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2）

“妈妈，我的头疼得很！”大表弟撒娇地指指后脑勺。

“来，让我看哈，是么样搞的？”姑妈蹲下身顺手摸去。接着，她便皱起了眉，她的年龄也仿佛在这一瞬间苍老了不少。

“到底是么样弄的？”姑妈心疼地问。

“是大哥哥弄的！”大表弟居然撒谎，令我始料不及。

姑妈明显有些不快，但仍是面含微笑地说：“你说是大哥哥打你，你有么证据？这伢真是瞎嚼，大哥哥他这大个人，无缘无故为么事要打你？一定是你自己——”

“是大哥哥！”大表弟抢着说道，“是他变‘马’给我坐，又把我从‘马背’上掀下来的。”

“我，”我结结巴巴地，脸上像火烧云一般道，“是——是小妹妹推他的。”

表妹一听，立刻哭了起来争辩道：“妈妈，不是我推的！不是我推的！是他是他，是大哥哥推的！呜呜——”用手指着我，说完又是大哭不止。

“好了好了！”姑妈站直身，表情严肃地道，“我不怪你们就是了，死哭么事？但是，我要你们两个今天跟我好好听着：以后你们一定要听大哥哥的话。不然，我把你们赶出去，不给饭你们吃，等你们在外头活活饿死！听到没有？！”

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正在认真听着的两老表被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乖乖点头。

姑妈的脸色温和了些，一面为他俩换干净衣服，一面又对我说：“志云，俗话说‘磨子要拉，孩子要花’，你‘不来不怪，来者受戒’，既然在我这里，有时帮忙照顾他们时尽量要学会哄他们。不过，话又说回来，‘三句好话，抵不上一嘴巴’。万一他们不听，适当地打打他们也不过分；但下手不要太重，小伢们嘛，毕竟不像大人一样懂事，又是细皮嫩肉的，打打屁股就够了。千万不要再像今天这样苕里苕气地打伢的脑袋，啊？这脑袋不比别么事，一旦脑筋出了么问题，你说我找哪个去？”

我点点头，但是心里非常难受，知道以姑妈的性格，就是我有一百张嘴也会跟她理不清的。

那是一天上午，我十点多钟就卖完鱼回来了，姑爷还在大集市上。

到家时，只见姑妈与其余三个女邻居在房里筑起了“长城”，几个老表围着桌子滴溜溜乱转。姑妈刚好胡了一局，这时她们“霍霍”地推着麻将，又重新在桌上码整齐。一抱小孩子的妇女正要掷骰，可就在这当口，忽听“啪啪”两声响，原来怀的孩子将屎全拉在了她的大腿上。她只得恼怒地放下骰子，口骂道：“日姐姐的，真是‘骰子赶忙人’！迟不拉早不拉，偏偏在这个时候拉！依老子这脾气，要一巴掌打死你这小害生！”

姑妈连忙找来一条毛巾，给她擦裤子；又将一本姑爷最爱看的书《笑傲江湖》拿过来，翻到尾页“噗哧”撕了两张下来，给那小孩擦屁股。

有一女邻居取笑道：“你撕了你男将的书，看他回来不找你扯脾？”

姑妈眉毛一扬，脱口而出道：“他呀？量他也没这个胆！他是个窝囊废，三棍子都打不出个闷屁来！你看他哪操赚钱的心？一有空就迷上那个武侠小说，恨不得把它煎水喝。我早就心里有气了，撕了也是活该！”

姑爷到家后，知道书被撕掉两页，竟然一反常态，与姑妈大吵大闹了一顿，任我怎么相劝都是枉然，我甚至从没见过姑爷会发这么大的火，呆在一旁觉得万分尴尬。但毕竟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两天后，我从姑妈的一个牌友得知，原来姑妈近来大发脾气不为别的，就因为我在他们家白吃白住，有米也不晓得送来，所以故意有事没事找姑爷吵闹，使脸色给我看的。我听后叹了一口气，于是偷偷写信给父亲，要他再送两袋米过来。没过多久，父亲终于送米来了，于是姑妈又变得像我们初来时一样笑容可掬了！

看看到了深秋，天渐渐冷起来；正值生意的淡季，加上父亲已来信说，家里事情已经平息了，莫刚被调到别的地方任职去了，我便回了老家。走的时候，我感到浑身大为轻松，我朝身后的白云挥挥手，在心里告诉它：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