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2/2)
徐小鹤却已由对方一番谈话声音里测知了他的病情虚实顿时脸色凝重地道:“看来你肚子里面还在流血”竟像是没有止住——”
灰衣人眼睛睁了一睁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徐小鹤问:“这伤有几天了?”
灰衣人扬了一下左手伸出五根手指。
“五天了?”小鹤惊道“这么久了?啊——我可以瞧瞧你的伤么?”
灰衣人点点头站起身来。
一室之隔设有病床一张6先生往日看病固是以诊断内科为主却是遇有特殊情况有些外伤跌打也在诊治之列。即使专为医治内科有时候按摩检视也属必需。
灰衣人半倚坐定轻轻撩开了夏布短衫里面却包扎得十分结实。
徐小鹤亲手解开了包扎的布条对方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忍耐身上的痛一面侧转过身子把背部微微拱起。
伤处一片红肿足足隆起有半寸之高却在这大片红肿之处现有三个黑点每一个都约有当今通用的制钱般大小。
徐小鹤看在眼里更不由心里一跳。但是表面却不曾现出——
她随即用两根手指试着在那片红肿之处四周轻轻按了一遍点头道:“处理得很好这里的几处穴道都已是像点住了你刚才说已经吃了几副药是谁给你开的方子?”
灰衣人说:“是我自己。”
“啊!”徐小鹤说:“原来你也会看病这就难怪了。”
说时转身到一边药柜打开抽屈由里面找出了一个绸包颇为慎重地打开来拿出来一个匣子。
灰衣人半转过身子说:“姑娘要动刀放血?”
“不错!”小鹤微笑说“可见你很内行这里面瘀血很多不放出来不行你以为呢。”
灰衣人沉声道:“你说得不错只是我已放过三次坏在随放随出!”
徐小鹤弯下身子细细察看着他的伤处冷冷地说:“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你受的是毒伤而且你显然很内行已经自己动手封住了几处穴道尤其是气海上通心脉的气路都已封闭这样毒气虽重终不致于攻入心脏要害手法很利落、干净……足可以悬壶当市给人家医病了您贵姓?”
灰衣人说了个“宫”字。
“宫?”小鹤点称了声“宫先生。”
灰衣人苦笑着说:“你太高看了我我真要像你所说的那么高明今天也就就不来找你了你说得不错我是中了毒伤而且毒性很烈!”
“岂止是很烈!”徐小鹤缓缓直起身子“简直是奇毒无比你自已看看吧!”
说时她把一枚小小银刀探向对方眼前。
银刀上光泽尽失一片乌黑。
灰衣人想要坐起徐小鹤按着他说:“不要动——”她随即用手在对方伤处附近推按一番即有汩汩脓血由刀口开处淌出。血色紫黑极是浓稠。
平常这类情况多由店内的伙计帮忙今天却是徐小鹤自己动手把流出的毒血由一个小小杯盏接着足足接了有半杯之多。
随后她即由药箱里取出了一张特制的膏药打开来不过是巴掌大小其薄如纸色作碧绿。打开来小心地为他贴在伤处。
“你来得不巧我师父正好出门不在要不然由他亲手医治一定能见功效。”
徐小鹤收拾着说:“你可以起来了。”
灰衣人坐起来伸展着身子舒眉含笑道:“这是什么药?凉酥酥的……”
徐小鹤说:“这是6先生自己特制的‘八宝化毒贴’平常是专用于毒蛇、蜈蚣咬伤即使再厉害的毒蛇三贴膏药也能把毒拔消干净只是你所受的这种毒伤太厉害了可就不知道有用没有了。”
灰衣人其时已整理好衣裳由床上站起聆听之下面现感激地点头道:“这就很好了。”
徐小鹤转身在盆里洗手道:“能治好最好你先凑和着用如果能忍过四天6先生差不多也回来了四天后一大早你来找他由他老人家亲自动手给你看看准能见功。”
又说:“这两天你想着每天来一趟我给你换药看看情形如何再说——还有一种‘小八针’的手法也可以给你试试……”
这时前面铺里传过来一阵嘈杂的人声似乎有人在大声说话随即传过来贾先生的声音道:“大姑娘你出来吧!有人来啦!”
徐小鹤刚把手擦干净了嘴里应着转过身子一看不由为之一怔——敢情那个灰衣人已经不在屋里走了。
妙在那房门未启窗开半扇他竟是由窗户出去的。
徐小鹤呆了一呆越是觉着奇怪随即探头向窗外打量——这一面皆为稠集市房楼阁重叠时已接近黄昏正有人在楼廊间升火举炊灰衣人竟然能由此从容离开并不曾惊动他们这等身法该是十足的惊人了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如此严重的伤势居然能在自己跟前如意施展……连自己也瞒过了。
心里这么盘算着徐小鹤一声不哼地收回了身子仔细观察之下才自觉窗棂子上有一点轻轻足迹——显然这人只运施足尖一点之力便自穿窗飞越而出。
徐小鹤一面关上了窗子心里不免有些纳闷儿对方既是一个身藏绝技的奇人观其来时之从容不迫似乎不应有此失常举动但是自己好心为他医治伤处岂能临走连一个谢字都没有亦未说明再来之期岂非有些不尽情理?
外面贾先生大声催促道:“姑娘出来吧客人等久了。”
徐小鹤心里透着希罕移步待出的当儿才自现——那灰衣人走得匆忙竟将一个随身束腰软带忘在了桌上当下不及细看匆匆收入展内随即开门步出。
铺子里站着几个武弃公门穿着样的人贾先生在柜上正陪着两个人喝茶。
“姑娘来了快来见见——”
贾先生忙起身向二人介绍道:“这就是我家姑娘徐小鹤二位多多关照!”
来客二人一个是身着宫衣的纠纠武夫另一个却是留有八字胡、四旬左右的瘦高蓝衫汉子。看见徐小鹤出来神色十分傲慢地坐着不动四只眼睛直直地向对方姑娘盯着样子甚是自大。
贾先生随即向徐小鹤分别介绍指着那个武弃道:“这是巡防营的刘管带刘老爷——”
指着那个身着蓝色绸衫的瘦高汉子道:“这是应天府的费捕头费老爷——”
后者那费捕头手摸短须连连点头说:“唷长这么大啦?快出阁了吧。”
贾先生赔笑道:“费爷说笑话了现在药房里全指望她了。”
姓费的哈哈一笑却又绷下脸来说:“是这么回事大姑娘我跟你爹早先也见过几回他身上有功夫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你是他女儿八成儿也有两手你刚才一出来走那么几步我就瞅出来了错不了。”
徐小鹤被他这么忽然一说真有点莫名其妙却也由不住暗暗吃了一惊。
原来他们父女身怀武技之事药房里也只有两三个老人知道其他各人概不知情想不到却为这个应天府的捕快头儿一语道破乍然一听真还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小鹤乍闻之下真不知何以置答。
费捕头赫赫笑了两声自圆着又说道:“我这几句话其实无关宏旨今天来这里原是拜访令尊大人来的还有那位6神医也是久仰极了却是不巧两个人都没有见着只好冲着姑娘说说了!”
徐小鹤亦是答不上话只是奇怪地向二人望着。
身着官衣的刘管带敞着嗓子道:“是这么回事最近城里连番闹事指挥衙门奉命挨户调查限期破案——你们父女俩……”
费捕头一笑抱拳道:“刘爷别急容兄弟给她慢慢说明白了。”
刘管带“哼”了一声一副老粗样子地端起茶碗大口喝茶。
费捕头才自慢条斯理地道:“这几天南京城里闹的事姑娘大概也都听说了是什么人干的我们正在查心里多少也有个准儿当然这与你们父女还扯不上关系大姑娘你先放心。”
徐小鹤生气地扬了一下眉毛刚要说话顶撞贾先生忙用眼色止住了她。
费捕头嘿嘿一笑接着说:“非但扯不上关系还指望姑娘你们父女能帮上一个忙事情成了衙门里少不了还有一份重赏。”
“我们又能帮什么忙?”
“当然能!”
姓费的慢条斯理地由折起的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纸卷儿打开来里面画着个人像。
“有这么个人——”他说“这小子不错是有两下子手底下还真不含糊可是这一回却也犯在咱们手上在鹰大爷手里吃了大亏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他滔滔不绝地在说这些话时徐小鹤却只是看着手里的那张画像——画上的那个人盘着条大辫子长瘦长瘦的一张脸子其上满是胡碴子瞧着像个江洋大盗一脸凶相眉眼之间尤其狰狞。
这类官府拿人的告示图影十之**与本人大相径庭若真是按图索骤一辈子也别打算抓着正主儿。
——倒是姓费的那几句话引起了她的好奇。
“鹰太爷?”
“嘿嘿!”费捕头挺了一下身子“康熙爷身边的头品侍卫鹰七太爷就专为着这件事来的他老人家那身功夫可真没说的。”
贾先生看了徐小鹤一眼心里直纳闷儿姓费的说这些废话干什么?难道他以为那个人窝在鹤年堂?可真是荒唐透顶了。
“费爷!”贾先生忍不住说“您的意思是……”
费捕头嘿嘿笑着一脸的狡猾样子——
“给二位挑明了说吧这小子叫鹰太爷的‘黑煞手’伤了八成性命不保可昨天有人瞅见他在夫子庙庆仁堂抓药竟然还活着。”
刘管带忽然插口大声骂着:“这小子就是变了鬼我们也要活捉住他把他的心挖出来给赖总兵、善小贝勒报仇。”
费捕头忙给他施了个眼色想止住他的口没遮拦可这个刘管带大老粗一个不管这一套犹自大声嚷嚷不已——
“你们要是看见了他赶紧来通报要是知情不报老子可要封你们的铺子我可是说话算话。”
倒是直言快语比那个费捕头干脆多了。
姓费的也只好实话实说道:“是这么回事那小子身上的伤不轻竟然还能拖着不死也是怪事我们算计着他绝对挨不过这两天说不定会来你们这求医6先生和姑娘的医术远近无人不知这小子想活命非来不可这就是今天我们来这里的理由二位还得多多包涵以后官私两便。”
这么一说二人才明白了。
贾先生连连点头道:“好说好说知道了知道了。”
徐小鹤却是一声不哼地瞅着自己的脚尖着呆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今天她穿着双新鞋水绿缎子面的绣花弓鞋平平窄窄衬着同色的八幅风裙既秀气又清爽利落真好看。惹得费捕头也不禁要多看上她几眼。
“就这么着了!”费捕头脸上堆着笑“老爷子既不在家6先生又庙里去了这件事只好请姑娘多费心啦——下半天他要是来了想着快给我们通个讯儿以后论功行赏少不了大姑娘你的一份儿。”
说着拱了拱手起身告辞。
贾先生连连拱手说:“怠慢!怠慢!”
徐小鹤仰着脸问说:“这个人姓什么多大岁数?”
“这——”费捕头怔了一怔干笑着道“姓什么还摸不准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瘦高的个头南方口音怎么姑娘可见过这么个人?”
徐小鹤摇摇头又问:“他受的是什么伤来着?”
“这可就说不清。”费捕头说“说是被鹰太爷的独门活计‘黑煞手’给伤了鹰太爷本人我没见着听说他这手法比五毒掌还厉害至于是不是有毒可就不知道了。”
徐小鹤惊讶道:“真有这么厉害?”
姓费的陪着那位刘管带已起身离开哈哈笑道:“没听说过吧?姑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赶明儿有时间叫你爹同你去拜访拜访人家要是能让鹰太爷露上这么一手给你瞧瞧那可是眼福不浅人家那身手嘿……”
徐小鹤倒是把“鹰太爷”这三个字着实地记在心里就问说:“他老人家住在哪呀?”
“我知道。”刘管带抢着说“在福郡王府上——福郡王……”
还要说些什么却被费捕头拐了一肘子刘管带顿时止住了口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瞪着一双大牛眼向对方望着随即向店外步出。
随行而来的兵弃、捕快人数还真不少总有十来个之多呼啸来去耸人视听整条大街都为之惊动只当是鹤年堂生了什么大事纷纷聚集打听贾先生少不得费了一番唇舌才把等闲人打走了看看天色已晚就此收市打烊。