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伤心的永别(上)(2/2)
南郭逸微微摇头说:“这事我也早就想到了。不过石师叔被缉捕是一个月前的事,咱们现在要想赶回邯郸报信,早就来不及了。”
听了南郭逸的话,夏铭明白过来他们现在赶回邯郸报信,根本已是毫无意义。夏铭不知所措地说:“大哥,那咱们该怎么办?总得设法去营救师父他们啊。”
南郭逸沉吟道:“现在石师叔生死未卜,岳老师那边也危险重重。咱们要想营救他们,第一步还是要搞清这件事的真相,只有知道了真相才能想出对策。”
夏铭急着说:“这件事毫无头绪,咱俩又从哪里去找线索?”
南郭逸安慰他说:“兄弟,你也别急。常言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俩下定决心去查这件事,总能查出个头绪来。”南郭逸想了想又说:“老弟,你在勤武馆学习时,有没有要好的同学?”
夏铭想想说:“要说在勤武馆要好的同学,关系最好的要数迟一奇了。迟一奇家就住在中牟城里,那我就去找他问问。”
南郭逸却道:“不行,你不能出面,不要忘了,你还是官府缉捕的对象呢。我虽说也是官府缉捕的对象,但那个迟一奇不认识我,还是由我去问他吧。”
南郭逸马上起身进中牟城找迟一奇,他按照夏铭说的地址找到了迟一奇家,敲了好一阵门,才见一个身材魁伟的汉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来开门。他打开门,看见南郭逸是个素不相识之人,不觉一愣,问道:“客人,你是不是找错门了?”
南郭逸用谨慎的口气问:“请问这位大哥的尊讳可是迟一奇?”
迟一奇一听来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更加惊奇道:“小弟正是迟一奇。不过……我可不认识仁兄啊。”
南郭逸笑道:“迟兄自然不认识我,我叫李金宝,是夏铭的朋友。迟兄认识夏铭吧,是他托我来找你的。”
迟一奇一听来人是夏铭的朋友,放心下来说:“原来李兄是夏大哥的朋友,失敬,失敬!夏大哥是我在勤武馆最要好的同学,他已经退学走了,不知夏大哥现在哪里做事?”
南郭逸道:“夏铭现在卫国一户豪族家里当武艺教头,我也在那户豪族家里当差。这次我来中牟办事,夏铭对我说迟兄是他在勤武馆最要好、最够朋友的同学,托我务必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点薄礼。”
迟一奇听说夏铭居然在卫国一户豪族家里当上了武艺教头,不免惊讶地合不拢嘴。因为当年夏铭在勤武馆,是练不好武功的有名笨人,迟一奇只是因为夏铭为人忠厚才跟他交好的,万没想到夏铭这样的武功蠢才居然能当上大户豪族家的武艺教头。
南郭逸从怀里掏出十两一锭大银,递给迟一奇说:“这是夏铭的一点心意,他请你笑纳。”
迟一奇接过沉甸甸的银子,感动得眼圈都红了,喃喃地说:“没想到夏大哥还这么记挂着我……”迟一奇看着手中银光灿灿的银锭,终于相信夏铭真的在卫国当上了豪族家的武艺教头,心中暗道:“看来卫国究竟是蕞尔小国,武学人才稀缺,连夏铭这样的蠢人,也能当上豪族家的武艺教头。我的武功比夏铭强不少呢,我要是去了卫国,岂不是能当上将军了?”迟一奇不禁悄悄地打起了去卫国的主意。
南郭逸又故意问道:“我看迟兄的腿好像受伤了,莫非是在练功时不慎受的伤?”
南郭逸一提这话,迟一奇就来气了,不满地说:“练功时不慎受伤,哪会有这般厉害?李兄,实不相瞒,小弟这是给官府拷打的,屁股和大腿被打得皮开肉绽,这两天才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行走。”
南郭逸故作惊讶道:“什么?迟兄被官府拷打了?莫非是迟兄得罪了什么人,才遭此横祸?”
迟一奇苦笑说:“要是小弟真的得罪了什么人,我倒也认了,我这是真正的冤枉哪!那天官兵来抓石教头,却让石教头杀开一条血路跑了。官兵没抓住石教头,就把我们这些学生抓进大牢里拷打审问。我们这些学生能知道什么啊,自然审问不出什么结果,最后把我们放了,只是我们白白挨了一顿痛打。我的腿脚前些天肿得不能动,现在总算能勉强下地走路了。唉!白白挨一顿打,真是天大的冤枉。”
南郭逸又故作惊讶道:“噫?官兵抓石教头?他们为什么要抓石教头?”
迟一奇摇头说:“这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倒是夏大哥运气好,早早退学走了,免遭一场横祸。”
南郭逸听迟一奇的口气是不想多说话了,就笑道:“迟兄,今天小弟请客,咱们去酒馆喝两盅,你给我详细说说石教头的事,我回去也好向夏兄弟交待啊。”南郭逸知道酒后才能吐真言,他准备请迟一奇好好吃一顿,以得到更多的情况。
迟一奇嘴上推辞说:“怎么好意思让李兄破费呢。”但他脚上却没有推辞,跟着南郭逸出来了。
南郭逸问迟一奇:“中牟哪家酒楼比较好?”
迟一奇心想夏铭的这个朋友有钱,也就不客气地说:“望仙楼不错,那里的王麻子熏鱼最有名。”
南郭逸和迟一奇来到望仙楼,南郭逸请迟一奇点菜,迟一奇不客气地点了一个王麻子熏鱼,南郭逸又叫了几个好菜,一壶好酒。迟一奇几杯酒落肚之后,话匣子渐渐打开来,说:“在勤武馆,夏大哥年龄最大,是我们的大师兄,当然夏大哥的武功在我们学生中也是最棒的,大家都很佩服夏大哥。同学中就数我和夏大哥关系最好,他走后,我还偷偷地哭了好几次。”这些都是迟一奇的谎话,不过他也不是有意要骗南郭逸,只是他拿了夏铭的银子,心里觉得不说几句赞美夏铭的话,就是对不起夏铭,所以就胡编了一番赞美夏铭的好话。
迟一奇接着说:“夏大哥走后,我每天照常练功,心想今后遇到夏大哥时,可不能让他笑话我武功没长进。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半年,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对了,这期间也出过一件怪事,这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有一天一个同学在城门口告示榜上看到一张官府通缉告示,上面赫然写着夏大哥的名字,于是勤武馆里立即沸沸扬扬起来,石教头知道后也急得很,大家一起专门跑去看告示。大家仔细看了告示之后,又觉得不对,因为告示上说的那个‘夏铭’,是一个什么文学院的学生,而咱们夏大哥是练武的,肯定不会是一个人。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也很多,估计是那个人偶然与夏大哥同名同姓,让大家虚惊了一场。”
南郭逸问道:“你们没去官府报告么?”
迟一奇摇头说:“没有。当时也有一两个学生问石教头要不要向官府报告,石教头说:‘既然大家都以为那个被通缉的夏铭和咱们勤武馆的夏铭不是一个人,就不必去官府报告自找麻烦了。’不过那几天石教头心情很不好,眼睛布满了血丝,好像是晚上没睡好觉,大概总是有点担心吧。”
南郭逸心想:“石师叔看到这个告示,自然心急如焚,这都是夏老弟惹的祸。”
迟一奇喝完杯中的酒,又接着说:“上个月十八日晚上,都快要到亥时了,我洗完脚刚要睡觉,忽听院子里一片喧嚣声,很多人乱跑乱喊,我打开房门一看,只见数不清的火把将院子照得通亮,黑压压一大群官兵冲了进来,师父已经跟为首一个将官模样的人动起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将官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下军统军李毅岷将军,他的武功多厉害呀,在咱们赵国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我没想到师父的武功有这么厉害,居然跟李将军交手也不落下风,两人打成平手。这时师娘和马夫羊玉鹏也提着剑过来助阵,师娘会武功大家是知道的,马夫羊玉鹏居然也会武功,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高手,这可让大家都意外极了。羊玉鹏冲过来助阵,李将军的剑不免慢了一拍,师父三人趁机冲出包围,翻上后院的围墙就要逃走。就在他们翻上围墙的时候,官兵纷纷放箭,师父挥剑拨落一只射向师娘的箭,自己右肩却中了一箭,官兵们立即一片欢呼‘射中了!’”
说到这里迟一奇似乎想卖个关子,停下来吃起鱼来。南郭逸着急问:“石教头被射中后怎么样了?”
迟一奇不客气地把大半条王麻子熏鱼吃了,才接着说:“师父的武功大大超过我们的想象,他右肩中了箭,就把剑交到左手,照样冲杀,真是不可思议。他们翻过墙后,墙外虽有一些官兵守候,但都是武功平平之辈,根本挡不住师父他们,让他们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逃走了。不过中牟城四周的城门早已紧闭,师父他们不可能逃出城去,肯定是在城里躲藏了起来。于是第二天官兵就在城里各处大搜查,也没找到师父三人,不知他们藏到什么隐秘的地方了。”
南郭逸轻轻吁一口气,又问:“后来呢?”
迟一奇怨气冲天地说:“后来,唉,后来官兵就把我们这些学生抓进大牢去了。我们进了大牢后,才知道师父居然是谋反罪,这可太吓人了。我被提审了三次,第一次审我的是一个斯文的官儿,他客客气气地问我跟石教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去勤武馆学艺?我说我和师父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至于我去勤武馆学武,是因为我家钱不多,师父收费不高,所以就去他那里了。那官儿最后说:你最好把所有的都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我当时还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就说我知道的都已经全说了。第二次提审时,换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凶巴巴官儿,他……”
迟一奇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哽咽,他猛喝一口酒,才把快流出来的泪水憋回去,继续说:“那个官儿不由分说,就说我是石教头的同党,我大叫冤枉,坚决否认。那官儿就让人把我摁倒痛打,一共打了我三十大板,把我打得皮开肉绽,痛不堪言,但我还是坚决不承认我是石教头的同党……。第三次提审我时,我两腿已经肿得站不起来了,他们就把我拖到大厅上。这次又换了一个官儿,问我平时发现石教头有什么异常,石教头都和什么人经常来往。我说并未看到师父有什么异常之处,师父平时很少和人来往,来勤武馆的客人极少,至于师父外出和什么人交往,我这个学生就不知道了。他们又问我一些师娘和马夫羊玉鹏的情况,我也知道的很有限。官府从我身上审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最后就把我放了。”
南郭逸缓缓点点头,用同情的口吻说:“你真是冤枉得很。”然后又问:“官府从其它学生那里审出什么情报来没有?”
迟一奇说:“好像也没有。其实大家都是冤枉的,谁也不知道师父居然要搞谋反。我们要是知道他搞谋反,谁会到勤武馆来呢?说实话,我看师父是一个本分老实的人,说他搞谋反,真是难以置信,很可能是被人诬告的。不过有一点可疑,就是师父那天使出的武功,比他平时教我们的武功要高明得多,显然他留了一手高明的功夫不肯教我们。另外羊玉鹏既然有那么高的武功,居然心甘情愿当马夫,这也有些可疑。”
南郭逸最后问:“你听说石教头他们逃出城了么?”
迟一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没听说师父被抓住的消息。不过现在都过去一个月了,师父不太可能还隐藏在中牟城里,大概早逃出去了吧。”
南郭逸告别了迟一奇,回到中牟城外的客店,夏铭早就急得在三里外的路口翘首盼望了。南郭逸把迟一奇说的情况对夏铭讲了,夏铭听说石启他们未被抓住,心中稍安,问道:“大哥,你估计师父他们已经逃出中牟城了么?”
南郭逸迟疑地说:“这也不好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有四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石师叔他们顺利地逃出中牟城,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这种情况当然是最好不过了;第二种情况是石师叔他们还隐藏在中牟城里,因为要出城必须经过检查,石师叔身上又有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出城;第三种情况是官府已经知道了石师叔他们隐藏的地方,但故意不抓他们,把他们当作诱饵引来同党的相救,这时官府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夏铭听到这里不觉伸了伸舌头,心想还是大学兄事事想得周到,像自己这般冒冒失失的行事,恐怕早就被官府抓住不知道多少次了。南郭逸最后说:“这第四种情况是最糟糕的,就是官府已经抓住石师叔他们,甚至他们已经遇害了,但官府为了诱来同党一网打尽,故意放出消息说石师叔他们逃走了,以便引诱同党前来相救。”
南郭逸说完这四种情况,两人都沉默无语。过了一会儿夏铭说:“我看绝不会是第四种情况,最差也就是第二种情况。师父那么智勇双全的人,哪能轻易就被官府抓住。”
南郭逸点头说:“我也觉得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咱们就假设第二种情况来行事吧。”南郭逸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说:“现在假设石师叔他们还隐藏在中牟城里,官兵大搜捕也没搜出他们,这可以推断他们一定是躲到一个可靠之人家里了。”
夏铭赞成说:“大学兄说得有理,师父一定是躲在什么人家里,要不然也不可能隐藏这么长时间。”
南郭逸继续说:“我们再来推断这个人是谁。我想这个人应该是石师叔的秘密朋友,勤武馆的学生们都不知道他,要不然官府审问学生时,早把这个人挖出来了。那么这个秘密的朋友又是谁呢?”
夏铭一面想一面说:“师父平时不喜欢交朋友,很少有客人来勤武馆找师父,没见他有什么的秘密朋友,也没见过他跟什么人秘密来往。”
南郭逸说:“老弟,你别急,好好想想,把过去的事情仔细回忆一遍,石师叔真的没有秘密的朋友么?”
夏铭两手抱头,冥思苦想一阵子,忽然兴奋地说:“大学兄,我想起来了,师父有两个秘密的朋友。”于是夏铭就把他刚刚离开中牟时,路上石教头让两个人试探他耐性的故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那个往我身上吐痰的年轻人,和那个让我陪她回老家的少妇,肯定是师父秘密朋友,可是……”说到这里夏铭的兴奋又消失了,无奈地说:“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
南郭逸听夏铭想出了线索,就鼓励说:“好,很好!你想出这两个人来就好办。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他们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来。”
夏铭又抱着头冥思苦想一阵子,忽然想起来说:“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对我吐痰的年轻人说,他就住在勤武馆附近的杨槐街上……”
南郭逸一拍大腿说:“太好了,这就有线索了。那个年轻人住在勤武馆附近的杨槐街,石师叔他们很容易跑到他家躲起来,我看石师叔躲在他家的可能性很大。”
夏铭说:“可杨槐街是一条大街,住的人很多,我又不知道他的姓名,莫非咱们挨家挨户去问?”
南郭逸说:“当然不能挨家挨户去问,只要咱们一问起石师叔,暗探就会把咱们盯上了。”
夏铭为难地说:“那怎么去找呢?
南郭逸说:“老弟,如果你见到他,还能认出来么?”
夏铭点头说:“这应该没问题。那天他有意挑衅我,所以我很仔细地打量过他,对他的印象很深,见了面应该能认得出来。”
南郭逸有了信心,说:“这就有办法了。咱们干脆来个守株待兔之计,到杨槐街上租一所沿街的房子,你每天从早到晚在窗户里看街上的行人,时间长了总能看到那个人从街上走过。”
夏铭赞成地说:“看来也只有大学兄这个守株待兔的法子了,不过咱们怎么才能租到杨槐街沿街的房子呀?”
南郭逸笑道:“老弟,你忘了,这事可以去找恩仇会帮忙。现在咱们身上有三王子送的大把金子,有钱事情就好办。”
夏铭一听大声叫好,说:“对!咱们可以去找恩仇会帮忙。我看咱们多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直接帮咱们去找师父,不更好么?”
南郭逸摆手道:“老弟啊,你又犯傻了。石师叔的罪名是谋反罪,恩仇会哪敢帮忙有谋反罪嫌疑的人,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呀。咱们找恩仇会帮忙找房子还可以,让他们帮咱们去找石师叔可就不行了。”
第二天,南郭逸和夏铭进中牟城,找到恩仇会的丁三哥,提出想在杨槐街上租一所沿街的房子,愿意出每月一两金子的高价。丁三哥听了笑道:“两位兄弟,我们恩仇会本是帮人报恩和报仇的,可两位找我们帮忙总是为了别的事情。上次是帮忙做媒,这次又是帮忙找房子,都不是我们的本行呀。”
南郭逸问:“莫非租房子很难?”
丁三哥笑道:“租房子有什么难?这件委托太容易了,你居然愿意出一两金子,让我们这么轻易就大赚一笔,却也不太好意思。”
夏铭说:“这次小弟身上有些余钱,多出些钱没关系。”
丁三哥看看夏铭,笑着说:“夏兄弟,没想到你这么老实的人也能成了大财主。好吧,遇到财主我就不客气了,大赚你一笔。”
丁三哥立即打发人去杨槐街找房子,两个时辰后,手下的人回来,说已经讲好一套沿街的房子,有一栋二层小楼,从窗户里可以清楚地看清大街两侧的行人。丁三哥请夏铭和南郭逸亲自去看,如不满意还可以另外再找,于是两人就跟丁三哥一起去杨槐街看房子。
这是一套颇大的房子,院子里有南北两栋房子,北面是一座紧沿街边的小楼,从楼上房间的窗户中,果然可以看清街上两侧行人的面孔。南郭逸和夏铭都很满意,当下就交钱租下这房子。丁三哥又说:“两位兄弟,这栋房子可不小,你们两个人住忙不过来,我给你拨两三个佣人过来,帮你们烧水做饭扫地看门,保证他们都是守口如瓶的可靠之人。”
夏铭和南郭逸都道谢说:“还是丁三哥想得周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