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2）

熊妮这时忽然转过脸来瞟我一眼，我捕捉到她的眼神有一丝慌乱，而更多的是羞涩，这羞涩里还包含着一种难以言叙的东西。或许，她将它放进了河底，要不就是藏在了草蕊之哪一颗晶莹的露珠下面。因为它只是一刹那间的显现，片刻就没了踪影。

我也是很喜欢看水面的，我常想它或许就是人生的一面镜子，所有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都会浮光掠影般在里面乍现。它是上帝宽仁、凝重的眼神，它默默地看着这世界，默默地承受这现实，随着山川日月一同老去。我想，我和熊妮、包括更多的人，也会渐渐随着这条小河老去的，直到某一天回归大自然的怀抱！

“你看我做么事？”我对熊妮说了一句，说过后还以为不是自己说的。

熊妮叹了一口气，她轻轻地淡淡地说：“你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很神秘。”

“哦？”我笑了，笑得很古怪。我发现今晚的熊妮不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熊妮。她仿佛在潜意识里把我往一个地方牵引，那里有一扇最古老的门，屋里的主人名叫“爱”。

有一瞬间我想起了梁小如，那一瞬间的刺痛足以让我的心脏碎裂。我听见黑暗有一个声音说：“那是烟、雾，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幻，是早该忘却的过去。”于是我骤然间醒悟了，我回到了现在。现在这条幽静的小河旁，只有两个人——我和熊妮。

“我、我想告诉你一件事。”熊妮这时慢吞吞地说了一句。

我说：“有么事你快说吧？”

“有人——在给我说媒，”她犹豫一下，“对方是你们风华村一组的，听说——和你是同学。”

“那好啊，”我说，“我替你感到高兴。”

她不经意地笑了，忽问：“噢，到几点钟了？”

“不晓得，”我说，“你是么意思？”

“我要回喀了，”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草，“太晚了我怕回去挨骂。”

“我送你吧？”我也站了起来。

她垂头努力地想了想，忽然变得很高兴起来，道：“我们顺着石子路跑步，看哪个跑得快？么样？”

“这个主意好。”我微笑着说道。

我们一直跑到村尾的那座石拱桥上，才停下脚步，双双手扶着桥栏，一边大笑，一边喘着粗气。俯视古老的小河，竟是异样的宁静，像一条优美的玉带扎在两村之间。我感觉发烫的心似绒毛一样，轻得可以在月光下舞蹈。多么单纯、美好的日子啊！火一般燃烧的日子，映红着我们的未来。我相信：那一定是一个绚烂辉煌的未来，将只属于我们的未来！

也许这是我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晚，此刻的我已经非常满足。我终于明白熊妮所说的“有人为她作媒”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当我讲她做事能干，而且告诉我“张咪没有收捡”；更明白了她为什么总喜欢站在我身边，甘愿作我的影子。因为——她爱我。真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爱她？因为有时候爱跟友谊总像一对伙伴，相互手挽手的连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这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它增加了爱的魔力。尽管我不知道，但假如她亲口提出要和我谈朋友，我想我是无法拒绝的，虽然我并不知她哪一天会说出来。

我清楚熊妮长得并不漂亮，且化不高，说不出悦耳动听的话；但美丽聪明如梁小如又如何呢？终究不会是水月镜花。而熊妮则是实实在在的熊妮，善良、朴素、大方，一言一行不加任何修饰，土生土长，自然而然。最难得的是，我看得出她对我很好，也希望我好，这对我这颗稚嫩的心来说，就已足够了。我还奢望什么呢？

我们在桥上歇了一会儿，气息已经渐渐平定下来。熊妮说：“你就送我到这里吧，我一个人晓得回去的。”

说罢，她朝我挥手转身，刚向前跨出一步，便不小心地踩进了一个坑洼上，她“呀”的尖叫一声，身子朝后面一仰，我连忙不由自主地扶住了她。她这才定住神，呵呵笑着回过头来似乎想要对我说些什么。我也正低下头准备问她有没有扭伤脚，所以她这一扭头，正好将那张柔软微温的嘴无意间触到了我的唇上。我浑身一阵颤栗，呆得不知说什么好。

她仿佛电触般的弹跳开了，离我至少有三尺远的距离，也发起呆来。

“对不起！”半晌我才记起应该向她陪个不是。

“不关你的事——”她低下头，像得了什么心病似的。

我的脑海里不断浮起刚才的情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