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山上帮忙一起修建坟墓, 老邓头父子三个连连说不用,让他们看着就好了。对竹岭村的人来说,赵凛一家已经是贵人了, 哪里有让贵人干活的道理。

    赵凛亲手凿刻他娘的墓碑,赵宝丫几个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在坟墓周围找草药, 找了不久, 居然让他们找到一颗小野人参。赵宝丫立刻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根红头绳绑住人参叶子, 兴奋道:“星河哥哥我抓住它了,你快挖呀!”

    赵星河掏出自己的寒铁匕首就开始刨土, 那匕首上的琉璃石折射出五彩的太阳光, 晃得人眼酸。一旁正在砌坟头的邓家三人看得咋舌:这么好的匕首就拿来刨土, 看来赵家是真的发达了!

    老邓头顺嘴恭维道:“赵老爷, 你家风水好啊,居然发现了人参!”

    老邓头大儿子也跟着附和:“是啊, 是啊,还是小小姐眼神好, 俺们来过几回了都没瞧见。”

    赵凛心情好,掏出二两银子给老邓头:“我们晚点就会回去, 这几日要麻烦邓叔继续修缮我娘的坟了。”

    老邓头搓搓手, 连忙接过银子,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不麻烦不麻烦, 一定修缮得仔仔细细,保证整个山头你娘的坟最周正!”这可是二两银子啊,他们一家一年也未必挣得到,这才干几天活。

    当了举人老爷就是不一样。

    四人又在山上呆了会儿, 接近日薄西山才回到赵春喜家。赵春喜留他们用晚饭,赵凛摆手:“不了, 家里还有点事。对了,过两日我们去青城山登高,你也一起来吗?”

    赵春喜疑惑:“不是过了重阳节,怎么想着去登高?”

    赵凛:“就是重阳节没去才想着去。”

    赵父赵母是希望儿子同赵凛来往的,赵春喜还没答,他们立马道:“行行行,那日我们让他提前去。”

    “那这样说定了。”赵凛朝着赵父赵母拜别。

    马车缓缓驶出村子,有人追了上来,拦住马车的去路。赵凛掀开车帘子看见弯腰驼背、满脸憔悴的赵老太挡在路中间。

    他蹙眉,退了回去,再掀开帘子就是赵小姑了。

    赵老太看到大变样的赵小姑呆了呆,继而双眼含泪,祈求道:“翠香啊,救救娘和你二哥吧,他腿断了,就靠俺养着,家里现在已经揭不开锅。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要饿死了!”他们已经连续三天没吃过一口糙米,都是挖山上的野菜吃。

    眼看要入冬,再不想办法,只怕母子俩个总得饿死一个。

    赵小姑揪住车帘子的手收紧,声音里含了恨意:“从你们把俺卖了那刻起,俺就死了。”

    赵老太不敢再耍心眼,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俺知道错了,从前是俺猪油蒙了心。你就救俺一回,就一回,俺以后再也不找你。”她磕到头额头冒血,看上可怜又可嫌,与从前的嚣张跋扈有着天壤之别。

    赵小姑不想看到她,但到底于心不忍,丢下十两碎银子道:“这些银子就当买断俺们母女的情分,从此后俺们再不相干。你若是还敢像从前那样找来,不用大哥出手,俺找人把你和二哥活埋了!”

    赵老太连连点头,抱着银子赶紧跑了。

    马车重新动起来,赵小姑吸吸鼻子,看向赵凛,问:“大哥,俺是不是太心软了?”

    赵凛摇头:“不会,你处理得很好,能够独当一面了。”

    赵小姑弯着眼笑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有不少农人在收麦子,金黄的麦浪接连倒下,空气中都是麦子的清香。赵星河不耐烦待在里面,坐到车外头车辕上去了,赵宝丫坐到他身后眺望远方。

    不少农人停下手里的活朝他们看来,心道:这是哪里的童子,怎么跟观音座下的童男童女一般好看!

    一行人到家时太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凉风习习,裹着秋衣都有些冷。马车才挺稳,赵宝丫就拉着赵小姑直奔何家。

    赵凛在身后喊:“干嘛去呢?”

    赵宝丫回:“拿人参去给春生哥哥。”

    赵凛:人参不是在赵星河手里吗?这崽子还在马车上呢。

    他看着赵星河,赵星河看着他,然后一溜烟也跑了。

    赵凛无奈摇头,做什么神秘兮兮的。

    赵宝丫拉着赵小姑找到刚回来的苏玉娘,然后三人又神秘兮兮的进了屋子,把门关上。赵星河跑进来,碰了一鼻子灰,刚想往窗户处去,就被正在收拾药材的何春生拉住。

    他问:“干嘛呢?”

    赵星河急啊,淡蓝的眸子都深了几分:“我想知道她们在干嘛。”

    “为何要知道她们在干嘛?”何春生拉住他手往院子里走,然后问:“不是说要顺东西给我吗,东西呢?”

    赵星河在布袋里掏啊掏,终于掏出那根拇指大的人参:“呐,给你。”

    何春生:“……”

    “暴殄天物,这么小你们给薅回来了?”

    “东西都给你了,松手,我要去听墙角!”他用力挣扎。

    何春生松手,淡淡道:“听墙角可不是好习惯,我会告诉宝丫妹妹的。”

    赵星河咬牙:“告状也不是好习惯!”他虽是这么说,但到底没敢去偷听了,乖乖的坐在院子等。

    屋子里,赵宝丫快速汇报今日的情况:“玉姨,我爹约了春喜叔叔两日后去爬青城山,但是阿爹说要叫上马叔叔和钱叔叔。”

    苏玉娘蹙眉:“这两人去了肯定坏事,我们得想办法阻止他们去。”

    赵小姑云里雾里:“坏什么事?”

    赵宝丫解释:“让你和春喜叔叔单独爬山呀,问问他究竟喜不喜欢你。”

    赵小姑脸腾的一下红了:“你们,我,我……”她看到他都结巴,压根问不出口。

    苏玉娘鼓励她:“别胆怯,你若一直不开口,他永远都不可能看到你。若是他有意,也省去蹉跎的时日。若是他无意,你就可以把目光放到别处,好好挑挑选选,不必被他这样一直吊着。”

    赵小姑咬唇,最终点头:“好吧。”

    苏玉娘想了一下,朝赵宝丫道:“你去同你爹实话实说吧,我们要撮合你小姑和赵春喜,是绕不开他的。”

    赵宝丫点头,等到夜里,赵星河睡着后,她又偷偷爬起来摸到她爹书房,眨巴着大眼盯着他看。赵凛知道她这模样肯定是有事,他放下书:“说吧,今日和你小姑神秘兮兮的,要干嘛?”

    赵宝丫先拍马屁:“阿爹,你真聪明。”她很认真的问:“爬山那天你能不能不要喊马叔叔和钱叔叔呀?”

    赵凛挑眉:“为何?”

    赵宝丫长睫轻颤,凑到近前,小小声道:“小姑喜欢春喜叔叔,玉姨说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

    赵凛诧异:“谁同你说的?”他与这两人相熟多年怎么没发现。

    也不怪他没发现,他在感情一事上超乎寻常的迟钝。当初宝丫她娘就嫌弃他木讷,村里的姑娘还是走南闯北碰见的女人朝他示好,他压根看不见。

    赵宝丫:“去乡试的时候,小姑每日都给春喜叔叔卧鸡蛋吃,还一看见他就脸红。玉姨问小姑,小姑自己也说了。”

    “不是,阿爹是问你谁告诉你什么是‘喜欢’的?”赵凛现在最关心的是,谁在教他闺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眼里,他家丫丫一直还是小孩儿,怎么就知道‘女人喜欢男人’这事了?

    赵宝丫如实回答:“是幼薇姐姐,幼薇姐姐说,她哥哥有喜欢的姑娘了。”

    吴老秀才家的孙女也才十岁吧,她那两个哥哥也就十五六,就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他十五六的时候还在到处搬砖呢。

    赵凛不悦:“你少听她说这些东西,你还小,最重要的是快快长大。”

    赵宝丫点头:“我知道的,哎呀,阿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在她看来,小姑喜欢春喜叔叔,就像她喜欢红烧肉、油焖大虾、龙须肉一样,当然要买到手啊。

    她拉着她爹的手撒娇,赵凛无奈:“好好好,不喊他们两个就是。”

    赵宝丫高兴了,乖乖的跑去睡觉。

    赵小姑为了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咬着牙穿了耳洞。赵宝丫起初也想穿的,但是看到玉姨用一根长长的银针从她小姑耳朵上穿过。她小姑耳朵又红又肿还冒血珠子时,着实把她吓到了。

    穿耳洞还是算了吧,她一辈子都不戴耳环都行!

    穿完耳洞的赵小姑开始学着行走坐立,开始改掉村里的方言学着苏玉娘说官话。她本就不甚聪明,学东西又慢,只是两日的功夫,成效甚微。官话是官话,总觉得怪怪的。

    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第三日,苏玉娘一早起来给赵小姑打扮,嘱咐她好几遍千万别怯场。赵凛看到娉娉袅袅走来的小妹时,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一行人上了马车,赵宝丫终于把她们的计划告诉春生和赵星河了。半个时辰后,五人准时等在青山书院的后山——青城山的山脚下。

    等了一会儿,一辆马车终于姗姗来迟来迟。人一下车,赵宝丫和赵小姑就傻眼了。那马车里不仅有赵春喜叔叔,还有钱叔叔和马叔叔。

    钱大有一下马车就笑了起来:“清之兄,真不够意思,还是我方才在城门口碰到子晨兄才知道你们来爬山了。来爬山怎么不叫我和承平兄?”

    马承平附和:“就是,幸好我正巧来送粮。”

    赵凛很是镇定:“你们不是重阳那日刚爬过了?当时谁抱怨说手脚酸痛难当,再也不来了?”

    钱大有讪讪:“当时不是太难受瞎说的吗?你来我们肯定来的。瞧瞧,宝丫看见我们多开心。”

    赵宝丫:“……”钱叔叔眼瘸了,她哪里开心了?

    她眼里明明是嫌弃好吧!

    来都来了,能怎么办?

    一起爬呗。

    八人沿着蜿蜒的青山阶梯往山上爬,沿路有不少红枫野菊,走禽鸟雀。钱大有和马承平这会儿倒是会附庸风雅,跟着赵春喜念两句酸诗。赵凛态度如常,附和说笑。

    赵宝丫、赵小姑、何春生、赵星河四人落后他们四人两步,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目光时不时就落在赵春喜身上。

    爬到半山腰,出现一个岔路口,一边是红枫林,一边是松柏路。赵凛止住步子,提议道:“不如我们分两队,看看谁先到山顶观瀑亭?”

    钱大有摇着折扇:“这提议甚好,我要同清之兄一队,承平兄,你同子晨兄一起吧。”

    马承平立刻摇头:“那不成,我是定要和清之兄一起的。”

    眼看两人要争论起来,赵宝丫挤到两人中间,叉腰道:“不许吵架,我来分。阿爹、马叔叔、钱叔叔。我、小姑、春生哥哥、星河哥哥,春喜叔叔一起。”

    钱大有困惑:“为何你们五人,我们只有三人?”

    赵宝丫理所当然的说:“我们三个小孩子只能算一个大人啊,一边三个很公平。”

    钱大有看看矮墩墩的赵宝丫,又看看半大的何春生和赵星河:宝丫可以忽略不计,这两个小子姑且算一个吧。

    勉强公平。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他笑嘻嘻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分开走。”

    马承平和钱大有率先往左边去了,赵宝丫朝她爹眨眨眼,推着赵小姑往右边走。赵星河立刻伸手去推赵春喜:“春喜叔叔,我们快点,一定要赢他们。”

    赵春喜其实更爱慢慢逛上去,但孩子积极性高,他总不好意思扫兴,也加快了步子。赵小姑提着裙摆努力追上他的步伐,有点嫌弃起钗群的繁琐。走了不远,她脚踝开始发酸,赵春喜回头看她,她又立马挺直背脊,亦步亦趋的跟着。

    半个时辰后,五人到达山顶的观瀑亭。观瀑亭前面是建好的围栏,围栏对面是高耸的山脊和一处不深的峡谷。山脊上倒挂着一条白玉带,水柱自上而下直冲谷里,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在耳边,激起的水雾被太阳光折射出炫目的彩虹。

    这场面壮观极了。

    怪不得她阿爹说后山的风景好。

    三个孩子望着那彩虹集体失神,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这景色好。还是赵春喜突然出声他们才回过神来。

    “穿天透地不辞劳,到底方知出处高(注1)”

    “这后山不管来多少次都很甚美,无怪乎老师把书院建在这。”

    赵小姑终于爬了上来,扶住亭子的石柱不住的喘气。她欣赏不来那些诗啊词啊,只想说,累死姑奶奶了!

    赵春喜回头看她,见她气喘如牛、脸色朝红。含笑问:“你无事吧?”

    赵小姑立马站直身体,双腿并拢,双手交叠做淑女状:“无,无事。”

    赵宝丫呀了一声,两人吓了一跳,齐齐朝她看去。她朝山下看了看,担忧道:“我阿爹他们怎么还没上来呀?小姑,你和春喜叔叔在这里等等,我们几个沿着这边下去看看。”说完就拉着赵星河和何春生往左边的小路下山。

    “哎,你们别乱跑。”赵春喜制止:“你爹他们会上来的,山上危险别乱跑!翠香,你喊喊他们。”

    赵小姑支吾道:“没,没关系,大哥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了,能碰上的。”

    赵春喜一想也是,要不是这帮孩子拉着他们跑,清之他们肯定先到。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赵凛他们才走没多久,马承平和钱大有就连摔了三次,脚都崴肿了。坐在一棵大松树下完全动不了。罪魁祸首赵凛还在‘惺惺作态’的问:“要不要紧?哎,定是你们上次爬山手脚酸痛还没好利索,你们应当在家好好休息的。”

    钱大有感动坏了:“果然,清之不叫我们是有道理的。我们两人太不中用的,还连累你不能好好爬山看风景。”

    马承平也甚是愧疚:“要不你先上去吧,陪着孩子们好好玩。我和大有在这等等,待会你们下山从这边下?”

    负责看人的赵凛:“不用,我就在这陪着你们,等你好一些再上山。”

    两个人感动的啊,就差喊赵凛爹了。

    赵凛摸摸鼻子往山顶看:也不知上面是什么情形了?

    什么情形?尴尬、奇奇怪怪的情形。

    哎,赵宝丫也不知道怎么说。三个人趴在离观瀑亭不远的矮草丛里偷看,都半天了,赵小姑一句话也不说,就光盯着赵春喜叔叔的后脑勺看。人家看过来,还立马转过头。

    不是来告知对方心意的吗,照这么下去只怕之前的规矩、官话都白学了,耳洞也白打了。

    赵宝丫急啊,赵星河小声说:“要不我们上去推一把吧?”

    何春生:“不行,我们过去小姑会更不好意思。”

    赵宝丫:“那怎么办呀?”

    三人蹲在那,一条菜花蛇扬起脑袋好奇的盯着他们看。赵星河吓了一跳,又不敢动,伸出手戳戳赵宝丫。赵宝丫顺着他视线往草丛里看,险些没吓死,还是何春生一把捂住她嘴,小声道:“别喊,这是菜花蛇,吃鼠蚁的,无毒。”

    赵宝丫颤巍巍掰开他的手,和那条菜花蛇大眼瞪小眼几秒后,伸出手指指赵小姑那边:“蛇蛇,过去,爬到小姑脚边去。”

    菜花蛇嘶嘶两声,七拐八扭的往亭子里面爬去。

    赵星河看着这一幕:“宝丫妹妹,它好像听得懂你说话啊?”

    何春生:“你没发现很多小动物都很亲宝丫妹妹吗?”

    赵星河朝他翻白眼:“你又发现了?”

    “嘘!你们别说话。”赵宝丫专心致志的盯着亭子里面看。

    菜花蛇爬到赵小姑脚底下,赵春喜一回头就看见了那冰凉凉的一坨。他不认识蛇,眸子里闪过惊悚,朝赵小姑道:“你别动。”

    赵小姑不聪明也不蠢,注意到他的视线,低头往下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赵春喜安抚她:“你别动,我找根树枝把蛇挑开。”

    赵小姑从小就怕蛇,从前村西的一个老头就是被蛇咬死的。她总觉得自己要完了,要是再不开口,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就在赵春喜捡起树枝转过身时,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喊:“春喜哥,你先别动。”

    赵春喜僵住不动,她感受到脚下冰凉触感的蠕动,咬咬牙,从袖带里掏出一只荷包递了过去。面色涨红,磕磕巴巴道:“俺,我,我心悦你……”那荷包上花开并蒂的图案在阳光下栩栩如生,向来都是女子表达心意的定情之物。

    是她跟着玉娘姐姐绣了好久才绣好的。

    收了荷包就代表同样心悦对方,不收……

    赵小姑手抖,一半是被蛇吓的,一半是紧张。

    赵春喜眼眸微睁,手上的棍子都吓掉了,棍子正好砸在那蛇的七寸上。要是能尖叫,菜花蛇只怕嚎得比人都大声,呲溜一声窜没了影子。

    徒留赵小姑和赵春喜两个人尴尬的互看。

    赵春喜想起往日对方看见他就局促、脸红、低头走开的情形。原来对方不是惧怕他,是喜欢他?

    他从来没想过赵小姑会喜欢他,整个人都处在相当茫然的状态,自然也不可能接那荷包。

    见他迟迟没接,赵小姑眼里的光彩一点一点暗了下去。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还是挺难过的。

    为了不让对方尴尬,她连忙道:“俺,我,俺只是告知你,你不用喜欢我的。”她现在已经语言混乱了,“我走了,你们继续,继续爬山吧。”说着她慌不择路往左边的路跑了。

    速度快得连赵宝丫都没追上,如一阵风似的刮过刚休息好的马承平和钱大有身边,直奔山脚下去了。

    马承平连连避让,等反应过来,惊魂未定的问赵凛:“刚刚,那个是你小妹?”

    赵凛:“大概是吧。”看样子是没成。

    马承平:“什么叫大概是?”

    很快,三个孩子也追了下来,钱大有拉住最后的何春生问:“你们这是干嘛呢?”

    何春生看看他拐着的脚,掏了一瓶跌打药粉递到他手里,然后继续往山下赶。两人摸不着头脑,好在他们很快瞧见了慢步下来的赵春喜。

    钱大有连忙问:“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往下跑?”

    赵春喜:“方才在观瀑亭瞧见了一条蛇,吓到了。”

    “有蛇?”钱大有惊悚,扭头拉住赵凛急切的催促:“快走快走,看来今日不宜爬山!”他最怕蛇了。

    马承平腿脚就吓利索了,抬腿就往下跑。

    赵凛落在后面,小声道:“抱歉,起先是真的约你来爬山的。”

    赵春喜摇头:“无事,不用道歉。倒是我,清之兄替我向翠香道个歉吧,功名未成,不可成家。”

    赵凛拍拍他的肩:“走,既然来了,我请你吃酒。”

    四人下山,赵府的马车已经不在了。马承平嘀咕道:“这群孩子这么害怕,连山脚下都不敢呆了?”

    四人只能挤一辆马车往城东去,车夫往赵家去,赵小姑掀开车帘子吩咐:“去何记。”

    车夫转了个方向,很快到了何记。一到何记,赵小姑拿起抹布就开始擦桌子、摆凳子、洗菜、剥蒜、传菜……

    赵宝丫几个就站在柜台边上,看她像陀螺一样,不知疲倦的忙前忙后,进进出出。

    酒楼的伙计都以为她疯了。

    赵星河淡蓝的眼眸里满是困惑:“宝丫妹妹,小姑没事吧?”

    赵宝丫扭头看向柜台里面的苏玉娘:“玉姨,我小姑没事吧?”

    苏玉娘:“没事,她这是转移注意力,你们去玩吧。”

    春生和星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赵宝丫不放心她小姑,时刻跟着。等到何记打烊,赵小姑无事可做,终于停了下来,坐到大堂发呆。

    赵宝丫从后厨端了一大碗酱鸭出来,推到她面前。赵小姑愣了愣,疑惑问:“做什么?”

    赵宝丫:“小姑不是最喜欢吃酱鸭吗?我难过的时候吃喜欢吃的东西心情就会变好。”

    赵小姑看着那盘鸭子:“我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赵宝丫:“……那小姑回来一直干活,还坐在这发呆?”

    赵小姑:“俺在想怎么样挣更多的钱……他们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那金子里面肯定也有俊俏的公子,俺努力干活,挣好多好多的钱!”

    她早知道对方不太可能喜欢自己,没有太大的期望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呃……”赵宝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酱鸭还吃不吃?”

    赵小姑:“不吃,玉娘姐姐说古人都过午不食,俺要变窈窕要变好看,要变更好!”

    赵宝丫眸子瞪大:“小姑,你变了。”

    赵小姑:“哪里变了?”

    赵宝丫挠头:“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变了。”

    赵小姑笑了起来,一扫先前的阴霾:大哥、宝丫、玉姐姐……所有人都在变好,她总不能越活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