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兄弟走江湖(中)(1/2)
夏铭朦朦胧胧地走进了许多梦境,一会儿梦到自己在勤武馆和师父石启学艺,一会儿梦到在苍苓院和方雪珊一起散步,一会儿又梦到和南郭逸去六迷馆喝酒,最后梦到的却是殷月菱,滚滚的山洪呼啸而下,夏铭把殷月菱紧紧抱在怀里,突然一口水灌进他的嘴里,他呛了一口,大喊:“月菱妹!”
这时只听有人在身旁说:“好了,好了,他醒过来了。”
夏铭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须发花白的初老之人,手中端着一碗水,正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刚才他嘴里灌进的水,大概就是这位老者喂的水。夏铭想不起这是怎么回事,问道:“我怎么了?”
老者用绸巾擦掉夏铭嘴角呛出来的水,和蔼地说:“小兄弟,不要紧吧?刚才真是对不起,我出手重了一些,一定把你打得够呛。”
夏铭还是没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奇怪地问:“您打了我?您是谁?”
老者微笑着说:“我就是澹台信啊,你不是要来找我的么?”
夏铭终于想起来他是来大梁找澹台信报信的,他进了澹台信的百炼坊,和这里的店伙计打了一架,后来被一根不知哪里来的木棒打在头上,以后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夏铭一听这位老者是澹台信,高兴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握住老者的手,兴奋地说:“您就是澹台师叔?”
澹台信从怀里掏出两个绸布包,一个是夏铭带来的,一个是澹台信自己的,里面各有两块铜镜的碎片。澹台信说:“刚才你和我店里的伙计们打架,我以为你是坏人,所以一棒把你打晕了。后来我搜查你身上,发现这包信物,才知道我刚才打错了人。”说着澹台信把铜镜的碎片拼在一起,两者完全吻合。
夏铭激动地抱住澹台信,哭出声来说:“澹台师叔,我可找到您了。”说着就要起身给澹台信行师徒见面的叩拜大礼。
澹台信笑着按住夏铭,说:“小兄弟,你现在身子还没有恢复,先躺着,见面礼以后再说。”
澹台信把坐起来的夏铭按倒在床上,让他躺下之后问:“小兄弟,你是从我大哥冯荠那儿来的吧?”
夏铭点点头说:“是的。”他见澹台信不让自己起身,也不好违澹台信的意思,只好躺下和澹台信说话。
澹台信笑着说:“小兄弟,刚才真是误会啊。你没打过铁,大概不知道‘趁热打铁’的事情。打造刀剑兵器,一定要把刀剑的毛坯烧红后,趁热赶紧锻打,趁热才能打造出好兵器。你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伙计们正在趁热打造一柄钢刀,没功夫跟你说话,怕过了火候这钢刀就废了。”
夏铭点头说:“原来如此。我说师叔的店伙计怎么会待客如此无礼,看来还是我的错,太急着要见到师叔您了。”
澹台信笑道:“我知道你着急,其实我也急啊。小兄弟,我早就等着你来了。”
夏铭听了这话不由一惊,问道:“师叔,莫非您已经知道我要来找您了?”
澹台信笑着点头说:“那是当然,莫非我大哥没告诉你?我们五兄弟八年前就约好,把自己的徒弟教好之后,再送到其他兄弟那里去修炼武艺,我当然一直在等你了。”
夏铭听澹台信话的意思,似乎是把自己错当成冯荠的徒弟了,急忙解释说:“我不是冯大伯的徒弟。”
澹台信却微微摇头说:“小兄弟,看来你的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你刚才不是说从我大哥那儿来么?怎么又不是他的徒弟了?”
夏铭又解释说:“我是石启师父的徒弟。”
澹台信的头摇得更加厉害,说:“小兄弟,你的话越发不对了。如果你是石三哥的徒儿,那你应该去邯郸找岳二哥呀,怎么跑来找我呢?看来还是我那一棒打得重了,你现在头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夏铭越发着急,抢着话说:“我不是来向您学艺的,我是来给您报信的,官府马上就要来抓您了,您要赶快躲走啊。”
澹台信依然怀疑夏铭的话,说:“小兄弟,你的话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你不是说你从我在安邑的冯大哥那里来的吗?”
夏铭说:“对、对,就是冯大伯让我来给您报信的。”
澹台信又问道:“那我大哥为什么不派他自己的徒弟来,却派你来了?”
夏铭说:“大师伯说,他的徒弟欧阳俊早在半年前就到大梁来找您了,还说我在这里一定能见到欧阳俊大哥的。”
澹台信听了惊讶道:“什么?大哥的徒弟半年前就来找我了?我一年多来一直没离开大梁半步,可从未见过有人来找过我。”
夏铭也惊讶道:“是吗?您从未见到过欧阳大哥,莫非他是在路上遇到了意外?难怪荀士良兄弟说他也没有见过欧阳大哥。”
澹台信听了又是惊奇道:“咦,你见到我的徒儿荀士良了?他不是去阳翟封四哥那里学艺的么?你怎么会见到他?”
夏铭说:“正是荀兄弟特地从阳翟赶来安邑,通知我们官府要来抓人的消息,我们才躲过了一劫。”
夏铭的话让澹台信越听越糊涂,他说:“小兄弟,看来这里面一定有极大的变故,复杂的原委,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你不要急,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一遍。对了,小兄弟,我一直都忘了问你的名字了。”
夏铭说:“我叫夏铭,是赵国中牟人氏。我……”夏铭咽喉发干,声音沙哑起来。
澹台信扶夏铭坐起来,说:“原来你叫夏铭。好,铭儿,你坐起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不要急,慢慢从头说起。”
夏铭喝了半碗水,喉咙不干了,于是就慢慢说起来,把他在赵国中牟勤武馆跟石启学剑术的事说起,一直说到荀士良从韩国阳翟赶去给他们报信,说封达成被官府抓捕了,是因为赵国派了一个特使到韩国,通知韩国官府抓封达成,这个特使马上又要去魏国安邑,荀士良赶在赵国特使之前赶到安邑通知冯荠他们,才逃脱了一场劫难。他们怕这个赵国特使还要到大梁来抓澹台信,所以夏铭急着赶到这里给澹台信报信,让他赶快逃避。
澹台信听完夏铭这番话,才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比较清楚了。澹台信问:“赵国特使是怎么知道我们的秘密?在赵国岳二哥和石三哥怎么样了?”
夏铭垂泪告诉澹台信,石启在官兵追捕时中了毒箭,已经身亡,岳潇芩则下落不明,现在荀士良正去邯郸打听岳潇芩的下落。至于赵国特使是怎么知道的秘密,现在还不清楚。不管怎么样,当前最要紧的是赶紧逃走,躲避官府的抓捕。
澹台信终于明白了夏铭赶来的目的,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说:“铭儿,多亏你赶来给我报信,不然我也要遭到毒手了。……,你在这里先休息一下,我进去和你师娘商量一下,马上动身,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澹台信出去后,夏铭从床上起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虽说头上被打的地方还隐隐做痛,但已经不头晕了。不一会儿,澹台信带着一个中年女子进来,这中年女子仪态端庄,夏铭想这人一定就是澹台师叔的夫人了,于是他赶紧跪倒,给澹台信夫妇行师徒见面大礼,说:“弟子夏铭,叩见师叔,师娘。”
澹台师娘忙把夏铭拉起来,说:“铭儿,你头还痛么?还是躺下吧。唉,我这老伴也是,不问青红皂白就给人家当头一棒,把你打成这样。”
夏铭为澹台信辩解说:“这事不怪师叔,都是我不好,到了铺子里跟这里的伙计打架,师叔才打我的。我现在已经不痛了,师娘您放心吧。”
澹台师娘听了才说:“你不痛了就好,他总算还知道手下留情。对了,铭儿,刚才他跟我说你赶来给我们报信,让我们赶紧逃走。我想,我娘家在卫国,我们去卫国躲避,总不会有事了吧?”
夏铭说:“师娘说的很对,只是从这里到卫国,最快也得走好几天。只怕魏国官府抓不住您们,会各处画影图形捉人,这样您们去卫国的路上就危险了。冯大师伯怕在路上出事,先躲到安邑附近一个偏僻小村子里的老朋友那里,他说要等到这阵捕人的风声平息下来之后,才能出门行动。”
澹台信点头说:“铭儿的话有理,咱们直接去你卫国娘家怕是不行……,这样吧,我不是有个表弟住在大梁二十多里远的小柏村么?咱们不妨先去他那里躲一躲。”
澹台师娘赞成说:“好,就这么办。你去店里把伙计们打发走,我去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好了咱们马上就走,以防万一。”
澹台师娘去后院收拾细软财物,澹台信则去前面铺子里,把伙计们召集来,匆匆地说:“各位兄弟,这些年来多亏各位帮忙,小店才得以兴旺。只是家里忽然出了急事,我不能再在这里开铺子了,请诸位兄弟各自去谋寻生路吧。”
店伙计们听了澹台信的话,都大惊失色。澹台信又说:“我马上就要走,这间‘百炼坊’就留给诸位,你们想在这里继续干打铁的生意也行,把它变卖了平分钱财也行,一切都任凭诸位自行决定。”
店伙计们正在为今后的生计发愁,听到澹台信说把百炼坊留给他们,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纷纷说:“澹台店主,我们又不会干别的,当然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打铁了。我们在这里等着您办完事情后,再回来做我们的店主人。”
澹台信摆手说:“诸位想留在这里继续干打铁的生意,我也很高兴。不过诸位就不必等我回来了,你们自己干吧。如果有人问起我去哪里了,你们就说我出远门,不回来了。”
澹台信把店铺的事情交待完毕,澹台师娘也收拾好了东西,夏铭帮他们把东西装上马车,三人匆匆赶着马车出城而去。一路上三人并未遇到官兵的盘查,顺利到达澹台信表弟住的小柏村。在小柏村住下后,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夏铭又把路上和南郭逸遇到青龙帮,南郭逸被打伤留下养伤,他一个人先赶来报信的事情说了一遍。澹台信和澹台师娘听了都惊叹不已,澹台师娘说:“那个张姑娘真够聪明的,想出从山坡上滚下去的主意,不然你们就脱不了身了。”
澹台信却不以为然地说:“主要还是那个叫南郭逸的徒儿懒,不肯练武功。南郭逸要会武功的话,他们早就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了,青龙帮那几个毛贼哪能留住他们?这次我见到南郭逸,一定要督促他学学武功,以后别再给大家拖后腿。”
夏铭见澹台信的语气严肃,就不敢再替南郭逸说好话了。澹台信又问道:“铭儿,你和南郭逸分手了,又怎么去找他?”
夏铭说:“我们约好一个月后在大梁东街上的丰酝楼里见面。”
澹台信一听更是不高兴,说:“这个南郭逸,还要去丰酝楼见面。这丰酝楼是大梁最有名的酒楼,也是最贵的酒楼了,去那里见面,得花多少银子?”
澹台师娘推了推澹台信,说:“瞧你,人家又没花你的钱,你管那么多干嘛。去有名的酒楼喝一次酒,也没什么大不了起的。”
澹台信还是不满地说:“这个南郭逸,见了面我一定要好好教导他。”
过了三天,澹台信一行人在小柏村没听到任何消息。夏铭有点沉不住气,说准备去大梁探探情况,反正官府不是抓他,他去大梁没有危险。澹台信听了说:“也好,我们在这里听不到消息也是心焦,就麻烦铭儿去大梁跑一趟吧。”
夏铭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来到大梁,他先去城门口的告示榜查看,榜上贴有几张陈旧的画影图形捉拿逃犯的告示,并没有新贴出来的告示,更没有澹台信的名字。看到这里夏铭心中稍稍松一口气,他又去百炼坊查看,只见百炼坊照旧冒着烟火,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也没有任何异样。夏铭不敢进百炼坊,怕里面埋伏有暗探,就到附近的茶馆里坐下来,装作喝茶,向旁人说起他想打造一口好刀,询问百炼坊的技术怎么样。
一个中年武人模样的人告诉夏铭,他以前请百炼坊打造过钢刀,那里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只是最近百炼坊出了事,现在的技术怕是不行了。
夏铭饶有兴趣地问道:“百炼坊出了事?这位大哥,请告诉我百炼坊出了什么事?”
那武人说:“也不算得什么大事,只是百炼坊的店主澹台信,前几天突然走了,把百炼坊留给他的店伙计们经营。我知道百炼坊除了澹台信外,其他工匠技术都一般得很,澹台信一走,这百炼坊就不值得去了,我看这位台兄不妨另找一家铁匠铺去打刀。”
夏铭又问那武人百炼坊还出了什么事,武人想了想说:“对了,我还听说百炼坊的一个伙计被狗咬了一口,一时间不能干活,嚷着要让狗的主人赔偿他的误工损失呢。”
夏铭再没有打听到什么值得提起的事,就返回小柏村给澹台信夫妇报信。澹台信夫妇听了夏铭的话也是意外,说:“莫非那个赵国的特使还没有赶到大梁?咱们再等几天看看吧。”过了三天,夏铭又去大梁打探消息,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异常;又过了三天,夏铭再去大梁,仍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百炼坊照旧经营,这让澹台信夫妇和夏铭都纳闷不已。
其实赵国特使巫拓早就来到大梁,搜捕姓澹台的武功高手。因为姓澹台的人本来就少,大梁根本没有姓澹台的武功高手,就是会武功的人中也只查到一个姓澹台的,所以巫拓在大梁没查出什么结果。至于澹台信,这里的人只知道他是打铁的,并不知道他会武功,自然也就不会查到他头上。但夏铭和澹台信并不知道这个内幕,以为他们的秘密暴露了,官府抓冯荠和封达成,自然也会来抓澹台信。可是左等右等不见官府来抓人,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推论这是官府设下的圈套诡计。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月,这天到了夏铭和南郭逸约好在大梁丰酝楼见面的日子。早上夏铭出发时,澹台信特别交待他要少喝酒,少花点钱吃喝,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用钱。夏铭只得点头称诺,声称见到南郭逸后就带他过来。
天气已过了立夏,夏铭路上又走得快了些,来到丰酝楼时,夏铭通身臊热,出了一身臭汗。于是他在丰酝楼门口的小摊上买了一把芭蕉扇,敞开衣怀,对着胸口使劲搧扇子,希望把衣服里面的热气和臭汗气搧掉,整理好衣冠再进去见南郭逸。其实夏铭倒不怕见南郭逸,而是怕陪南郭逸来的那个张姑娘,在她面前一身臭汗、衣冠不整的形象,实在是不好意思。夏铭正搧着扇子,忽听楼上有人喊道:“老弟,赶快进来呀,一个人在那儿搧扇子做什么?”
夏铭抬头一望,只见南郭逸从楼上探出半个身子,他身旁还有那个张姑娘,两人都看着夏铭哈哈发笑呢。夏铭苦笑一下,只好放下手中的扇子,走进了丰酝楼,一边走一边自嘲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想给张姑娘一个好印象,却偏偏让她看到了狼狈之处。”
夏铭上了丰酝楼,只见南郭逸和张姑娘坐在窗边的一个好席位,桌上杯盘狼籍,说明他们已经开始吃喝了。南郭逸的臂伤显然已经好了,脸上透出一丝健康的红润,看来身体恢复得不错。
夏铭和南郭逸见面,自然是非常高兴,他一把拥抱住南郭逸,说:“大学兄,见到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高兴。”
南郭逸被夏铭抱得胳膊痛了,叫道:“老弟,你手轻点,我的骨头又要被你掰断了。”
夏铭这才赶紧松手,南郭逸在夏铭耳边小声问:“澹台师叔怎么样了?”
夏铭小声答道:“一切都办好了,澹台师叔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大学兄尽管放心。”
南郭逸点头说:“这就好,这我就放心了。”
夏铭又向张姑娘作揖,说:“多亏姑娘一路照顾我大哥,真是千恩万谢,也不够表达我的谢意。”
张姑娘给夏铭还个万福礼,指着桌上的杯盘狼籍,笑着说:“夏兄弟,我本来说等你来了再开席,可你大哥说他的肚子已经等不及了,我们就先吃了。”
南郭逸指着肚子对夏铭解释说:“老弟呀,我们等你半天也不来,我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实在熬不住,我们就先吃了起来。”
夏铭坐下后,张姑娘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夏铭也端起酒壶给张姑娘斟满一杯酒,张姑娘举起酒杯对夏铭和南郭逸说:“夏兄弟,南郭兄弟,祝贺你们平安见面。来,干杯!”
夏铭和南郭逸举起酒杯向张姑娘敬酒,然后大家一饮而尽。夏铭喝完酒,觉得口中的香气清醇,回味无穷,不觉失口说:“好酒!”
南郭逸道:“这是丰酝楼独门特制的老窖,一两银子一壶呢,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好酒。老弟,你别说,荀兄弟给咱们推荐的这个丰酝楼,味道真是好得很。你来尝尝这个烤羊头,味道实在妙极了。”
夏铭刚要拿刀切肉,张姑娘却已把切肉用的小刀拿在手中,切了一大块羊头肉递给夏铭。夏铭点头谢谢张姑娘,接过肉放在自己盘中。张姑娘问道:“夏兄弟,你刚才干嘛不进来,却一个人站在门口搧扇子?”
夏铭不好意思说是怕张姑娘闻到自己身上的臭汗味,又想不出别的借口,只得说:“我就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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