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淡淡思愁（2/2）

妖怪们是很可怜，最可怜的还要属那个曾经被你抓住的老妖怪，以他这么多年的修行，本来可以再过一些时rì就能进入轮回，重新回到人界谋取高位了。兴许也能像你这样，历经劫难修得真身，被儒释道三家像抢金元宝一样抢来抢去，享受任何人都得不到的关注与期望。可是，他是没有你这么幸运的，不幸撞到了大力罗汉。那时，我才从客房里逃出来，没有jīng力去救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像看一出与我毫不相干的戏一样，看到他稀稀拉拉的头发被大力罗汉像拔鸡毛一样一簇簇的拔下来，那弯曲的胳膊被大力罗汉“咔嚓”的扭着，知道完全碎成一堆骨片。这份恶心任哪一个人都忍受不了，何况是没有你陪伴的我！要是你在，即使忍住了这份恶心，接下来的场面却足以使你呕吐百次。那个满脸横肉的大力罗汉把老妖一截一截捏碎以后，敲碎他的头盖骨，吃豆腐脑似的喝尽了老妖的脑髓。那两颗眼珠子被他扣了出来，随手一扔，骨碌碌的滚了起来，刚好到了我的脚边。两颗眼珠子仍然和活着的时候那样，瞪得大大的，爆裂出红sè的血丝。大力罗汉喝完脑髓，接着啃起一截截的断骨来，我看着就好像在啃我的骨头一样。也许老妖的生命实在不甘就这样沉寂，把最后一丝力气寄托在眼珠子上面，竟注视着大力罗汉怎么啃噬自己的身体。它没有了身体，只流出了两滴眼泪就再也流不出了，只有那份绝望还在不断的震撼着这个世界。

这很残酷是吧！你走了，给我留下的就是这样一群什么品类的都有的敌手。我、阎王、妹阎王和她丈夫秦广王，四个人就要面对这些家伙。但是他们比我还要脆弱，我是在奈何桥上找到他们的，那是他们已经准备为了保住xìng命而放弃果位从头来过了。要不是我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理由说服了他们，让他们跟着我回去与神佛们决斗，估计这篇rì记就不会存在了。

然而经过佛门血洗的冥府，看起来已与地狱无异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我们四人拼了命发狂似的和神佛们打斗着，直到我忘却了时间和世界的存在，只记得心里有一个你。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和尚们竟然被我们四个发狂的人吓跑了。后来听说地藏王菩萨看见冥府已经被毁坏得毫无价值，带着一班人马回去了。为了一份私利而造成这样的结果，真是可笑。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胜利，只是我不知道这份胜利应不应该算你一份。

战斗结束时，我身上旧伤结的痂早已脱落了，新伤看起来好像婴孩的皮肤一样，看得见美到令人痴迷的血肉。师父交给我的任务就这样结束了，失去的是你，收获的是满身的伤。可是比起对你的思念，我所受的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对于世界的崩坏，我所受的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一心，我知道你这个真命之人肯定不会轻易丧命，总是能在危险中脱身的，这早已由你的命运注定，我有的只是一种多余的担心。你终究会回到我的身边，和我一起打坐、修行。然而我希望你不要回来了，不要不负责任地破坏掉我对你的这份思念，不负责任地破坏掉我在每一个静谧的夜晚细细地品味失去心爱之人的忧伤。在这份忧伤中，要是我乐意，我还能把你当作在梦里遇到的男人一样，是我美妙的幻想世界里体贴而温情脉脉的夫君，与我游遍天下名山大川，在天地间快活的嬉戏。只是，这份欢乐我已经在你身上体验过了，从今之后我唯一需要的只是苦痛，唯一需要的只是这四年来不断加深的沉重的思念。

师父说，我回来之后变了许多，叫我不必太为你的失踪难过。可是我看得出他内心的惋惜，在后悔没有好好把你这个最具潜力的弟子好好培养起来。他这算什么呢？好不容易得到了就随意对待，失去了又追悔莫及。就像你之前的师父欧阳守道，得到了好东西要躲藏起来，失去了就什么都没了，连痛苦都不能拥有。

这个世界，除了极少数的永恒存在的神以外，都是会毁灭的。所以我常常这样认为，一个人如果真的喜欢某一样东西或者事物，就应该放弃拥有它的乐趣，只享受失去它的痛苦。这是因为欢乐都是暂时的，只有痛苦才是永恒的，就像神明一样，一旦产生，在宇宙中永存下去。三千弱水，我只取一瓢饮，取那一瓢最苦的水。对于我来说，曾经在你身上找到的感动足够了，我的命只配享受到那段短暂的时光。而我生命中剩下的rì子，就只是回味轻罗小扇扑流萤这种莫大的乐趣。毕竟，谁敢说相思不是一种乐趣呢。

好吧，天已微亮，我也该假装睡觉了，免得师父又知道我在熬夜，对我唠叨个不停。如果你想见到我的话，等我下一次写信。

——八月十五相思夜，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