒了让店伴来请吧。”钱正伦见对方答应救
治就退了出去。少*妇道:“喂尊驾怎知道我们的名字?”钱正伦道:“凭您这对鸳鸯刀
跟这手飞刀江湖上谁不知道?再说不是文四当家的谁还有这手点穴功夫?你们两位又
在一起那自然是奔雷手文泰来文四爷和文四奶奶鸳鸯刀骆冰啦!”少*妇微微一笑。钱正伦
捧了她又捧她丈夫她心中自然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