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君心与我心(中)(1/2)
南郭逸付了十两银子茶水钱,丫鬟领南郭逸来到月芳的房间。南郭逸见月芳脸如春桃,目如点漆,肌如嫩玉,果然像夏铭说的那样有几分像殷月菱。月芳听报信的小丫鬟说南郭逸是夏铭的大哥,以为两人长得差不多,没想到南郭逸的身材比夏铭瘦小许多,虽说外貌还算清秀,但缺少夏铭的男子汉气概。月芳心中纳闷,问道:“我听说相公是昨儿来的夏公子的大哥,你们兄弟看上去可长得不像哟。”
南郭逸道:“我和他是异姓兄弟,我姓南郭。”
月芳点头道:“我说呢,原来南郭公子和夏兄弟是异姓兄弟。”月芳说了这话就不再说话了,南郭逸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只是一言不发地闷闷坐着。
原来月芳喜欢夏铭淳真羞涩的性格,就是夏铭不说话,她也总要设法逗夏铭说些话。南郭逸一脸冷涩,面无表情,看上去就不让人喜欢。所以南郭逸不说话,月芳也懒得主动跟他搭腔,两人就闷坐着喝茶。喝完了两盏茶,两人还是无话。
南郭逸表面看上去无动于衷,内心却在翻涌着滚滚的波澜。他本以为风月场的女人总会主动和他搭话**,没想到月芳竟然不理他,这使他一下没了主意。南郭逸在别的方面足智多谋,只是在对付女人方面却生嫩得很,不知道怎样主动跟女孩子搭话,只好这么无言尴尬地闷坐着。
南郭逸心中后悔,心想还不如让夏铭来问月芳,也省去自己的这番尴尬。不过既然来了,南郭逸若不问出点名堂来,回去不免要让夏铭笑话。于是他鼓起勇气干咳一声,舌头不灵地说:“冯掌柜……”
月芳听了冷笑道:“你也只是来问冯掌柜的事?”
南郭逸见月芳满脸不高兴,怕她不高兴起来不肯说,只得讪讪地说:“冯掌柜的事不提也罢。”
两人又闷闷地坐了一阵子,南郭逸见月芳还是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只好自己设法找个话题说话。他见侧旁的书案上放着一张琴,就说:“月芳姑娘能否弹一曲,让在下聆听聆听?”
月芳不冷不热地说:“我好些日子不弹琴了,有些手生,不好意思在南郭公子面前献丑。”
南郭逸听月芳不肯弹琴,越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见书案上还有一卷诗集,就拿起来翻看,只见上面不少诗用红笔圈圈点点地勾画过了,就问道:“这诗集里用红笔勾画过的,可是月芳姑娘的手笔?”
月芳本是喜欢诗的,听南郭逸问起诗来,略微提起一点兴致,说:“奴家平日读到喜欢的诗句,就胡乱圈点一番,让公子见笑了。”
南郭逸轻轻读起一处勾红的诗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南郭逸点头道:“这首《蒹葭》也是我最喜欢的诗之一,它把怀人不得之情写得惟肖传神,我每读到此,总会感到揪心的嗟叹惆怅,唉……”说到此南郭逸也即兴吟诗一句:“风展寂寥,云染愁烟。”
月芳常常读诗,世间流传的名诗皆能背咏。她听南郭逸吟的这句诗,却是从未听过,不禁好奇问道:“南郭公子刚才吟咏的那句诗,奴家颇为喜欢,只是这句诗我从未听过,不知是哪位诗人的大作?”
南郭逸谦虚地摆手说:“刚才那句诗是在下一时乘兴,胡乱作的,让姑娘见笑了。”
月芳没想到南郭逸居然能做诗,而且做得还不错,不免对他刮目相看。她道歉说:“哎呀,真对不起,奴家不识高人,得罪南郭公子。”说完月芳掩袂笑道:“你可别生气啊!我真不知道南郭公子是出口成章的诗人。刚才听你的诗,颇有水平啊,我猜你是赵国有名的诗人吧?”
听了月芳的称赞,南郭逸有点飘飘然起来,忍不住要吹点小牛,说:“有名的诗人不敢当,不过在下是赵国鸿鹏诗会的。”
月芳一听南郭逸是鸿鹏诗会的,不禁肃然起敬道:“我知道鸿鹏诗会是赵国最有名的诗会,诗会里的人都是名流。南郭公子是鸿鹏诗会的,自然就是名诗人了。”
南郭逸给月芳这么接连称赞,越发得意起来,又忍不住继续吹牛道:“在下只是微有贱名……,不过我的舍妹可比我强。我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别人称我们兄妹三人‘殷家三杰’”。
月芳更加对南郭逸崇拜起来,说:“原来南郭公子是雅号‘殷家三杰’的名士诗人。奴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上客……”月芳忽然觉得有点奇怪,问道:“咦?南郭公子不是姓南郭么?怎么称‘殷家三杰’呢?”
南郭逸见自己吹牛吹漏了,赶紧弥补说:“南郭是我的本姓,‘殷’是我写诗时用笔名的姓,我们‘殷家三杰’是结拜的异姓兄妹,大家都用‘殷’姓作笔名,所以别人称我们‘殷家三杰’”。
那时诗人用笔名写诗也很常见,所以月芳没有怀疑南郭逸的说法,点头道:“原来如此。上次来的夏公子是南郭公子的异姓兄弟,这么说来,他也是‘殷家三杰’之一了?”
南郭逸随口道:“是啊,‘殷家三杰’中我是老大,夏兄弟是老二,我们的妹子比我俩的诗才都强。”
月芳说:“我还以为‘殷家三杰’都是男的呢,没想到还有一位是令妹。”月芳在诗才方面有几分自负,她听说南郭逸的妹妹是女诗人,不免也起了争强之心,说:“南郭公子,你看我这句诗如何?”说完月芳也吟诗一句:“月沉池畔,星摇花间。”
南郭逸听了大赞道:“姑娘这句诗很好,确实很好!一个‘沉’,一个‘摇’,真真把星星和月亮都给说活了。”他一边说一边暗赞:“没想到风尘姑娘也有过人的诗才,我倒是小看她了。”
月芳也觉得自己的这句诗不错,有点自得地笑道:“我这句诗得到你这位有名大诗人的夸奖,那一定是真的不错了。”说完月芳又微笑着对南郭逸说:“大诗人,下句该你了。”
南郭逸没想到月芳要和自己联诗,不过既然刚才已经说自己是赵国有名的诗人,要不做出几句像样的诗,不免要让月芳看穿自己吹牛皮。于是南郭逸苦想片刻,也做出一句,吟道:“敛艳娑影,凝香悄然。”
月芳听了掩袂娇笑道:“不愧是赵国的大诗人,诗句清妙,果然是好句。不过我想问一问,公子这句惠言莫非是在说我么?”
南郭逸这两句诗本是接应月芳的“月沉池畔,星摇花间”,他诗中的‘敛艳’原意是说月亮,‘凝香’原意是说星星。可是诗本是意味朦胧之物,也可以把‘敛艳’和‘凝香’理解成形容月芳的姿容。南郭逸见月芳这么问她,不好意思让她扫兴,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月芳见南郭逸承认这两句诗是特别写她的,愈发高兴起来,亲手给南郭逸沏一杯茶,轻轻推到南郭逸手中,然后含情脉脉地望着南郭逸,吟诗一句:“桃李正芳,莫负春guang。”
月芳这道含情的目光,在南郭逸心中燃起一股爱情的火焰,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爱火烧心的体验。南郭逸虽说心里有一种自命不凡的高傲,可惜外表长得差些,又不会说讨人喜欢的甜话,所以从未遇到有女子倾心于他,甚至连对他有好感的都没有,这成了一块让南郭逸自卑的心病。月芳这个风尘女子,也对他表示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更让南郭逸自卑得心中发痛。现在月芳突然改变态度,不但温情脉脉地望着他,她的那句诗也暗示出对他有意,这让南郭逸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南郭逸心中激情勃发,立即吟出一句:“眼韵秋水,眉秀春山。”
南郭逸这句诗的的确确是赞美月芳的,月芳自然更加高兴。月芳本来看不上南郭逸,不过听说他是赵国有名诗人之后,不免对他另眼相看起来。月芳和南郭逸联了几句诗后,更是佩服起他的诗才来,暗想:“总听人们说‘人不可貌相’,此话果然不错。这南郭公子看上去貌不惊人,没想到却是赵国有名的诗人,而且他的诗我也喜欢。”月芳喜欢上南郭逸的诗,自然也就喜欢上南郭逸的人,月芳凑近南郭逸身边,又接着吟诗一句:“瑶瑟念情,玉萧思盼。”
南郭逸闻到月芳身上的蕴香,不禁心醉神迷,有点忘情地吟道:“名花娇艳……”南郭逸一时间想不出下半句,正在他思索时,月芳却笑着说:“大诗人,这下半句奴家替你说了吧。”于是月芳正直腰身,学着老学究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名花娇艳,名士风liu。”
月芳说完,两人都捧腹大笑起来。月芳轻轻拍拍南郭逸的手背,柔声道:“奴家常听人说‘名花待名士’,公子说我是名花,你就是名士啊。名花可是要等名士来摘哟。”
南郭逸的手被月芳这么一拍,不禁微红了脸。他听月芳称自己是“名士”,不知怎么身体发轻飘飘然起来,真觉得自己就是名士了。这样一来,南郭逸心中的自卑被“名士”的头衔吹得无影无踪,他的口舌又找回了平日的流利,开始和月芳无拘无束地谈了起来。他们谈论古今诗人,各国诗词,谈得非常投机开心,不知不觉之中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月芳叫在外面服侍的小丫鬟给他们点灯,然后说:“你去告诉厨房给我们送一桌酒菜过来,我要和南郭公子好好喝几杯。”
南郭逸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问道:“这桌酒菜五十两银子够么?”
月芳笑着挡住他手中的银子,说:“南郭公子已经请我喝过茶了,这次的酒菜我请你。”然后她又对小丫鬟说:“你告诉厨房,这桌酒菜的钱从我的月钱里面扣。”
南郭逸急忙拼命摇手说:“不行,不行,怎么能让月芳姑娘破费呢?”
月芳却正色说:“公子,这你就见外了。我没把你当我的客人,而是把你当作我的朋友呀。如果是客人,那酒菜的钱自然是要客人出的,但如果是朋友,那就是礼尚往来,相互请客啦。刚才你请我喝茶,现在我请你喝酒,不过是朋友间的礼尚往来,公子可别见外呀。”
听了月芳的话,南郭逸只好收回银子。他当然明白客人和朋友的区别,不过没想到月芳居然把自己当成朋友,南郭逸心里热呼呼的。
这时月芳笑问道:“南郭公子娶妻成家了么?”
南郭逸摇头说:“没有。”
月芳又笑问道:“公子可有心上人?或者在其它地方有女相好么?”
南郭逸还是摇头说:“也没有。”
其实月芳早就看出南郭逸不是风月场所的常客,对女人有些生怯,不像是有女相好的样子。不过她还是开玩笑说:“你这位大诗人,难道真的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莫非是公子眼高,不是绝色美女看不上?”
南郭逸认真地说:“在下虽说谈不上眼高,但在婚姻上却也要十分美满。若遇不到让我十分中意的佳人,我宁可终身鳏处。”
两人正说着,厨房已把酒菜送了过来,胭脂鹅脯、凉拌鸭舌、清炒银鱼、翡翠豆腐……,数量虽不多,但样样菜都做得非常精致考究,看上去像是艺术品一般。
要是按照平时的南郭逸,这么精致的酒菜一定要专心致志好好享用一番,但今天他却顾不上品尝酒菜,只顾着看月芳了。在烛光下看月芳,又比白天另有一番妩媚,南郭逸看着月芳,心中不知不觉地比较起来,暗想道:“我看月芳要比雪珊漂亮,就是比起月菱来,也不至逊色。”
月芳见南郭逸看着自己出神,就过来靠在南郭逸身上,嫣然一笑道:“瞧你这眼睛直勾勾的,风liu诗人都是这样吗?”
被月芳这么一说,南郭逸倒不好意思起来,他接过月芳递给他的酒杯,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这是上等的杜康酒,醇厚无比,清香盈然,但什么美酒能比得上佳人的妙目流波,眉黛含情呢?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南郭逸看着月芳,心早就醉了。看南郭逸喝酒的架势,月芳还以为他酒量特别大呢,所以不停给他斟酒。南郭逸也不推辞,接过来就喝,不一会儿就喝了十几大杯。
南郭逸的酒量虽说不是特别大,但也决非轻易喝醉之人,平时没有三四十杯酒是灌不倒他的。只是南郭逸今天心情特别高兴,酒喝得太猛,酒精在体内的发散速度赶不上他吞入酒精的速度,于是体内积累的酒精量越来越多,他终于醉倒了。
鸨娘听说南郭逸在月芳房里醉倒了,就派人来扶南郭逸去客房休息,没想到月芳却说要留南郭逸在她的房中休息。鸨娘不高兴地说:“月芳,你也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第一次来的客人是不留宿的。”
月芳却说:“妈妈,说是这么说,上次上官公子第一次来,您不也让我留他歇宿的么?”
鸨娘说:“那次不一样嘛。人家上官公子出了二百两银子,咱们当然不能怠慢人家呀。”
月芳不在意地说:“不就是二百两银子么。我替南郭公子出二百两银子,今天就让他在我这儿歇了。”
鸨娘听了,赶紧用劝规的口吻说:“月芳呀,你可别犯傻啊!你也不是不知道,干咱们这行是不能动真情的。况且说了,男人都是无情无义的,你为他动真情,值得么?不是我说,你今天为他出二百两银子留他,过不了几天,他就把你忘了,另寻新欢去了。”
月芳摇头说:“我相信南郭公子不会的。就是他真的过两天把我忘了,我也不怨他……”说到这里,月芳竟然淌下了泪珠。
鸨娘见月芳执意要留南郭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说:“你要一意留他,那我可就从你的月钱里扣二百两银子了。你每个月的月钱不过一百两银子,你为他花二百两银子,值得么?”
月芳抹着眼泪说:“今天是我不好,给他喝酒太猛,把他灌醉了……,南郭公子可是赵国有名的诗人呢……”
鸨娘冷笑道:“诗人?诗人有什么用,诗能当饭吃么?还是银子实在,你将来老了,干不了这行了,存些银子还可以维持个生计。你能靠诗养活自己么,你能指望会有什么诗人养活你么?”
月芳也冷笑道:“妈妈,当初我不要学诗,是您打我骂我一定要我学的,现在我喜欢上诗了,您又说诗没用了。诗是不能当饭吃,但我学了诗之后才知道,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混一口饭吃。每次我静下心来读诗,就好像离开了嘈杂的尘世,飘到一个梦想中的世界。假如我死了能够到诗的世界去,让我立刻死我都愿意……。南郭公子的诗我喜欢,我愿意为他这样的诗人付银子,而且我也没想图他给我什么回报。”
鸨娘听了月芳这话,暗叹道:“这丫头一定是学诗学疯了。早知这样,当初不让她学诗也罢。”不过鸨娘见月芳主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叹口气走了。
月芳把南郭逸扶到自己里屋的卧室,给他脱去外衣鞋袜,让他在自己的床上躺下,给他盖上一床锦被。南郭逸神志不清地任凭月芳摆布,嘴里哼哼唧唧地念着什么,忽然他半睁开眼大声吟出一句诗:“春桃殊丽,宜我佳人”,然后又闭上眼睛睡过去了,显然他是在梦中做诗呢。月芳听了不由噗哧一笑,自言自语说:“我听说有人能在梦中做诗,还不相信,今天真的看到有人在梦中做诗了。”
月芳吹灭蜡烛,点上一盏小油灯,然后在南郭逸身旁和衣躺下。月芳和不少男人谈过诗,但大部分来这里的男人只是谈几句诗附庸风雅而已,自己并不能做诗。虽说也遇到过几个能做诗的才子,要不然是目空一切的狂妄之徒,要不然是庸俗不堪的小市民情调,像南郭逸这样能做出清新文雅诗句的,月芳还是第一次遇到。
当然月芳也明白,一般好男人是不会随便来妓院的,她从各方面观察南郭逸,发现他可以说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好男人”。一位有名的诗人才子,一位品德高尚的好人,一位能理解诗,能陪自己谈诗的知己,这一直是月芳理想中的情人。月芳忽然感到南郭逸似乎就是她理想中的情人,心中燃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一种难以抑制的芳心荡漾。这种兴奋让月芳自己都有点搞不清楚了,她问自己说:“难道这就叫爱情?难道我爱上他了?”
月芳从小就被狠心的父母卖到妓院,虽说她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打过交道,但她却没有爱过什么人,今天是她第一次体验芳心荡漾的爱情滋味。月芳微笑地望着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南郭逸,望着他那带有傲气的高挺鼻梁,觉得他今后一定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月芳知道自己的身份低贱,不敢对南郭逸有什么奢想,只要能成为他的情人,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凌晨,南郭逸逐渐从醉梦中醒过来,他微微睁开眼,借着小油灯的昏暗光线,看到自己睡在一张极为考究的绣花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床散发着幽香的锦被,身旁似乎还睡着一个人。南郭逸醉酒的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一时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慢慢地,他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回想起月芳,回想起他喝醉了酒……,南郭逸逐渐明白起来,心里自己问自己:“我这是躺在哪儿?莫非我是在月芳的绣房里?莫非我是睡在月芳的床上?我身边这个人莫非就是月芳?”
想到这里,南郭逸心中又是一阵乱跳,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平息下来。过了一会儿,南郭逸再次微微睁开眼睛,仔细看身边这个人,终于从她的侧脸辨认出来,她就是月芳。
南郭逸后悔自己昨晚喝酒太猛喝醉了,猜想大概是自己醉酒后昏睡不起,无法走人,月芳没办法,只好让自己在她房中睡下。不过南郭逸也听夏铭说过天香书寓的规矩,第一次来的客人是不留宿的,况且天香书寓也有客间,似乎不必非睡在月芳的房中不可,莫非这是月芳对自己……。想到这里,南郭逸心头又是一阵火热,他不知怎么感谢月芳的这份盛情。南郭逸偷偷看着月芳,油灯的微光映衬出月芳脸庞的轮廓,越看越像是下凡的仙女。
一个念头忽然窜上南郭逸的心头:一个美女在自己身边睡着,这意味着什么?一种原始的、本能的冲动,撞击着南郭逸的心,他真想扑过去拥抱她,亲吻她,还要……;可另一种理性的意志,也同时在不停地扑杀着这种本能的冲动,南郭逸想:“倘若我莽撞无礼地扑过去,岂不是要让月芳以为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那等事,岂不是要让月芳小看了我的为人么?这更辜负了月芳对我的一片盛情。我喜欢她,就要把她明媒正娶的娶回家,这才是正人君子的所作所为,绝不能干无耻小人的非礼浪荡之事。”
理智的意志最终战胜了原始的本能,南郭逸闭上眼睛,一是怕月芳看出他已经醒了,二是怕再看月芳,又会勾起那种本能的冲动。南郭逸一动不动地假装睡着,可是他觉得自己睡在了天堂里,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无比幸福之中。远处传来公鸡的啼叫声,天色开始蒙蒙发亮了,南郭逸祈求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让幸福的时光在他身边多停留一会儿……。
南郭逸朦朦胧胧地沉醉在幸福之中,忽然,外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只听小丫鬟在门外大喊道:“月芳姐,不好了,你快点出来呀!前天来过的那个夏公子打进来了,四个护院没有拦住他,都被他打趴在地上。他指名要你出去见他,不然的话他就要打进来了。”
原来南郭逸并未对夏铭说要在天香书寓过夜,当然他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在这里过夜。夏铭在客店等到深夜不见南郭逸回来,还以为南郭逸出了什么事。夏铭和南郭逸相处这么长时间,也算了解南郭逸的为人,知道他绝不是那种喜欢寻花问柳逛妓院的男人,再说天香书寓也不让第一次去那里的客人过夜。夏铭不由地担心起南郭逸是不是在天香书寓遭到了暗算,把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转,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半夜就起身赶往安邑城。夏铭赶到安邑时,天还未亮,城门未开,夏铭只好在城外等着开城门。等城门一开,夏铭就立即进城直奔天香书寓。
天香书寓有四个护院的大汉守夜,夏铭在天香书寓门口劈劈啪啪地乱敲门,护院的人还以为是来了醉汉捣乱,一个护院开门出来想把夏铭赶走,没想到却被夏铭一把揪住,喝问道:“我大哥在哪儿?”
那护院不知夏铭这话是什么意思,一面挣扎一面大喊道:“快来人啊!”
其余三个护院听到喊声冲了出来,见他们的同伴被夏铭揪住,就各自拎起铁头木棒向夏铭打过来。但这几个人哪是夏铭的对手,早被夏铭一招就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夏铭也不理这几个人,直冲进天香书寓,一脚踢开客厅的门,正要往里面闯,只见鸨娘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她见冲进来的是夏铭,就一把拉住他说:“啊呀,原来是夏公子!你一定喝醉了吧?快别胡闹了,好好坐在这里,我去给你拿醒酒汤来。”
夏铭一把推开鸨娘,差点把她推一个跟头,夏铭怒气冲冲地说:“你别跟我打岔,你们把我大哥怎么样了?快把我大哥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这天香书寓砸个稀烂。”
鸨娘扶住墙壁好不容易才站稳,她抖抖索索地说:“夏公子,你说的是什么呀?我们哪敢把你大哥怎么样啊。他昨天来找月芳,一直就呆在月芳那里没走,现在还在月芳的房里歇息呢。”
夏铭喝问道:“你不是说头一次来天香书寓的客人不留宿的么?”
鸨娘无奈地说:“我们的规矩是这样啊。只是昨天月芳执意要留你大哥,我们也没办法,她还替你大哥出了二百两银子的留宿费呢。”
夏铭有点半信半疑地说:“那你叫月芳姑娘出来,我问她。”于是鸨娘赶紧打发小丫鬟去叫月芳。
夏铭把鸨娘挡在客厅里做人质,等了不一会儿,只见南郭逸披着一件狐皮大氅出来了。原来南郭逸一听夏铭打进来闹事,赶紧出去解围,可是他的外衣昨晚上chuang时月芳帮他脱了,月芳见南郭逸顾不得穿外衣就要出去,怕他受凉,就把自己的狐皮大氅给他披上。夏铭一见南郭逸,放心下来说:“大学兄,你没事吧?你昨夜没回来,可把我急坏了。”
南郭逸心中暗暗感激夏铭担心自己安危的兄弟之情,只是他在月芳及众人的面前,想摆点当大哥的威风,所以不但没说谢谢夏铭的话,反而板起脸来训斥道:“老弟,你又犯起疯疯颠颠的病了,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呢?”
夏铭见南郭逸没事,自己没把事情问清楚就冒冒失失地打人,确实也不对,只得垂下双手低头无语。鸨娘见南郭逸把夏铭管住了,放下心来,拉住南郭逸的衣角,哭着说:“南郭公子,你可要主持公道啊。你这位兄弟好大的力气,把我们这里四个护院的兄弟打得起不来了,还差点把我也推一个大跟头。”
听了鸨娘的话,南郭逸只得又训斥夏铭道:“看你干的好事!”
这时月芳过来解围道:“南郭公子,虽说你兄弟性急,他也是为了找你,才惹出这么一场祸。这都怪我不好,昨天我要是劝你少喝点酒,也不至于搞成这样……”说着月芳落下泪来。
南郭逸见月芳哭了,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意思和月芳太过亲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好,只好又看着夏铭说:“都是你,干的好事!”
夏铭虽说心中委屈冤枉,可是自己打人一事确实也过分了,无法辩解,只得低着头红着脸听南郭逸的训斥。
鸨娘见南郭逸是个讲理之人,就说:“南郭公子啊,你兄弟性急莽撞,搞出误会,这事我们就算了吧。只是我们这里几个被打伤兄弟的医药费么……”
南郭逸明白鸨娘的意思,想从身上掏银子出来,可是一摸身上才发现自己披的是月芳的皮大氅,放银子的背搭放在月芳的房里。南郭逸忽然觉得在夏铭面前穿着月芳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微红着脸问夏铭说:“你身上带银子了么?”
夏铭点头说:“带了一些。”
南郭逸说:“拿五十两银子出来,给那四位被打的兄弟每人十两银子的医药费,剩下的十两银子给妈妈赔罪。”说完南郭逸问鸨娘说:“妈妈,你看每人十两银子够么?”
鸨娘一听给每人十两银子,高兴得笑起来,说:“够了,够了,十两银子调养跌打损伤,足够了。”
夏铭只好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鸨娘,鸨娘刚接过银子,就听门外一片嘈杂,二三十个大汉提着棍棒涌进天香书寓,带头的一个黑大汉嚷道:“什么鸟人吃了豹子胆,胆敢到天香书寓来闹事。”
原来夏铭打倒护院后,早有人去报告当地的无赖头子张七。天香书寓的鸨娘早就买通了附近的无赖,以便在紧急时得到他们的“保护”。张七一听有人到天香书寓打人闹事,立即纠集几十个人,拿着棍棒赶来。鸨娘一见那黑大汉来了,急忙过去陪笑说:“哎呀,把张大哥也惊动了。刚才这里是误会,全是误会,已经没事了。大冷天的,让张大哥和兄弟们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我一会打发账房给张大哥和兄弟们送去酒水钱。”
张七听了说:“我说呢,安邑城里谁都知道我大黑张是不好惹的。妈妈你放心,有我在,管保没人敢碰您半根汗毛。”
张七一伙人走后,鸨娘请南郭逸和夏铭在客厅入座,又叫厨房准备早餐送过来。这时月芳回去梳妆了,鸨娘也去账房办理给张七送钱的事,剩下南郭逸和夏铭两人在客厅里单独用餐,只有一个小丫鬟在旁边服侍。
南郭逸一时想不出怎样向夏铭解释昨晚的事,夏铭也不好主动去问,所以两人只是一言不发地吃饭。过了一会儿,南郭逸忽然问道:“老弟,你身上带了多少银子?”
夏铭道:“也就是五十多两。刚才你让我给了那妈妈五十两,现在我就只有几两碎银子了。其它银两都存放在客店里。”
南郭逸听了不再说话,两人又闷坐一会儿,南郭逸忽然想起什么,说:“老弟,你不是随身带着你师父送你的玉璧么?”
夏铭点头说:“是啊,我带着呢。”
南郭逸说:“那好,你把那玉璧给我。”
夏铭吃惊道:“大学兄,你要这玉璧做什么?”
南郭逸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我要送给月芳姑娘。”
夏铭愈发吃惊地说:“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钱?这玉璧可是值十两金子呢。”
南郭逸有点尴尬地说:“不为什么,只是她对我好,所以……”
夏铭心中暗笑道:“我还以为大师兄总是聪明过人呢,原来他在女人方面可傻得很。月芳不过是个妓女,当然要对他‘好’了。”夏铭一面心中暗笑,一面不以为然地说:“月芳姑娘对我也很好呀。”
南郭逸一听这话,忽然眼睛发红,怒气上冲地质问道:“你说什么?她对你好,她对你怎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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