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爱成短暂(下)(1/2)
夏铭和南郭逸在邯郸城外的沛犁村,已经等得心烦意乱了。前天岳潇芩的侍童小南来给他们报信,说岳潇芩已被保释出狱,只是方雪珊还关在牢里。夏铭听说岳潇芩出狱了,心安下来不少;可是方雪珊仍在狱中,照旧让他坐卧不安。小南还转告他俩岳潇芩的话:现在官府在四处画影图形捉拿夏铭和南郭逸,南郭逸因为在那天也同时不见了,被认为是夏铭的同案,也成了官府捉拿的对象。岳潇芩现在还不敢来看他们,怕有人盯梢,等过几天形势平静下来,他就会亲自过来看夏铭和南郭逸,商量今后的对策。现在邯郸四处都是暗探,岳潇芩特别吩咐他俩藏在村中,白天不可出门。听了岳潇芩传来的话,夏铭和南郭逸白天不敢出房门,晚上才出来走走,活动一下身子。
这天夏铭和南郭逸正在里屋闷坐,忽然听到外屋的门开了。夏铭是习武之人,耳朵机敏,赶紧一把拉住南郭逸,摆手让他躲在自己身后。夏铭的手紧握着这两天一直不离身的黑凛剑,准备一有人进来就出手。
外屋的门被打开了,却没有人进来,夏铭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夏铭以为是风吹开了门,正要出去关门,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他赶紧缩回里屋。夏铭藏在里屋的门背后,听见外屋有人轻轻走进来,夏铭听得出来,这绝对不是他们借住房子主人的脚步声,不由紧张得呼吸急促起来,手都有些颤抖了。不过外面的那人并没有进里屋来,只在外屋转了一圈,又出去了。夏铭一颗绷紧的心落了下来,他偷偷闪到外屋,想偷眼看一下刚才进来的是什么人。外屋的大门敞开着,夏铭溜到大门口,刚要向外偷望,冷不防一个人猛冲进屋,夏铭措手不及,伸手想去拔剑,已经来不及了,那人的剑尖刺到了他的胸前。夏铭两眼一闭,心想:完了!
剑并没有刺入夏铭的胸膛,夏铭睁眼一看,面前站着拿剑的人,正是岳潇芩。夏铭大喊一声:“师伯,我不是做梦吧?”
岳潇芩轻轻一笑,说:“你当然不是做梦。”
夏铭像小孩一样,一下扑到岳潇芩怀里,呜呜大哭起来。夏铭见到岳潇芩,又是高兴,又是惭愧,一时间有万语千言想说,却说不出口,只是呜呜地哭。
岳潇芩抚着夏铭的背,说:“铭儿,小声点,不要惊动了外人。”
南郭逸过来拉拉夏铭,用讥讽的口气说:“老弟啊,请不要忘了你的年龄,你不是两岁多,而是二十多岁了,怎么还像两岁的孩子一样大哭大叫?”
南郭逸一席话,说得夏铭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泪。岳潇芩替夏铭擦干脸上的泪痕,微笑着说:“唔,真是像个孩子。”
这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夏铭更是不好意思地脸胀得通红。等大家笑过了,岳潇芩正色说:“铭儿,我跟你说几句正经的。你的武功已有一流的水平,只是你的经验还太少,刚才你犯了致命的错误,你明白么?”
夏铭诚恳地说:“师伯批评得是,我刚才的错误太大了,如果对方是敌人的话,我早就没命了。”
岳潇芩说:“你犯的不止是一个错误。第一,你们在里屋,却不把外屋的门锁上,让外人可以轻易进来;第二,刚才我推开外屋的门,却不进门,等了一会才进去,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夏铭摇头说:“不知道。我当时挺奇怪的,听见外面的门开了,但等了半天却没见有人进来,我还以为是风把门吹开了,正要出去关门,就听见有人进来,我又赶紧缩了回去。”
岳潇芩说:“你今后要记住,遇到可疑的房子,绝不能立即进去。你冒冒失失进去,你在明处,对方藏在暗处,你一定要吃亏。刚才我推开门,却不立即进去,而是藏在外边等候动静。里面的人沉不住气,等一会不见动静,就要出来查看,这时你就变被动为主动,诱他到了明处,你却藏在暗处,他就要大大吃亏了。其实这也是一个武功招数,叫做‘打草惊蛇’”。
夏铭奇道:“这也算是武功招数,我真没想到。”
岳潇芩认真地说:“这是真正的实战招数,你不要小看了这个招数。我如果只是用嘴给你讲这个招数,你恐怕只是听听而已,不会把这个招数当成一回事。我今天用现身说法来教你这个招数,让你真正体会到这个招数的厉害。”
夏铭使劲点头说:“经过今天这场实战考验,我今后绝不会忘记这个招数的。”
岳潇芩继续说:“我进外屋后,早听见里屋有人喘气的声音,一定是你很紧张,喘气很急促。虽说你的喘气声不大,一般人听不见,可是会武功的人耳力好,早就会听到的。今后你一定记住,遇到危险的事,一定要沉着镇定,切不可紧张。你紧张起来,功夫就要大打折扣。”
夏铭佩服地点头称是,岳潇芩又说:“我在外屋明明听见里屋有人,却装作没听见,又走出去了,其实这也是一个武功招数,叫做‘装聋作哑’。看见了装作没看见,听见了装作没听见,这样就能迷惑你,使你放松警惕。这时我忽然来个突然袭击,你就会措手不及,就是武功大大不如你的人,也能用这一招杀了你,明白么?”
夏铭心服口服地说:“我明白了。刚才我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动手,就是不会武功的人都能杀了我。”
岳潇芩这才放心地说:“你明白了就好。今后你遇到的敌人,并不是在比武场上拿着刀枪与你明打明斗的对手,你的敌人随时可能在你意料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你要时刻有充分的心里准备。”说到这里,岳潇芩拍拍夏铭的肩头,说:“好,今天的时间有限,武功的事就说这些,我们赶快谈谈重要的事情。”
岳潇芩关好门窗,三人围坐在昏暗的里屋。岳潇芩语气沉重地说:“现在官府正在捉拿你们两人,邯郸附近的关卡都贴有你们两人的画影图形,官兵盘查来往行人。本来准备让铭儿在我这儿呆半年左右,把武功修炼好,再到我大哥那里去进一步修炼。可是从目前的情况看,你们不能再留在邯郸了,我准备让你们提前去大哥那里,明天就走,怎么样?”
夏铭眼中闪着泪光,悔恨地说:“这都怪我,坏了大家的事……”
岳潇芩打断夏铭的话,说:“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你的责任。年轻人出去闯江湖,没经验,难免会栽跟头。只要汲取这次的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就行,不必过分内疚责备自己。好在我的功夫你都学会了,一手刀一手剑的‘双影追风’功夫,你也初步练成了,这样你走了我也放心。”
夏铭使劲点头,岳潇芩接着说:“我大哥也就是你们的大师伯,他姓冯,名荠,住在魏国都城安邑。他在那里开一个药铺,叫做‘芝草堂’,你们去那里找他。”
夏铭奇道:“我想大师伯武功那么高,总应该开个武馆什么的,没想到他老人家居然开药铺,真是匪夷所思。想来大师伯也会医术吧?”
岳潇芩笑道:“你大师伯的医术倒不是特别高明,不过他喜欢江湖炼丹术,所以开个药铺当幌子,其实还是以炼丹为主。”
南郭逸高兴地说:“大师伯会医术太好了,以后我和夏兄弟得了病也不怕了。”
岳潇芩看一眼南郭逸,问道:“逸儿,你明天动身有问题么?”
南郭逸爽快地说:“师父,我也没什么要准备的,明天走没有问题。”
岳潇芩又看一眼夏铭,问道:“铭儿,你明天动身有问题么?”
夏铭却有些心事,踌躇地说:“我本人说走就走,并没有问题。只是方姑娘为我进了牢狱,我担心她……”
岳潇芩看着夏铭笑了,说:“我就知道你会担心方姑娘的。这样吧,我今天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见了那个人,就不会再担心了。”
夏铭急着问道:“师伯,那人是谁?”
岳潇芩笑道:“现在暂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岳潇芩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袱,里面是几件乡下人穿的粗布衣服。岳潇芩说:“铭儿要去见的那个人在邯郸城里,你们两人还要跟我进城一趟。当然你俩必须要化了装才能进城,现在城门口的卫兵要对过往的年轻男子进行盘查,所以我想让你俩化装成……”
岳潇芩说到这里停住口,笑着看南郭逸。南郭逸也笑了,叹一口气说:“唉,其实我也想到这个化装计策了,只是我的自尊心不希望这么做,我以为师父会有更好的计策。师父,您不必说了,我只好忍一忍自尊心,按您的计策行事吧。”
夏铭却不明白,问道:“大学兄,你知道师伯的计策了?”
南郭逸从岳潇芩带来的包袱中,取出一身女装,对夏铭说:“你看这个,该明白了吧?”
夏铭茫然地说:“这是女人的衣服呀,拿这个干什么?”
南郭逸笑道:“夏老弟,你的脑袋反应也太钝慢了。师父拿来女人的衣服,是让你我扮成一对夫妻进城,城门口的卫兵就不注意了。”
夏铭明白过来了,笑着说:“我明白了,这个计策很好。只是咱俩谁扮女人呢?”
南郭逸有几分无奈地说:“你身材高大,我身材矮小,自然是我扮女人了。如果你扮女人,我的自尊心还会受伤么?”
南郭逸穿上女人的衣服,把头发披下来,改梳成已婚妇女的云髻。南郭逸脸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这里又没有剃刀,岳潇芩就让夏铭把南郭逸脸上那几根胡须拔掉,痛得南郭逸直咧嘴,轻踢夏铭一脚,说:“你手脚也轻点!都是为了你,我把几根宝贵的胡子也贡献出来了。”
岳潇芩又替南郭逸擦脂抹粉,描眉涂唇,这一番打扮下来后,岳潇芩看着南郭逸说:“好一个活脱脱的小媳妇,虽说不是很美,也还过得去。”
南郭逸叫夏铭端过一盆水来,在水盆里照了照,水盆里居然映出一个乡村少妇的身影,完全看不出是男人扮的。南郭逸大笑道:“没想到我扮女子还挺像,可以改行去唱戏了。”
夏铭换上一身乡下村夫的粗布衣衫,过来挽着南郭逸的手,笑着一声说:“娘子,咱俩进城去吧。”
南郭逸则憋着嗓子细声细气地说:“郎君,陪我慢慢走呀。”
说罢三人都哈哈大笑。岳潇芩又说:“慢着,我再准备一点化妆品。”说着岳潇芩拿一个小水罐去厕所,不一会提回一罐黄澄澄的屎尿,臭气熏天。夏铭和南郭逸急忙捂住鼻子,说:“师父,您这是要干什么?”
岳潇芩对夏铭说:“过来,我给你身上撒些屎尿,你一身大粪臭气,守门的官兵就不会细查你了。”
夏铭摇头说:“哎呀,这可熏死我了,马上都要吐出来了。师伯,这大粪不用不行么?”
南郭逸笑着说:“光让我吃亏不行,你也得受点罪才公平。这样吧,先不给你撒,咱们把这罐大粪带着,到了城门附近再给你撒上,这可行了吧。”夏铭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三人向岳潇芩的朋友告别之后,出了院子,外面有一辆马车等着他们,那是桑琦派来的车。岳潇芩一行上了车,夏铭自己提着那个盖上盖子的大粪罐。马车走了一个时辰,来到邯郸的朱雀门附近,岳潇芩说:“你们俩该下车了。我们先进城里,你们慢慢走进城去,千万不可慌张。你们进城后到城南的古井巷桑琦宅子的后门附近,在那里见面。”
南郭逸给夏铭身上撒了些屎尿,稍微走近他,就有一股浓厚的大粪味道,倒也像一个本分的庄稼人。夏铭挑一个担子,里面放一些时鲜蔬菜,他的黑凛剑藏在担子底下的夹层中。一身女装的南郭逸背一个包袱跟在夏铭后面,旁人一看,就是一对进城探亲的乡村夫妇。走到邯郸朱雀门附近,来往的行人多了起来,城门口的告示榜前,围着一些看热闹的人。夏铭想躲开人多的地方绕过去,南郭逸却拉住夏铭的手,嗲声嗲气地说:“郎君,你看那里好多人在看什么呢,我们也过去看看。”
夏铭不好拒绝,只好被南郭逸拉到告示榜前,只见上面果然钉着两张大大的羊皮告示,上面画着夏铭和南郭逸的素描图像,确有几分逼真,下面写着几行字,有个识字的老者有意卖弄学问,在那里一字一句地念道:“通缉要犯之一,夏铭,二十二岁,身长七尺七寸……;通缉要犯之二,南郭逸,二十三岁,身长六尺九寸……;此二人系凶恶罪犯,凡发现此二人者,速报知官府。发现夏铭者,赏白银一百两;发现南郭逸者,赏白银五十两……”
听到此处,夏铭与南郭逸两人不由相视而笑。夏铭和南郭逸挤出人群,南郭逸悄悄笑着对夏铭说:“没想到,你的人头比我的值钱。”
夏铭也笑道:“可惜是遇到不识货的买主,不知道大学兄的脑袋这么聪明,怎么也该比我的这个傻脑袋值钱。”
两人刚要离去,忽然南郭逸又拉住夏铭,嗲声嗲气地说:“郎君,你看那边还有一个通缉犯的图影呢。”
南郭逸拉着夏铭重新挤入人群,在告示榜右下脚的不起眼地方,贴着一张小小的羊皮告示,没有画影图形,上面写着:“通缉犯米小福,十余岁少年,家住邯郸城东。此人系越狱逃犯,发现者赏白银五两。”
夏铭奇怪地悄声问南郭逸:“咦?好生奇怪,这米小福不是出卖我的人么?怎么官府也抓他呢?”
南郭逸也想不明白,说:“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们更要慎重行事。”
两人随着人流走到进城门口,守门的卫兵看到年轻男子就叫到一边盘查。轮到夏铭两人时,卫兵见南郭逸是女子,就不理会他,只招手叫夏铭过去盘查。夏铭心中忐忑地走过去,一个士卒过来搜摸夏铭的周身,看看他身上有没有藏着武器。那士卒刚撩开夏铭的衣服,就传来一股浓烈的屎尿臭气,把那士卒熏得捂住鼻子,也不搜夏铭的身子了,挥手就让他俩进城去了。进城后,夏铭对南郭逸悄悄说:“师伯撒的大粪果然有效,省去了不少盘查的麻烦。”
两人匆匆地来到城南古井巷,在桑琦宅子的后门附近,一个家仆正在门口等他们呢。家仆见他俩过来,就招手让他俩进去。他俩刚进门,桑琦已经迎面过来,见了夏铭就要拥抱,这时一阵扑鼻的大粪臭气让桑琦倒退两步,捂起鼻子说:“哎呀,夏兄弟,莫非你上厕所掉到粪坑里了?怎么浑身都是大粪味道?”
夏铭笑着说:“桑大哥,这是我师父使的‘大粪计’。多亏这大粪味道的关照,守城门的士卒也懒得理睬我,省去了许多麻烦。”
桑琦听罢也笑了,说:“这大粪计好是好,只是委屈夏兄弟了。”桑琦见夏铭身旁的南郭逸,因他一身女装相当逼真,有点不敢相认,犹豫地说:“难道这位就是南郭……”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