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和月擎舸(1/2)
三月廿五夜,月黑风高,残月下弦,宜利器,宜杀人。
月翳云涌,一抹淡淡的银sè在远山之巅洇散开来,依稀能照见入目处一川阔水。河畔,芦苇丛生,苍苍莽莽。几只萤火从苇丛中缓缓升起,点亮了一空星辰。
萧月穿梭在比她还高上几尺的芦苇间,手中提携着一只灯笼,如在暮sè朦胧的苍穹之下划落一条绚丽的弧线。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步调,远方的山壑里,骤然响起了一曲洞箫,似即似离,萧索却并不显得凄凉,高调处伶仃如环玦,上遏行云,低沉处郁卒似沉珠,却都与萧月的步调相应相和。是萧延吧?她想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扬起了一晕浅笑。
抬眼望去,月落如裳,月下的那男子,琥珀sè深眸悠悠流转,眼底有弱水有拂柳有淡墨有所有文人墨客笔下最风华绝笔的诗。
他放下手中的箫,笑:“你当真跟来了?”
“你也不看看这周围都是黑的,你一身白sè衣服有多明显。”萧月扭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萧延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自己这样容易被发现,于是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穿白sè衣服,让你去漫山遍野奔走迷路?”他想了想,又道:“萧府到云中还有十几里路,你怎么过来的?”
“从渡口好像可以坐船过来。娘说少年不能骑马,我就只能多绕几个弯子了。”萧延侧眸凝望她微笑泱泱,但是或许只有他才能够注意到,当提到娘的时候,在那清逸的笑容背后,隐隐掠过了一丝悒郁与追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娘对她说这句话是在多少年以前了,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仿佛是铭刻在灵魂最深处的呼唤,纵然她早已忘却了一切前尘,那个女子的容颜也会在梦境的迷雾中踏月蹑风缓步踱来。
萧延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轻揉着她温软的长发,想把她的一切哀思都分担在指缝里:“月儿,至少还有我。”
“嗤,谁稀罕?”萧月眼中的神情瞬间沉了下去,对他嗤之以鼻,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放心吧,我状态很好,不会托你后腿。”
她侧目对他一笑,却见他幽深的眸子里骤然闪烁着一点灯火。抬眼再看银带般的长河上,不知何时已飘来了一只巨船,行过处粼粼波光如星辰聚散琼琚沉浮。还未来得及看清全貌,却只觉得袖角被身侧之人一拉,整个身体便顿时沉在了茂密的苇丛里。
萧延压低声音:“这是和月擎舸,据说掌船人苏慕辰船过宣池月满空,乘云飞上九华峰。十指一掇九芙蓉,和月擎取归船中,故有此名。”
“这么厉害?那我倒要好好长长见识。”萧月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扯着衣裙上沾上的苍耳,扯着扯着,突然眼中一亮。
萧延白了她一眼:“初生牛犊!”
船的轮廓慢慢在视线内放大,竟如琼楼瑶台沉浮于彩云之巅。萧延拉过萧月纤不盈握的手腕,欺身而上,一跃便至船颠。立即有几位手持银戟的人迎上前来:“未有船主邀请擅自上船者,格杀毋论!”
萧延竟是恭恭敬敬作了一揖:“此行特地来问候船主大人令堂,不知她可别来无恙?”
守船人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位上前一步,衣衫简朴却着藻井华冠,看样子应当是这几人的头领一类。“船主令堂恭候多时。”言讫,向周围几人使了个眼sè。
可那几人哪里知道他们葫芦中买的什么药?立于原地不知所措。可便是这一瞬间,从密密人群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船主娘亲在他九岁时便驾鹤西去了,两位还请息事宁人吧。”
声似山涧幽泉,清音伶仃。一言出口,人都难忍回头望去。倚船舱而站的那女子,虽不算倾城却眉清目秀,双手交合于腹前,姿态端庄如弱柳扶风,吊稍眉却紧蹙,仿佛要在苍茫长河之上蹙出一盏航灯来。
萧延眼中却寒光一闪。
然而寒光闪过的,却不仅仅是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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