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和离后前夫说他爱我 > 第104章 梦境二
    唐窈怔怔看着床帐顶子, 愣了许久,久到?窗外晨光照进屋里,久到丫鬟们轻手轻脚完成交接, 她才堪堪回神。

    那梦真实又奇特, 像上辈子她死后发生?的?事, 又像是她不安又可笑的幻想。

    她明明没想回头,也没想再跟他和好, 可却因为一场道别梦乱了心,再因为他生死不明而乱了阵脚。

    现在竟还做起自己上辈子死后的?梦来。

    是害怕他真死了, 还是她待他还有旧情?

    亦或者……两者皆有?

    唐窈不敢放任自己想下去?,起身唤来丫鬟打水洗漱。

    时间尚早,郁棠郁桉还在厢房睡着,唐窈洗漱更衣, 换好衣裳出了门, 先去?主院向靖安侯请安。

    靖安侯正在院子里舞枪, 见她过来停了锻炼, 将长.枪抛给旁边候着的?亲随,接过小厮递来的?毛巾,边走边擦汗。

    “怎么这么早过来?”靖安侯温蔼如常,“晚上没睡好?”

    “还好。”唐窈往前挽住父亲手臂,想问又迟疑着。

    靖安侯看出来, “是想打听明澈的?事吧?你?二哥和既成带人?搜索运河上下,很快会有消息,你?不用担心, 明澈那孩子早有准备, 否则不会将你?们都送来云州。”

    “嗯。”唐窈点着头,“他离开前……可有说什么?”

    “他拜托我?和你?二哥护好你?。”靖安侯道。

    唐窈心里有些难受。

    靖安侯拍了拍她手背, “他会这般说,定是已经料到?路上许会发生?什么,你?不要太忧心焦虑,他只是暂时不好现身给你?消息,若是可以,他定也不想你?难过。”

    唐窈低着头,轻垂眼眸看着脚下土地?。

    “你?耐心多等些日子,他既想隐藏在暗中,短时间内就不会现身,待消息传到?各处,各方有所动静后,他许才会出现。”靖安侯道。

    唐窈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

    等消息传到?各处,至少也要一两个月。

    父女?俩挽着散了会儿步,两人?都没开口说另一个可能。

    唐窈走到?一半,突地?想着要是那日她接过簪盒,亲口说喜欢,郁清珣临走前会不会怕她担忧,从而泄露一二,告知打算?

    可她没接那簪盒,也没说喜欢。

    两人?走了会儿,唐家的?两位小郎君过来请安。

    再过了会儿,郁棠郁桉也奔过来请安,靖安侯笑着抱了抱两小外孙,说了会儿话,便出府去?军营处理事务了。

    两小家伙转而缠上他们娘,询问父亲什么时候到?京,什么时候寄信过来。

    唐窈打起精神应付他们,又想着是不是该出府去?,寻一两个好玩的?小玩意,假装是郁清珣寄来的?小礼物?

    这般想着,她应付好两人?,找借口出了府。

    她在街上转了圈,想起这个时节莲蓬正好熟透,便去?城外那处荷花水湖摘了两朵……三朵新?鲜莲蓬,让人?收进竹筒里,假装是郁清珣所寄。

    待到?隔天,她终于临摹出有六七成像郁清珣的?字,假借郁清珣的?口吻,给儿女?写了封回信。

    到?傍晚时分,郁棠郁桉接到?信,欢快奔回来围着要唐窈念信。

    小姑娘拿到?莲蓬,一边剥莲子一边照着念信,末了回头道:“阿爹今天的?信没说很想你?呢。”

    唐窈愣了下,目光掠过手里信件,神思?恍惚又轻柔道:“许是因为……他有入我?梦里吧。”

    “啊?”郁棠呆了呆,“他还会入梦里吗?”旋即气?鼓鼓,“可他没进我?梦里,坏爹!我?不想他了!”

    郁桉小脸茫然,不懂入梦里的?意思?。

    唐窈收回视线,笑着捏了捏他茫然的?小肉脸,“今天晚上早点睡,说不定你?们爹也会进你?们梦里。”

    若是死后魂兮归来,托梦道别述曾经,那他定也舍不得?儿女?,不会只入她一个人?的?梦里。

    “嗯嗯!”郁棠点着头,语音清脆颇为童稚,“我?梦里还有大灯笼,我?能提得?动的?大灯笼,可好看了……”

    是夜,郁棠郁桉不知是否有入梦,她却再被拉入梦境。

    她飘在空中,见郁清珣穿着紫官袍站在宫门前,被一花白胡子的?儒雅老人?指着鼻子愤怒谩骂。

    骂他乱杀无?辜,骂他不仁不义不忠不孝,骂他对不起先皇所托。

    周围乌泱泱站了不少人?,有官员有侍卫,还有来往的?宫人?内侍。

    有人?听着露出赞同,有人?皱眉似想辩解,但?到?底谁都没开口,唯有那老者的?怒骂响彻宫门内外。

    郁清珣只是站着,任由那人?指责怒骂。

    唐窈不懂他为什么会被骂,更不懂他为什么不言不语,连基本的?愤怒都无?。

    等回到?国公府,郁二气?得?想去?宰了那老者。

    郁清珣换了身素白孝服,平静回道:“萧太傅学识渊博,经纶满腹,不过是将檄文当我?面通读罢了,何罪有之?随他吧。”

    “那算什么檄文……”郁二有恼怒,又无?可辩驳。

    这等引经据典的?对骂他还真不会,就算会也骂不过那人?。

    萧太傅可是巨儒宿老,桃李满天下,跟范相一样名?望甚高,说是读书人?之首也不为过。

    “不过他这般激进,怕是不好再教?陛下,将他调去?国子监任祭酒吧。”郁清珣边说边研磨。

    郁二皱眉不赞同:“让他去?国子监岂不更多人?骂你??”

    国子监可是大晋最高学府,掌管天下府学教?令,大晋官员有大半是从这里出去?的?。

    “随他们吧。”那人?铺开笺纸,并不在意,待要提笔开写,又看了眼弟弟,“你?没事了?”

    这是赶人?呢。

    郁二欲言又止,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地?出了门。

    郁清珣等他离开,悬笔迟疑了瞬,开始书写。

    【今日路过西园,见许多莲蓬,未想时间竟就已至八月,距你?离开已有二百三十一日……】没想他不是办公,而是写信。

    唐窈飘近过来,看向纸上字句。

    那熟悉的?口吻,与他从京寄来的?信件相似。

    他被人?骂得?那么惨,信里却一字未提。

    【……棠棠常入我?梦里,桉儿偶尔会被棠棠牵着来,唯你?从不入我?梦里,可是因为我?还没回够那二百一十封信?你?要先冷落我?三年?】他笔锋悬停,久久未再落下。

    唐窈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悬着笔,呆停了许久许久。

    久到?唐窈都要误以为时间静止,周围所有凝成雕像时,他终于继续写道:

    【三年太久,我?怕我?忘了你?模样,能不能今晚就入我?梦里?】最后一字写成,笔锋再度凝顿,终是没能继续写下去?。

    郁清珣收了笔,等墨迹干后收起信回了郁盎堂。

    郁盎堂的?正房卧室与她还在时无?二,只是梳妆台旁的?墙壁上,多了一个摆放牌位的?埳室,埳室内放着三个牌位。

    吾妻唐窈,爱女?郁棠,爱子郁桉。

    唐窈一一看过去?。

    郁清珣已经打开火折子 ,将写好的?信在牌位前烧了。

    唐窈移目看去?,那信件被火舌吞并淹没,周围随之沉入黑暗。

    她睁开眼,晨光恰好自窗外照来。

    她躺在床上没动,弄不懂这梦到?底是因为她想,还是他想。

    唐窈看了会儿床账顶子,翻身闭眼强迫自己再睡一会儿,脑子里却浮现出梦里那封被烧了的?信。

    二百一十封……她当初写了那么多信吗?

    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记不清那一封封家书,倒是清楚记得?梦里郁清珣穿着素白孝服,提笔垂眸的?样子。

    他睫毛有些长,眼睑轻轻垂敛,俊脸白得?有几?分清透,连嘴唇都淡到?了极点,身体也单薄得?很,看上去?比她更像是即将飘散的?鬼。

    唐窈再在床上翻了个身,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了来。

    外头晨光渐亮,没过多久,郁棠拉着弟弟进来请安,等着吃早膳。

    她看着两小家伙,再想到?夜里的?梦,将人?拉过来抱在腿上,低头轻声温柔道:“昨晚可有梦到?什么?”

    “没有。”郁棠摇了摇头,仰头望她,“阿娘有梦到?阿爹吗?”

    “有。”她笑着,又扭头问儿子,“桉儿呢?”

    郁桉摇了摇头,“没有。”

    “是阿娘想阿爹了,才会在梦见到?阿爹吗?”小姑娘好奇问着。

    唐窈没答这话,只温柔回道:“那你?想你?爹吗?”

    “想!”郁棠脆声答着,又察觉出不对,小眉毛皱了起来,“我?也想阿爹,可睡觉的?时候也没有梦见他……啊!我?懂了!”

    “不是阿娘想阿爹了,是爹爹想阿娘了,他想你?了,就来梦里见你?了!”

    唐窈怔了下,心口涌上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想你?了,就来梦里见你?了。

    上一世她从不去?他的?梦里,是因为从未想过他吗?

    也是,她前世至死犹恨。

    “啊,也不对啊,他只想你?竟然不想我?,不来我?梦里,坏爹!哼!我?也不想他了!”小姑娘气?得?脸颊鼓鼓。

    旁边郁桉软软插话,“我?也没有,梦里。”

    唐窈思?绪回归,笑着轻哄道:“或许不是他没来你?梦里,是你?去?了他梦里,只不过你?醒来便忘了,而他以为你?去?了他梦里,便是与你?见面了。”

    “是这样吗?”郁棠歪头疑惑,正过脑袋又觉得?很可能就是这样,她纠结了一会儿,“要是这样的?话,我?就原谅他吧,可我?去?了他梦里,他也该来我?梦里……”

    “你?可以写信问问他。”唐窈笑着。

    “哦!”小姑娘眼睛一亮,“那我?写信问,嗯,阿娘帮我?写……”

    早膳过后,唐窈帮她写了信。

    *

    是夜,唐窈再次进入那梦境。

    梦里烟雾缭绕,看不清场景,空气?里飘着浓郁香味,闻之令人?昏昏欲睡。

    唐窈轻蹙眉头,正奇怪这梦境,耳边听到?急切脚步声。

    “兄长,你?在里面吗?”是郁二郁清瑜。

    她循声望去?。

    周围烟雾弥漫,似有纱帐遮挡。

    “我?进来了!”郁清瑜说着,脚步由远及近,掀开那缭绕着烟雾的?床幔。

    香味扑涌而出,光亮自外照来,驱散浓烟。

    唐窈终于看清周围场景。

    她飘浮在卧室床上,郁清珣躺在床榻内侧,怀里抱着妻子的?牌位,枕边摆着儿女?的?牌位,他双目紧闭着,脸上苍白消瘦,神情平静浅淡,好似要就此永眠不醒。

    “阿兄!”郁清瑜被眼前场景骇到?,忙去?探人?呼吸,见他只是睡着了,又松了口气?,“兄长,你?醒醒!”

    “这是什么香,给我?丢出去?!速去?请太医……”

    跟进来的?亲随匆匆出去?,床幔内的?熏香被丢出房间。

    等驱散了熏香,府里医师过来给他扎了两针,那躺着的?人?才转醒睁眼。

    他紧拥着妻子牌位,惺忪看了眼床边站着的?人?,眉头皱了皱,有些难受地?闭目躺了回去?,嗓音低沉无?力:“这么快就过完春假了?还是有其?他急事?”

    “兄长,可清醒了?可有哪儿不适?”郁清瑜急问,没回他的?问话。

    郁清珣拥着牌位,恍惚了片刻,看了看怀中“爱妻”,在看了眼躺在枕边的?“儿女?”,明白怎么回事。

    “无?事,不过是趁休沐想好好睡上一觉,谁吃饱了将你?叫来的??日居……”

    “国公爷。”日居从后过来,不忍地?劝道:“这寤寐香不能这般用,医师说了,这香虽能入梦,但?用多了会夺人?心智,易使人?痴傻!您这般用……不是熏香入梦,是烟熏找死啊!”

    “嗯……”郁清珣含糊应声,扯来被子盖到?脸上,闭眼打发道:“既然无?事便退下吧,休扰我?美梦。”

    “国公!”日居还想劝,“这是摄魂香,不能多用……”

    郁清珣拥着爱妻牌位翻了个身,恨不能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国公!”

    “兄长!”

    那躺着的?人?又翻回来,将枕边的?儿女?牌位也拥入怀里,再转过去?继续睡。

    床边站着的?两人?又急又气?,可又毫无?办法。

    唐窈飘在床上,垂目看着。

    郁清珣闭着眼睛,将那三块牌位紧拥在怀里,脑门轻抵下来挨着木牌,弓着身子,像藏着什么珍宝,紧拽着最后的?希望。

    唐窈沉默看着,头回想伸手安抚,可手还没触碰到?对方,身体忽地?一重,像被什么扯了下去?。

    她眼前一暗,等视野恢复,她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被谁紧拥在怀里。

    那人?环着她腰,胸膛紧贴着她后背,像恨不能将她融进体内,脑袋又轻搭在她颈肩上,如鸳鸯交颈,气?息微吐,低声压抑着什么,“明日我?让子规来接你?回唐府,等他准备好,你?们便回云州去?。”

    嗯?

    唐窈惊了下,听出这是郁清珣的?声音。

    她想回头,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那人?还贴着她继续说着:“先前非是我?硬要护着姬长欢,而是情况未明,她是先皇与白氏白雪溶之女?,我?本想查清真相后再与你?说,今日我?终于清楚是谁害了桉儿和棠棠,待明日你?我?手刃了仇敌……”

    唐窈怔愣听着,脑子有些混沌。

    “阿窈?”那人?发现不对,霍然撑起身子,将她身体掰正过来。

    唐窈睁眼看着,身体像死尸般任由他摆弄。

    郁清珣脸上浮出惊慌,像看不到?她睁开了眼,焦急惊恐地?轻轻拍打她脸颊,想让她醒一醒。

    唐窈身体像死了般没有任何反应。

    郁清珣边唤太医边要下床,却不知是慌了神,还是别的?原因,竟没能抱着她起身,而是滚落着砸下床去?。

    外头丫鬟听到?动静进来,想扶他起来,或接过他怀中之人?。

    郁清珣却疯了般不许任何人?靠近,他惨白着脸紧护着怀中之人?,近乎爬滚地?出了卧房。

    “阿窈你?醒醒,不要睡了,看我?一眼,你?看看我?……”他摇晃着,近乎哀求。

    唐窈没法回应,她像一具尸体被他抱在怀里,听着他无?助哀求,察觉到?他眼泪砸落到?她脸上、唇上。

    “阿窈,你?醒醒,我?害怕。”

    许是那声音过于无?助与绝望,唐窈奋力挣扎了下,身体陡然一轻,从那桎梏里飘出。

    她回头望去?。

    周围烛光暗淡,白雪初融。

    那人?拥着她的?尸体坐在郁盎堂的?庭院里,无?助又哀求着她醒来。

    唐窈看着这熟悉场景,总算明白过来,这是她前世死时。

    她有些恍惚。

    原来真的?只差一刻她便能得?知真相……

    梦境还在继续。

    郁清珣抱着她逐渐冰凉的?身体,等太医赶到?说出那句节哀,他红眼失智地?扯住对方喝令救治,像极了她当初抱着郁桉的?尸体强求救治,周围乱成一团,直到?唐子规过来,让太医用药将他捂晕。

    唐窈飘在庭院里,无?声看着他们将郁清珣抬走,看着院子里涌来越来越多的?人?,看着丫鬟给她擦拭身体,换上命妇华袍,如睡着了般躺在灵床上。

    王太夫人?过了来,跟唐子规发生?争执。

    郁清珣披头散发赤着脚从里出来,游魂般走向那灵床。

    周围安静下来,他如在梦里般恍惚问妻弟,天快亮了,那睡着的?人?何时会醒?

    唐窈飘在旁边,莫名?有些酸涩。

    她没见过这样的?郁清珣。

    像被人?抛弃的?痴呆傻狗,只会红眼落泪,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被人?狠狠掠夺。

    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心情,看着眼前这一幕幕。

    她飘在空中,看着他吐血倒下,看着弟弟为她查明死因,想冲去?报仇却又被人?劝阻。

    再看着他醒来过,温柔抱着她去?到?地?牢,当着她的?面,将那养女?溺毙在冰水里,施以酷刑折磨逼问郁四,杀了他妻子儿女?,强迫王太夫人?喂郁四吃下花生?毙命,再让人?将王太夫人?囚回院里,任由唐子规处理。

    他拥着她的?尸体,在她耳边温柔眷念道:“我?报仇了,你?可有看到??”

    唐窈飘在空中有些哀伤。

    他在尸体眉心落下一吻,更是轻柔道:“你?走慢一点,剩下的?仇人?很快都会下去?,你?再……等一等我?。”

    唐窈张了张嘴,视野模糊。

    郁清珣说到?做到?,他杖毙了郁盎堂内所有伺候的?人?,砍了太后手臂,任由唐子规将王太夫人?折磨“病死”,再以雷霆手段处决了崔家,京中但?凡与这事相关,或有可能相关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连三岁稚儿都惨死刀下。

    他好像要拉着全天下陪葬。

    朝堂内外弹劾咒骂他的?人?堆了好几?桌,世家余孽和“忠君”之人?打出清君侧的?旗帜,拥护端王北上逼宫。

    郁清珣却借机,将小皇帝以外的?姬氏族人?屠杀殆尽,端王被他千刀万剐,崔钰被他片成骨干。

    唐窈看着这一切,终于明白萧太傅为何那帮咒骂。

    不忠不义,不仁不孝,虐杀无?辜,乱政专权,当不得?好死。

    他不在意这骂名?,甚至在她墓前坦言自语:“我?从未想好死。”

    “若将来陛下亲政,该判我?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以泄心愤。”

    “只可惜……没能让你?亲手杀了我?这最该死的?人?。”他扶着她墓碑,低声喃喃。

    他没想活着,甚至没想让自己好好死去?。

    唐窈飘在旁边,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人?。

    她手伸过去?想触碰他脸颊,却再有一股重力压来,将她吸入碑中。

    周围香雾缭绕,紫烟飘荡,犹见郁清珣还抱着她的?牌位躺在床上,眼角似有泪,纵使有这入梦的?香薰,他梦里所见也并不开心。

    帐外再传来声音。

    唐窈扭头看去?,见郁清瑜带着五姑娘郁栀和八小郎郁枫进到?屋里,他掀开床帐,让儿女?坐在床榻边,吸入那能摄魂入梦的?香薰烟气?。

    “你?们伯父一人?孤苦伶仃,无?人?孝顺,恰好你?们与你?们四姐姐七哥哥同龄,便代他们在这儿尽孝,陪他坐着,省得?他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了无?生?趣,既然他喜欢这熏香那就让他熏,将来被熏痴傻了也有个伴!”

    郁清瑜丢下话语,也不管郁清珣醒没醒,喝令儿女?坐在床边不许离开。

    唐窈还不懂他这操作,直到?郁清珣恍惚自梦里醒来,见床边坐着的?两小人?儿,陡然间清醒过来,慌忙灭了香。

    “谁要你?们过来的?!”他语气?焦急。

    郁栀被香薰得?懵懂看他,郁枫已半闭着眼趴在床边睡过去?。

    郁清珣惊得?煞白了脸,朝外高喊:“来人?,快将他们抱出去?!速请太医!”

    日居月诸进了来,却没将两小儿抱走,而是劝道:“五姑娘和八小郎君也是一片孝心,他们与四姑娘小公子年纪相仿,四姑娘和小公子无?法尽孝,便让五姑娘和八郎代为尽孝吧。”

    “指不定四姑娘和小公子会喜欢与同龄人?玩耍,许还会因此更乐意入您梦里呢?”

    “这香太重,他们受不得?。”郁清珣道。

    日居反问:“您受得?,他们又如何受不得??”

    “你?……”郁清珣闭了闭眼,陡然颓唐苦笑,“我?知道了,抱他们出去?吧,香薰一并拿走,我?不会再点了……”

    日居月诸对视了眼,一个利索抱了两小家伙,另一个赶忙将床边香炉收了,又陇了床幔,打开窗户,以求最快散去?屋里香熏。

    两人?退出去?。

    郁清珣独自坐在床上,看着外头光线照来,春风温和,将屋中香薰驱散,他低头看向那三块牌位,神色落寞,手指轻轻抚过“吾妻唐窈”四字。

    “我?知道你?恨我?,就算用那香薰,你?也不会入我?梦里。”

    唐窈飘在旁边。

    或许不是我?恨你?,是你?不愿原谅你?自己。

    她靠近郁清珣,看着那张没有血色却仍旧不失俊美的?脸庞,手轻抚过去?,“我?现在知道了所有,也看到?你?报了仇,你?能否告诉我?,你?安否?”

    那低垂眉眼的?人?,似察觉到?什么,倏然扭头看向唐窈所在方位,薄唇颤了颤,眼中波光细碎,“阿窈,是你?吗?”

    唐窈哀伤看着他,手掌从他脑袋虚幻穿过。

    她触碰不到?他。

    “是我?。”她答着。

    郁清珣抱着牌位坐在床上,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滴入棉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