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君心与我心(上)(1/2)
夏铭和南郭逸买了一辆马车,沿着通往宽敞的官道向魏国都城安邑匆匆赶去。这时已是寒冬天气,好在没有下雪,旅途十分顺利,两人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不到半个月就来到魏国都城安邑。进了安邑城,两人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小客店住下,也顾不得观赏安邑的民情风景,首先去打听大师伯冯荠开的药铺“芝草堂”。安邑城中大大小小的药铺极多,再加上“芝草堂”没什么名气,两人大街小巷问了一整天也没问到。夏铭开始心急了,他见路旁有个挂着望旗的小药铺,就推门进去问道:“小二哥,你可知安邑城里的‘芝草堂’药铺在什么地方?”
卖药的伙计一听此话,脸上立即堆出笑容道:“客官,我这里什么药都有,货真价实,价钱公道。你要买药就在我这里买不好么,何必去找什么‘芝草堂’呢?”
夏铭还要再问,南郭逸把他拉出来,说:“老弟,你要知道‘同行是冤家’,这店伙计要抢生意,就是知道芝草堂也不会告诉咱们的。”
两人转了一整天没找到芝草堂,只好回客店里歇息。南郭逸说:“今天咱们在大街大路上没找到芝草堂,我想大师伯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开的药铺一定不在大街上,而是在小街小巷里,明天咱们去小街小巷里转转看。”
第二天南郭逸和夏铭就去小街小巷里转悠打听,可是安邑城太大,他们走了一天,也只转了一小片地方。两人没打听到芝草堂,只好再回客店歇息。夏铭心焦地说:“大学兄,这样没头没脑地瞎找看来是不行的,你得想个什么好法子才行。”
南郭逸沉吟道:“我也觉着咱们这样瞎找不成,这不正在想办法呢么……”南郭逸想了一阵,忽然说:“对了,咱们去问卖药的药农。药铺总要采购药材,卖药的药农必然最清楚药铺的情况。明天一大早咱们去城门口,等那些进城来卖药的药农过来,就去问他们。”
夏铭听了大声叫好,说:“到底是大学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南郭逸和夏铭就赶到城门口等着。城门一开,在城外等着进城做买卖的人一拥而进,有卖菜的,有卖肉的,有卖酒的,有卖柴的……。南郭逸和夏铭盯着找卖药的,不一会儿,果然看到一个背着皮囊的老汉,像是卖药材的,南郭逸几步抢过去问:“老丈,你可是来卖药材的?”
老汉见南郭逸这么一说,笑道:“官人好眼力啊,老汉正是卖药材的。不过俺今天带来的药材都是药铺订好的,不零卖。”
夏铭也过来问:“老丈,你可知道一个叫做‘芝草堂’的药铺。”
老汉点头道:“知道,俺知道‘芝草堂’,那是个小药铺,不太有名。不过这家药铺肯出大价钱采购上好的药材,不像一些大药铺专门采购便宜的下等药材,所以俺有了好药材喜欢卖给芝草堂。”
夏铭和南郭逸一听大喜,说:“太好了。我们正要去芝草堂找人,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芝草堂?”
老汉摇头道:“不成,芝草堂在城西,俺要去城东的一家药铺送药,不顺路啊。”
南郭逸笑着说:“这个好办。我们叫辆马车,先送您去城东的药铺送了药材,您再领我们去城西的芝草堂,一路都坐车,也不用您老费力走路,另外我们还有酬谢。”说着南郭逸摸出几钱碎银子在老汉面前晃了晃。
老汉听说坐车去,还有银子酬谢,这等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立刻接过碎银子,连连点头说:“好说,好说,俺这就带你们去。”
马车随着老汉的指点,在城西一个偏僻的小巷深处停下。南郭逸和夏铭下车一看,路边有一座不起眼的小楼,门前悬着一方不大的木匾,上面写着三个古朴的字“芝草堂”。老汉说:“这就是你们要找的芝草堂,没错吧?”
南郭逸和夏铭高兴地说:“没错,没错,这就是芝草堂。”
南郭逸付了马车钱,又给车夫一些钱,让他送老汉出城,把老汉喜得合不拢嘴。南郭逸和夏铭整了整衣服,两人相互审视了一下,觉得衣装还算整齐,于是踏上台阶,“吱”地一声推开芝草堂的大门。
芝草堂里两个卖药的伙计正在打瞌睡,见有人推门进来,急忙迎过来说:“客官,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南郭逸道:“我们想找你们的掌柜,你去给通报一声。”
伙计道:“客官,掌柜正好在楼上呢,我去给你通报不妨,只是你得先告诉我尊姓大名,有何贵干?”
南郭逸正在考虑怎么对伙计说自己的身份,这时只听得楼梯响,有人从楼上下来了。伙计一见掌柜下来了,就喊道:“掌柜,您来得正好,这儿有两位客官要找您呢?”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何人找我?”
夏铭和南郭逸抬眼看去,只见一位体格精瘦、仙风道骨的老者缓步走了出来。老者见南郭逸和夏铭是陌生人,就问:“老夫与两位客官素不相识,不知找老夫有何贵干?”
南郭逸问道:“请老先生原谅,在下斗胆问一声老先生的尊讳,老先生可是姓冯名荠?”
老者点头说:“老朽正是。两位客官莫非有什么指教?”
南郭逸和夏铭大喜,夏铭几乎就要把“大师伯”叫出口了,南郭逸拉拉他的衣袖,夏铭才没有说出来。南郭逸说:“冯老先生,我们有一件大生意想跟您谈谈,能不能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
冯荠有点犹豫地说:“有大生意跟我谈……?那么好吧,我们楼上说话。”
冯荠领南郭逸和夏铭上了楼,请两人在一间小客厅里坐下,夏铭特别把门关好。这时南郭逸打开包袱,郑重地取出两片铜镜碎片,这是他们带来的认人信物。南郭逸双手把铜镜碎片呈给冯荠,微笑着说:“冯老先生可认识这个?”
冯荠见了信物,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显出满面的疑惑,他拿起一片铜镜碎片看了看,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又交还给南郭逸,用不解的口吻说:“这不是摔破了的铜镜碎片么?你们拿这个来干什么?”
南郭逸和夏铭一听这话,不由惊得目瞪口呆,一下子谁也说不出话来。冯荠见两人不说话,有点发怒地说:“怎么,两位是来戏耍老夫不成?说是跟我谈大生意,却拿两片破镜片给我,你们究竟是何用意?”
此时夏铭头脑已是一片空白,他都不知道冯荠在说什么;还是南郭逸反应快,很快转过神来,立即编谎说:“这是照妖镜的碎片,冯老先生可听说过照妖镜?”
冯荠听罢大笑道:“照妖镜?这破镜片就是照妖镜,你给我照个妖怪出来看看?
南郭逸陪笑说:“老先生别生气,这是真正的照妖镜。据说照妖镜能照出附体病人的病魔,只要用这个照妖镜一照,把病魔赶跑了,病人的病就自然好了,所以高明的大夫都得有一面照妖镜。”
冯荠笑得更厉害了,说:“老夫行医这么多年,也认识不少名医,从未听说过哪个大夫拿照妖镜看病的。要不然我带你去看个病人,你能用这照妖镜把病人的病照好了,就是百两黄金我也买了。”
南郭逸还是陪笑道:“这照妖镜是真货,只是我们不会用,人家告诉我们只有深通医术的高明大夫才会用。我听说冯老先生愿意出高价采购上好的药材,我们的照妖镜也是上好的东西,冯老先生如果愿意出个好价钱……”
冯荠挥手打断南郭逸的话,怒气冲冲地说:“行了,你别说了,莫非你想把我当三岁的童孩骗耍么?哼,就是三岁童孩也不会相信你们照妖镜的鬼话。”说完冯荠对两人不客气地说:“你们若是识相,就赶快走人,要不然我可要叫人去报官了。”
南郭逸赶紧说:“既然老先生无意买照妖镜,我们就告辞了。”说着他对夏铭做个眼色,两人匆匆下楼而去。只听冯荠在背后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年头骗子真是越来越多,竟骗到老夫头上来了。”
南郭逸和夏铭从芝草堂出来,南郭逸赶紧叫一辆马车,匆匆往城外驶去。夏铭奇道:“怎么往城外走,我们不回客店了?”
南郭逸悄悄对夏铭说:“大事不好,这个大师伯是假冒的,我们现在危险得很,再回客店去就太危险了。我们赶紧逃走要紧,好在重要的东西都带在身上,客店里的东西就不要了。”
南郭逸和夏铭出城后,又换了三部马车,一直走到离安邑城三十里远的一个小镇子上才停下来。两人找个小客店住下,一切平安无事,这才安下心来。夏铭奇怪地说:“大学兄,万万没想到,这个自称冯荠的人,根本不知道信物。莫非是咱们搞错人了,正好是同名同姓之人?”
南郭逸心有余悸地摇头说:“这不可能。岳老师交待得很清楚,大师伯姓冯名荠,在安邑开一家名叫芝草堂的药铺。巧遇同名同姓之人倒有可能,这人又同样开一家名叫芝草堂的药铺,这种巧合太不可能了,这个冯荠一定是假冒的,真正的冯荠说不定已经被捕,甚至已经被害了。这人假冒的冯荠,目的就是要用冯荠做诱饵抓捕前来跟他接头的人。”
夏铭对南郭逸的分析并不赞同,说:“我有点想不通。如果假冯荠是诱饵抓捕前来接头的人,那他就不应该放咱们走,而应该设法让咱们留在芝草堂里,把咱们稳住再悄悄叫人来抓咱们。这个假冯荠却相反,挥手赶咱们走人,咱们这一走,他又去哪儿抓人啊?”
南郭逸听罢拍了拍夏铭的肩膀,说:“老弟啊,你今天说的极有见识。……,其实我也想不通,假冯荠为什么就让咱们轻而易举地走了,莫非他还有更为阴险的阴谋?”
夏铭想不出假冯荠还有什么更为阴险的阴谋,就问南郭逸说:“大学兄,你说这人为何要假冒大师伯呢?”
南郭逸踌躇半晌说:“我也想不出理由来。假冒别人,或者是为了骗钱,或者是为了骗人。若说这人想骗咱们的钱吧,看上去不像;若说这人想欺骗诱捕咱们吧,看上去也不像;我也搞不清这家伙到底搞得什么鬼……。我看这样吧,咱们先在这里住几天,听听风声,如果没事,再进安邑城里打探消息。”
夏铭和南郭逸在小镇子里住了三天,每天都向人打听安邑城里出了什么事,从安邑来的人都说安邑城里平静如常。南郭逸这才说:“安邑城里看来没有动静,咱们明天再进城去打探消息。”
夏铭问道:“怎么打探消息呢?”
南郭逸道:“虽说安邑城里没有动静,可这次去打探消息也颇危险,咱们两人不要一起行动,如果真遇到什么事,咱俩至少可以逃脱一人,以后还有个相救。这样吧,明天咱俩分头进城行动,各自去芝草堂附近打探消息,晚上回客店相见。”
夏铭又说:“分头去打探消息,我没意见。只是没了大学兄的指点,我一个人四处瞎问,恐怕打探不出什么消息。”
南郭逸略带自满地说:“我本来对你也没寄予多大指望,这次就算给你一个锻炼智慧的机会吧。”
第二天夏铭和南郭逸分头进城,各自去芝草堂附近打探消息。南郭逸在与芝草堂相隔一条街上,发现一间不大的茶馆,心想喝茶的人多半喜爱闲谈聊天,说不定能从那里听到什么线索。于是南郭逸左顾右盼,确认没人跟踪后,撩开门帘走进茶馆。这茶馆里不过七、八张桌子,每张桌上都有客人,看上去都是住在附近的常客。南郭逸见两个老者衣着较为讲究,就有意在他们旁边坐下。茶博士过来笑着问道:“客官面生,可是第一次光顾小店?”
南郭逸道:“我来此地看一个朋友,恰好他不在家,所以我先来喝一会儿茶,等他回来。”
茶博士点点头,立即端上茶杯茶壶,南郭逸一面慢慢喝茶,一面竖着耳朵听周围人说话,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任何关于芝草堂的话题。于是南郭逸轻咳一声,装作无事闲谈,对旁边两位老者说:“老丈,对不起,在下是从赵国来的,想打听一下安邑城里哪家药铺比较信得过。现在我们赵国假货很多,特别是药材,不少药铺都卖假药。”
两位老者听南郭逸问他们,就停下自己的话头,一位老者说:“我听说赵国人比较忠厚老实,莫非现在人心不古,连药铺都卖起假药来了?这样看来我们魏国还好,假货虽也不少,但还没听说过正经药铺卖假药的,药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嘛。不过在街上摆小摊卖药的,他的药是不是真的就不好说了。”
南郭逸又问:“几年前家父来过安邑一趟,曾在一个叫‘芝草堂’的药铺买过药,也不知这家药铺的药是否货真价实。”
另一位老者答道:“芝草堂的药你尽管放心。芝草堂冯掌柜卖的药,都是上等的好药材,只是价格要比其它药铺贵些,所以生意不太旺。”
南郭逸又说:“我听家父说,芝草堂的冯掌柜是个身宽体胖的中年人,我刚才从芝草堂那边过来,却见店掌柜是一位精瘦的老者,莫非芝草堂换了店主人?”
那老者答道:“令尊一定是搞错了。芝草堂大约是八年前开的店,自从开店以来就一直是这位冯掌柜,没换过店主人。”
南郭逸听了感到不可思议,又问道:“也说不定原来的冯掌柜走了,店主人换成另外一个人,只是他对外仍用冯掌柜的名号,所以人们以为没换过店主人。”
老者大笑道:“你是跟我们开玩笑吧,哪有这种异想天开之事。我和芝草堂冯掌柜是老熟人了,说不上每天见面,却也隔三岔五地跟他聊聊天,下下棋什么的,昨天我还跟他下过棋呢。自开店以来从来就只有这一位冯掌柜,要是有人冒名,我还能认不出来?”
听完老者的话,南郭逸不再问话,而是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心想:“莫非世界上真有那么高明的易容术,这个假冒冯荠的人能把真冯荠的音容笑貌模仿得惟妙惟肖,连他多年的老熟人也看不出来?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看来这老者说芝草堂掌柜没有换人应该不会错。那么这就更奇怪了,既然冯掌柜就是原来那个开店的冯荠,他怎么会不认识我们带去的信物啊?莫非是师父跟我们说错了人?这也不可能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再三叮嘱过,师父的话也不应该有错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南郭逸在茶馆里冥思苦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答案,外面天色已晚,南郭逸只好无精打采地回客店了。南郭逸一回到客店,就见夏铭眉飞色舞,一脸喜悦地对他说:“大学兄,你打听到情况没有?”
南郭逸没精神地说:“情况倒是打听到一些,只是这些情况让我更莫名其妙,无法理解了。老弟,看你这么兴高采烈的劲儿,莫非你打听到情况了?”
夏铭颇为得意地说:“大学兄,你是智者千虑,也有一失;我是愚者千虑,也有一得,小弟这次可是打听到情况了。”于是夏铭细细说起他今天打听情况之事。
今天他俩分头进城后,夏铭一个人来到芝草堂附近,却想不出怎样打探消息,只好在芝草堂附近的巷子中走来走去,来回瞎转。他走着走着,忽然迎面过来一个衣装华丽的中年妇女,微笑着过来拉住他的衣袖,甜甜地说:“小相公,我看你在这附近转悠半天了,是不是不好意思进去?”
夏铭一愣神,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那中年妇女又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年轻人都是这样,第一次来这个地方都不好意思的,小相公你是头一次来吧?”
夏铭抬头一看,原来他站在一座建造精致的宅院门前,院门上挂着一方不起眼的小木匾,上面写着三个清秀的银字“天香书寓”。夏铭忽然想起听人说过,上等的妓院往往称什么“书寓”或什么“茶室”,想到这里,他不由地涨红了脸。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